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度无法统一,高维簇就不会拥有统一模型。他们只能收回目光,找到一个等价类中的代表。而这个代表就是极小模型。
而解决了它,或许景长嘉一直在寻找的那座架在代数与拓扑上的桥梁,就多了一个地基。
“好了,回去休息吧。”路乘川拍了拍他,“但是别忘了晚上回院里和学校领导一起吃个饭。另外国家电视台想要约你做个访谈,院里答应了。”
他说完又笑:“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你们来说很烦。但难得一次,给老师一点面子。之后随你怎么躲起来都行。”
景长嘉跟着他笑,最后才问:“大长老那封信,我能回信吗?”
路乘川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你回信,想写什么?”
“621所正在研究的辛式布局涉及的一些数学问题。”
景长嘉是这么回答的。
一颗雷炸得路乘川心跳久久没有缓过来。
路乘川知道无人泄密。621所的辛式布局有突破,也是早在二月份就传了出来的好消息。那些日子戴理整天喜气洋洋,过年赴约都多去了几场。
但他依然为景长嘉的数学直觉心惊。
他的这个学生,如果能好好的长成……
他凝视着景长嘉下楼走远的背影,心中只盼他能好好的长成。
景长嘉离开数院行政楼,也没出学校。
学校回家一来一回小一个小时的时间,既然晚上还要吃饭,还不如就在图书馆里过了这几个小时。
刚好他也有很多积累的问题,需要在图书馆里找找答案。
玉大的图书馆不管什么时候都座无虚席。他戴着口罩进了图书馆,找到自己需要的专业书后,花了一些时间才在二楼角落里寻到一个座位。
落座后,他就沉入了数学问题里,专心地看了起来。
某一刻时间,有人悄悄拍下了他看书的侧脸,发到了学校的数院大群:“求问这是不是嘉神,嘉神一回国就泡图书馆?”
“必须是。全校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完美的侧脸了。”
“找一个计院的来鉴定鉴定,他们院偷拍的照片最多。”
“计院要打你了,人家都是趁着军训正大光明的拍。不过根据我刷了十八遍麦田奖直播的眼力,这就是嘉神无疑。”
“嘉神是什么卷王本王,他都不休息吗?一回来就泡图书馆,这是什么神仙体力……”
“傻的人还在震惊,聪明人已经前往图书馆。”
图书馆二楼角落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大家都安安静静,景长嘉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直到脑海里的系统提示他:“宿主你好,你该前往路乘川教授的办公室,与他一同赴宴了。”
景长嘉如梦初醒,他合上手里的书,问:“这几本书收录在记忆图书馆里了吗?”
“已经收录,宿主放心。”
景长嘉闻言,就将几本书放回原处,轻装简行的去与路乘川碰面。
一起吃饭的校领导们兴致都非常高昂。这是玉大建校以来的第一块金麦穗,值得大贺特贺。
热热闹闹吃过一顿饭,景长嘉才回到家里。
他特意叮嘱了爸妈不用特意为他庆祝,因为他接下来会很忙。因此家里依然没人。他点亮了顶灯,又点开了书桌旁的理疗灯,才在书桌面前坐下闭目养神。
三月的春寒并不刺人,却依然让他的骨骼有些酸痛。
照着理疗灯,景长嘉慢慢思考着工作。
第一个就是极小模型。他要写一篇开题报告交给路乘川,然后争取在一年内解决模型构架里的一些问题。
极小模型的构架之下,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猜想。一年之中解决其中某一个,难度适中。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困扰。
第二个就是621所研究的辛式布局的新型动力系统。
辛式布局的动力系统,在未来世界是已经被淘汰多年的旧时代产物。
他当初特意去寻找过相关资料,但能找到的也仅有一些流失在最底层的模型玩具与全息网络中的设计蓝图。
既然寻不到当年的研发经过,也找不到任何原理分析的数据。未来圆柱世界将它们淘汰得很彻底。
而现在,景长嘉需要将一部分设计图纸上的关键点,用数学语言表达出来。这些事情只能他自己来做。难度非常高,但总要试一试。
不仅仅是为了离开的时间里,龙夏的研发进程可以快人一步。
也是为了他要回来时,能有强有力的后盾,去保证他安全的回到祖国。
他安安静静地思考了许久,才睁眼关闭理疗灯,伸手打开电脑,拉过摆在一旁的演算本。
既然已经想清楚了,那就要开始工作了。
他将白天盘旋在脑子里的一些问题写在了纸上,然后再次投入其中。
第47章
弘朝正值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
前日刚下过细雨,今日阳光灿灿,地里土润而不湿,恰是春耕祭的好时候。
神烈山下的神烈村刚刚举行完他们的洒墨礼。炭笔画出的土地上,点点的红色犹如种子洒落。
今年洒墨礼准备的红墨,是里正全叔专程上京中买的上好朱砂墨,一锭手指大小的朱砂墨,要了他一两银的价钱。
付钱的时候虽痛,可看着洒墨礼举行得顺顺利利,他又心中高兴。
“春日洒墨,秋日收获”,今年的洒墨礼这般顺利,定然能有个好收成。
他喜滋滋地将朱砂墨收好,心里正盘算着日后年年都用这块朱砂做洒墨礼时,就见柱子垂头丧气的过来了。
“咋了柱子?”全叔主动问他,“先不是还好好的么?”
