话音刚落,他们三个人眼睁睁看着,被摘下花瓣的向日葵颤了颤,那片花瓣重新出现,而支泽手里的花瓣却消失了。
岑乐:“这?”
支泽碾了碾指尖,半晌,皱眉沉吟道:“如果我感觉不错的话……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原亭抬手看了眼手表:“不对啊,我手表还在走。”
支泽想了想:“是这里东西的时间是静止的,像是停留在了某一个过去的时间,不再动了。”
他们三个看了看周围,这一瞧,才发现不对劲。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些,地面有小虫子爬过去,弄乱了一粒土壤,那土壤没过一秒,便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他们脚下的路也干净非常,完全不像三年都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路的尽头,花海中央有一个小木屋。
原亭三人进去看了看,却也都是一些很简单的生活用品,停留在主人刚刚离开时候的模样。
小木屋右边,是个坟墓。
岑乐走到坟墓旁边,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这里有东西。”
他们打开看,愣住了。
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个身份牌。
支泽将照片拿出来,看清照片的那一刻,心中的惊愕震撼无法言喻。
照照片的人把画面拍的柔和极了。
暖融融的阳光下,微风拂过林梢。树下四名少年各有事干,其中三个,正是他们几年前的模样。
而另一个……
另一个则仰在轮椅上小憩,眉眼舒缓,嘴角带笑。
树枝有个抱着奶猫的青年,支起身子,深邃的蓝眸映着轮椅上的人,温柔而静谧。
酸酸涨涨的莫名情绪从心间涌出来,原亭眼泪止都止不住,“……妈的,老子看这张照片怎么这么难受啊……”
他一抬头,才发现不止他,支泽和岑乐也没好到哪里去。
“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看背景,就是在渊光,可是我记忆里,分明没有这一段,这照片……”
是假的吗?
没等这念头冒出来,便被摁了下去。
这张照片是真的,即使他们对照片里的少年还抱着猫的男子没有任何的印象。假使不认识,他们又怎么会在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流泪,他们在哭什么?
岑乐拿出木盒里的身份牌,摩挲了一下,略微迟疑。
“这……好像是天谷尖刀组的身份牌。”
可是身份牌上的名字像被什么抹去,变成了一团模糊的白色,看不见旁标和原本的名字了。
她抬眸看向前面的坟茔。
墓碑上面也没有刻名字,干净空白一片。
那‘沙沙’的声音似从地底传来,悠悠地诉说着一个世人听不见的故事,满园的向日葵都是沉默的聆听者。
每一处都有那个人存在的痕迹,每一处都没有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永远不被记得。
岑乐:“他是我们的朋友吗?”
他也是尖刀组的成员吗?
岑乐将身份牌翻转,躲开月光,那被模糊掉的一团白就变暗了。
“为什么上面的名字不发光。”
-
六月。
上一尖刀组都成了天谷的重量级,而新一次尖刀组选拔开始了。
因为北宇之域逐渐和平,这次招收的标准将年龄提升到了18岁,其余那些小孩子该上学上学,报名全凭自愿。
迟于就头疼了,拿起手边的橙子果汁喝了一口:“哎,好苗子都去考大学了,这比几年前内卷多了啊。”
“你说支泽他们三个搞什么啊真的是,找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朋友找了这么久,连天谷都不回了,白拿工资?比我还清闲。”
招办的负责人笑了笑,打趣:“得了吧您,这几年和平多了,享享清福不好吗,您这样说说,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他把这次尖刀组合格的名单递上去:“您看看。”
迟于接过来挥挥手:“行行行,你下去吧,又有的忙喽。”
四个人,比原亭他们的天赋差不多,迟于挑眉,抽了口烟,粗略拟定好训练的路子之后,就站了起来。
伸伸懒腰,他叹道:“这次终于齐了,还是齐了好啊。”
说完,他自己莫名愣住了。
可仔细一想,他这话好像没什么不对。
迟于看着手里的四张名单,皱眉嘀咕了一声:“……还是感觉少点什么。”
他转了转自己手里的烟枪,看见上面裂了个小口子。
[“迟于。”]
[“你这个该换新的了。”]
一道冷淡低沉的声线莫名出现在脑海里。
迟于晃神片刻,甩了甩脑袋,再回想,却抓不住刚才一闪而过的残留画面了。他看了眼手里的烟枪,小声道:“改换新的了?”
