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锐以为他黎哥肯定会说些什么,一如之前他撞上里头那位拿钥匙开门的那个深夜。
那次甚至更晚,他黎哥都靠在门口听他说了几句。
所以这次,他在跟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他黎哥开口的准备,哪怕是类似于“一群人守这当门神”的话,可是他没有。
这次他没说一个字,只是朝里头看了一眼,拿着手机点开一个头像,边敲字,边单手拎起还半软在地上的廖争,往林文光他们的方向一扔,进屋关门。
许云锐:“???”
话都懒得说了?
走廊和屋内被关上的门隔成两个世界。
眼前突然清净,奚迟恍了一下神,才重新将视线定格。
就…关上了?
江黎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机界面停留在和某人的聊天界面上。
奚迟没看到聊天内容,却一眼扫到了头像。
一朵粉到有些脱离世俗的荷花——是桑游这段时间刚换的头像,他说那叫心平气荷。
奚迟:“?”
在奚迟的注视中,江黎手机屏幕一闪。
【日行一善:发错消息了?】
那头的桑游看着半分钟前江黎发来的消息,只有大写的九个字:下楼把你的人带回去。
【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小迟怎么了?他不是刚下去吗?】
【日行一善:还是你出问题了?】
那头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回消息,桑游联想到今晚奚迟早早下楼的事,越想越心惊,“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匆匆跑下楼。
直到看到403门口一堆人,他才反应过来江黎口中“你的人”根本不是指小迟,而是王笛他们。
桑游:“……”
几秒后,屋内的奚迟听到门外传来桑游的声音。
“都堵在这干什么,该回哪回哪?”
小半分钟后,门后声音渐消。
奚迟想起江黎手上那个心平气荷头像:“你让他下来的?”
江黎点头,朝他走过来。
“吓到了?”他问。
奚迟隔了几秒才回道:“没。”
江黎脱下外套,很轻地笑了下:“那怎么让我睡学生会。”
奚迟:“……”
还有脸问。
“你说快到了,”奚迟面上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可话却说得有点咬牙的意味,“我以为你没钥匙,才开的门。”
江黎动作稍顿,随即失笑。
怪不得那时候突然发过来一个“?”。
“我认错。”
说着认错的人,眼尾的弧度却更深了点。
“我带着钥匙,不用你开门。”江黎走到奚迟床铺前,拿过床单上的毛巾走过来,重新在奚迟面前站定。
他视线很快地掠过奚迟微敞的领口。
少年清瘦,锁骨线条明晰。
白得有些晃眼。
江黎只扫了一眼便抬眸,声音又低又轻:“所以别随便给别人开门。”
奚迟:“我说了,我以为是你。”
江黎从善如流:“那我下次注意。”
奚迟还要开口,下一秒,眼前盖下一片阴影。
“头发在滴水,先擦干,”江黎将干软的毛巾覆在奚迟头发上,见他没有抬手,无声笑了下,“刚从外面回来,手脏。”
江黎手指在奚迟后颈的位置有意无意掠扫过:“自己擦。”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待久了,江黎指腹有些发凉。
那陌生的温度将奚迟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尽数堵住,一时有些哑口,不知道该先回那句“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还是先回那句“自己擦”。
他没有让江黎帮他擦头发的意思。
“今晚是谁敲的门?”江黎又问。
奚迟:“廖争。”
江黎“嗯”了一声:“知道了。”
奚迟擦头发的手一顿:“知道什么了?”
这是什么“秋后算账”的语气。
江黎不答反问:“他说什么了。”
奚迟回想之前的场景,他刚打开一条门缝没多久,廖争就整个人攘了进来,接着场面开始混乱,他勉强听到廖争说了几个字。
“好像来给你送夜宵。”奚迟道。
江黎偏头看他:“要吃么。”
奚迟摇头。
话题忽然一个急转,等奚迟反应过来,发尾已经半干,可江黎没让停。
“擦干,别湿着睡。”他说。
奚迟不知道一个打一晚上球回来冲个澡草草擦两下就结束的人是怎么说出“别湿着睡”这几个字的。
奚迟有一下没一下擦着,擦头发的间隙,看到桌面上躺着的两个手机,他这才想起来江黎之前给他发的消息。
他低头拿过手机,手指往上一滑,停在江黎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上。
【-:在寝室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寝室?”奚迟抬头问。
江黎正站在衣柜前拿换洗衣物,闻言回头看了一眼。
奚迟晃了晃手机屏幕,示意。
“寝室灯亮着,在楼下看到了。”
江黎只说看到寝室灯亮着,没说在看到寝室灯亮之前,他正要回一趟教室。
结果抬眼看到那扇透着光的窗户,就给他发了消息。
教室没去成,倒差点被赶去学生会睡。
奚迟坐在椅子上,看着不远处的江黎。
他已经脱了校服外套,现在就套着一件薄卫衣,黑灰色,衣袖随意折缚在小臂上,没由来得散漫,可眉眼间却不像往日那般冷淡。
“学生会的事处理好了?”奚迟擦干发尾,放下毛巾。
江黎合上衣柜的门,转过身来:“还没。”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又问。
“因为觉得你今晚心情好像很好。”奚迟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的,可江黎身上那种懒意很明显。
江黎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锋利”着的,这种“锋利”不是对别人,也不专指待人接物,更像是对他自己,可这种“锋利”又与桑游常说的“克己复礼”、“端方自持”不同,没那么规矩。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张弛有度,但江黎总是“张”的时候多,“驰”的时候很少。
所以每当江黎懒意冒头的时候,他总能很快觉察。
江黎很轻地挑了挑眉,几秒后,他淡声应了一声。
奚迟:“因为学生会的事?”
江黎撇过墙上挂钟,时针安安静静走在10和11之间。
平日这个时候,人还没回。
“不是,”江黎慢声道,“因为冬时令。”
奚迟:“?”
从没设想过的答案。
这几日瑞城都没下雨,可空气总是湿漉,甚至已经开始有些霜气,奚迟下意识往窗外扫过一眼:“你喜欢冬时令?”
南山应该不喜雨不喜寒才是。
江黎笑了下,没答。
他走到床边拿过睡衣,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明天还去五楼么。”
“嗯,会早点……”奚迟倏地顿住。
他原本想说“会早点回”。
可现在…奚迟转头看着那扇不久前还大开着的门。
奚迟:“。”
之前去桑游那是为了避开四楼的人,可现在似乎没再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