“我家那个代耕架坏了,”柱子闷声闷气地说,“我原是托着牛叔上京,帮忙找找木匠。可我刚刚问牛叔,说是京里做那代耕架子的木匠去岁就走了。”
“走了?”全叔心里也惊了,“那可还有别的木匠会这营生啊?”
柱子苦着脸摇头。
“说是一家子都走了,徒弟都跟着走了。”
全叔一听,脸也跟着苦了起来。
这代耕架还是三年前朝廷里的木匠研究出来的。它是个板车的模样,却没有板子。板子架着的地方换成了辘轳,只需两个人推着就能把地翻了,别提多省事了。
换做前些年,他们春耕准备翻耕时,那都得挨家挨户的排队,等着村子里唯二的两头耕牛轮着转。那有耕牛的人家,每年春耕都能从乡亲们手里赚不少铜板子。
后来有了代耕架,那代耕架是朝廷的买卖,由朝廷的木匠统一制作,卖价只要半两银。家家户户咬咬牙省个一两年,都能买上一架。又有那朝廷的木匠老爷挨个村子培训怎么修理维护架子,实在格外方便。
他们神烈村几乎每家都有一台。
可简单的毛病他们自己能修,那车轱辘坏了,可不得只能找木匠吗?东西修不好事小,耽误了春耕可就麻烦了。
“莫急莫急,全叔上京里寻人问问去。”里正全叔说着,突然双眼一亮,“这几年朝廷一直都有低价修缮农具的营生。大不了咱们把那坏掉的架子运去京中,低价抵换一辆新的。”
朝廷这些年可谓是十分的鼓励农桑。
又是给新粮种减免税收,又是给他们研究新的农具,还有专门修缮农具的作坊。实在是给了他们很多的方便。
纵然去岁里新粮种开始加收税收,但都免税收好几年了,突然收起来也是应该的。
但全叔没想到,怎么今年却连那农具修缮作坊都没了。
他陪着笑上门,却被那小吏模样的人打量了好几眼:“修?可以啊。但你有钱吗?这儿可都是正经的工部老爷,你们村子里请得起吗?”
全叔愣愣道:“可、可是去岁不还只需几文钱吗?”
那小吏嗤笑一声:“几文钱那是最底价。现在你们要修,去准备银子。我们不收铜板子。”
全叔越听越心惊,小心翼翼地问:“那……若是买一架新的代耕架,得几许银子?”
“那代耕架啊,一个十两吧。”小吏满不在乎地说,“你也别嫌贵。一只耕牛虽然只要八两,可你得养啊。养大也得费不少银子。这十两的架子又不吃又不喝的,不贵了。”
前两年还只要半两银,现在怎么就……就要十两了。
京里一个吏,也能遮村里半边天。全叔不敢再说,只能茫然地离开了作坊。
可等他走到菜子行,又听到今年菜种的价格也上涨了。
去岁明明风调雨顺,无灾无祸,今年为何会如此啊?
他想不明白,不是要鼓励农桑吗……怎么他们的日子才刚开始变好了,一切又突然变了模样?
京里没有会修缮的木工了,那他们……还能找谁啊?
他突然定住步子,抬头看向天上安静漂浮的明瓦。
云中郡王……
云中郡王!
郡王爷,若您在天上看见了,您就帮帮我们吧……
* * *
而被不少人想念的云中郡王,此时却也陷入了为难之中。
他与戈麦斯隔着遥远的12个小时的时差,通过电子邮件留言的方式,吵了一架。
——或者说,是戈麦斯单方面的吵了一架。
臭脾气的数学家在自己的研究领域也有着一样的臭脾气,除了严格的没有错漏的数学结论,他几乎不接受一切的数学分析。
哪怕景长嘉已经写了十几页的算式向他证明此路不通。
但戈麦斯依然觉得,他只是暂时的不通。或许他只是差了一丁点的数学工具。如果认为此路不通,就将它彻底证伪。
一元域本身就是现在最富争论的研究领域,普遍认为它与黎曼猜想有着极强的关联性。而戈麦斯的方向还是通过量子化的形式将之容纳。其难度简直不亚于证明黎曼猜想。
景长嘉看着他的邮件就头疼。
可数学研究本就是这样。或许一个问题苦苦追索一生,也得不到一个答案。但仍有无数科学家们前赴后继,对未知的真理发起生命的冲锋。
既然无法说服,那就放他继续。
景长嘉扔开邮件,起身走到大阳台上练了一套剑法锻炼自己浑身已经坐得僵硬的肌肉,等出了一身的薄汗,他才扔开道具剑去冲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