他哼了一声:“就不换。”
拎起没喝完的橙子果汁,迟于晃晃悠悠出了办公室的门,联系他的新学员去了。
……
七月。
向日葵盛开的花期。
那片被命名为怪物居所的花海,被簇拥的坟茔孤寂而绚烂。
寻找答案未果的三位友人并肩来到这里。
映着漫天融金的夕阳晚霞,永恒定格的花海灿然绽放。
在一片灿金的柔和里,依稀有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其中,他微微一笑,便奔入花海深处,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了。
第76章
阴冷的诏狱里缓步走出来一个人。
腰封垂玉, 玄袍加身,气质温和,苍白清隽, 脊背如修竹。
连慎微抬手,遮了遮有些刺眼的阳光,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泛着金属的冷光。
摄政王府的马车就停在诏狱大门口, 天南看见自家主子,快步过去,恭敬道:“主子,陛下已经下旨证明您无罪, 顺昌伯爵府任您处置。”
身后诏狱里隐约传来凄厉的哭嚎, 伴着急急切切的脚步,司狱林衡带着自己班子到连慎微身后停住, 随即弯腰拱手, 笑容讪讪。
“摄政王在诏狱这两天辛苦了, 臣早就知晓那顺昌伯爵府乃作乱犯上之徒,既然那姓栾的得罪的是您,就交由您处置好了。”
“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也为关了您两天的事儿愧疚呢。”
司狱拍拍手, 身后立即有士卒压着一个人往前。
栾秦甘身上有许多新添的鞭痕, 眼见着是被刚刚打出来的,他被压着,怒目瞪圆, 冷笑着朝司狱吐了一口唾沫, 对连慎微道:“一丘之貉!”
连慎微似笑非笑, 右手负在身后, 没理会栾秦甘, 而是侧眸道:“司狱大人,倒是会做人。”
“孤在诏狱这两日,承蒙照顾,不胜感激。”
语气温和含笑,却让司狱头更低了,他赔笑说不敢,后背上冷汗都出了一层。
眼前这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是他们大盛朝的摄政王。
他们陛下多病,储君年少,选摄政王制衡朝堂派系无可厚非。可是历来摄政王都是从宗亲里选人,再不济也有皇室亲缘关系在里面。
连慎微却是顶天立地头一遭的外姓摄政王。
他六年前考上状元,短短时间平步青云,拉拢朝臣,贪污腐败,勾结权佞,欺压百姓,明明生的一副芝兰如玉的好相貌,做出来的事却截然相反。
在这京城,说一句连慎微的名字,夜可止小儿啼哭。
这顺昌伯爵府说来也是无妄之灾,仅仅是因为栾大人参了一本摄政王,便被摄政王寻了由头,泼上了勾结外敌的罪名。
摄政王当晚便带着玄甲卫,绞了顺昌伯爵府阖府的脑袋,只余下了栾秦甘一个人钻了狗洞逃了出来。
第二日陛下震怒,将摄政王押在了诏狱。
原本以为摄政王这次怎么着也得脱层皮,不想仅仅在诏狱关了两日,陛下就下旨将人放了出来,甚至把栾秦甘交由摄政王处置。
朝野上下反对之声沸天,却被摄政王一党压了下去,敢怒不敢言。
真真正正的一手遮天。
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对连慎微如此信任。
司狱心里暗暗叫苦,他手底下新被塞进来的副使不懂事,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摄政王用了半天的刑,这下肯定被记恨上了!
他一脚踹在旁边副使的屁股上,副使扑通一声跪下,抖若筛糠。
司狱赔笑道:“都是这不懂事的蠢材擅自做主对您动刑,您可以一并带走处罚。”
连慎微笑了笑,温和道:“司狱大人,他也只是在其位尽其责罢了,何必为难,不过,孤还未说什么便抖成这般模样,实在不宜在诏狱当差。”
话留三分,司狱当即道:“是是,您说的极是。”
连慎微颔首:“如此,大人身边的副使便缺了一位,孤身边有个合适人选,明天便可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