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刚出来,就听系统“嘀”了一声。
“宿主。”
“怎么了?”
“弘朝该春耕了。”系统说,“他们很想你。”
宿主不直播的时候,它能吸收到的能量通常只有很小一部分,里面能提取出来的情绪也很驳杂。但最近很奇怪,总有一波一波的能量涌进能量库。仔细一分析,“思念”成为了这一波能量的主体。
系统不明白,为什么宿主什么都没做,反而会有能量涌进来。
可景长嘉一听,却沉了脸色。
春耕时节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只能说明弘朝那边有人对百姓们做小动作。要么是杨以恒发癫,要么便是手下无人约束,有人借春耕之际贪肆无忌。
农具、粮种、肥料……耕种之事一环扣一环,在任何一步动些手脚,都会让仰赖土地为生的百姓们很不好过。
景长嘉想到这里,回房间查了查快递信息,见他等了几个月的快递已经在小区快递柜里投放,就拿起手机操作了一下。
没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小区的服务型机器人已经通过电梯,将他的快递送了上来。
小机器人的显示器里是一个很可爱的微笑颜文字,景长嘉取了快递,它就奶声奶气地说:“哥哥记得给五星好评噢~”
景长嘉蹲在它面前,问它:“要是不给好评怎么办?”
小机器人微笑的表情顿时变成了哭哭:“那我就要哭啦。”
“我问你,设A,B,C为随机事件,且A与B互不相容,A与C互不相容……”
景长嘉背了一道之前看见过的考研题,随即就见小机器人的表情变成了晕乎乎的字样。
“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好吧。”景长嘉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我会给你五星好评。”
晕乎乎的小机器人顿时快乐了起来:“谢谢哥哥~”
景长嘉又拍了拍它的脑袋,才拿着自己的快递关上了门。
目前公共场合的机器人植入的都是低人工智能,且不连外网。虽然显得不太聪明,但确实是很可爱的小帮手。
景长嘉一边思考着自己也组装一个放在餐厅里揽客,一边动手拆开了快递。
他那一大盒快递里是好几个包好的纸盒子。景长嘉在里面按照标签找了找,抽出其中一个纸盒拆开,里面竟然是各种各样的木条与小金属制品。
他认真看完了塞在盒子里的手绘说明书,盘腿缩上沙发,慢慢拼接起来。
十几分钟后,一个巴掌大的代耕架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代耕架模型的各个部位,动手将它拆成了零件,随后又再次组装了起来。
如是反复了好几次,他才拿着代耕架回到了书房。
弘朝天空之上,无声无息的明瓦悄然亮起。
“神农之时,天雨粟,神农耕田而种之。犂也。”
景长嘉声音传出的一瞬间,弘朝的百姓们齐齐抬头,几乎是有些惊喜地喊:“是云中郡王!”
“是郡王爷!郡王爷又来看咱们了!”
雪化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郡王爷没有出现了。他们原先只觉得,不出现也没什么。可最近发现孩子们不学新字,地里的事,又总不顺利,不知怎么的就总是想起郡王爷来。
若是郡王爷还会看他们,孩子们定然又多识得几个字,学得几句书中真言。而那些小吏……哼,有郡王爷盯着,那些小吏也定然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心里正想着,就见他们的云中郡王拿起了一个极其眼熟的东西。
那要两人使的代耕架,在云中郡王手中,竟然只有手掌那般大小!只见郡王爷毫不费力,就能将之托起!
“既要讲耕,就离不开耕耘的工具。”云中郡王说,“此物乃四年前,我寻工部将人改造的翻耕工具。在京中推行三年,北疆、江南等地也多有人用,想来此物之妙,不少人都有所体会。”
“我想更多人,还未见过这种工具。是以今日,我会将之拆解,让诸位细细研究。”
全叔呆愣愣地看着天上,眼泪不知不觉地已流了满脸。
郡王爷果然知道了,郡王爷飞升了也还惦记着他们呢……
“叫人都来看,都来学!这手艺唯有学在自己手上,才不至被人拿捏!”
作者有话要说:
云中郡王:数学看久了,头痛。
云中郡王:开个直播放松一下。
“神农之时,天雨粟,神农耕田而种之。犂也。”——《周书》
第48章
明瓦亮起来时,工部尚书虞德年正在和吏部的周尚书下棋。
黑白子在棋盘上成五五之数,黑白两方各有大龙,想见输赢恐还需几十手。
听见景长嘉的话,虞德年摸着长须与周尚书说:“我们郡王爷回天一日,瞧着就年轻一日。可见还是那天上的仙气儿养人。”
话音刚落,就听云中郡王说:“既要讲耕,就离不开耕耘的工具。”
虞德年条件反射一抬头,手里夹着的白子就落在了棋盘上。
周尚书慢慢悠悠地落了一枚黑子:“你这条大龙,怕是活不了了。”
虞德年回过神,浑身冷汗津津:“周老哥,今儿先不下了,下不了了。我回工部有些急事。”
周尚书却依然慢悠悠地笑了:“什么急事,连一盘棋都等不得?”
虞德年看了看天上。
那云中郡王头发比刚飞升回去时长了些,让他更多了点熟悉的感觉。更像是……那个刚从北疆回来的少年人。
想到这里,虞德年心中打了个突。他咬咬牙,执起一子,对周尚书道:“周老哥,你们家贯容向来与云中殿下交好,若是殿下怪罪,还要烦请贯容帮我求求情。”
“贯容跟着蔺指挥使出行,尚未回来。”周尚书凝视着棋盘,头也不抬,“那位殿下许久不管事了,你做了什么这般惧怕。”
虞德年想着工部的一团烂账,长叹口气道:“周老哥,这事儿也瞒不住你。自陛下登基后,云中郡王让工部做了许多新型农具。”
“都好使得很。”周尚书说,“我家庄子也都用上了。”
“哎,是好使。可这好使的工具,也得有材料,也得有人去做。”虞德年说,“当年是户部出一部分,云中殿下府里私下再贴一部分,这事工部才应下来的。”
周尚书似笑非笑地撩起眼皮:“难道你们工部就没从中获利吗?”
虞德年手一抖,差点揪断自己的胡子。
他哀哀叹道:“利是有的,可这利平不了支出去的账。那般便宜的卖给百姓,老百姓们是乐呵了,咱们工部是纯亏着的。现下户部不肯出钱了,难道要工部顶着不成?”
“虞老弟啊,你这些话,对我说得,对贯容说得,但可万万别叫蔺指挥使听见了。”周尚书笑着再落一子,“他做得出叫金甲缇骑把你工部封了,压着人一年年查账的事。”
“咔哒”。
黑色的棋子落于棋盘上,轻微的撞击声惊出虞德年一身冷汗。
周尚书又语调缓慢地补充了一句:“陛下也纵得了他这么做。毕竟……”他抬眼笑看虞德年:“那是云中殿下交给你工部的产业。”
虞德年颤手抓了几次棋子,才握住了一颗白子。
“当年云中殿下给你们工部新的扎染技巧和扎染颜色,还有那风靡京中各家的木质积木玩具。不就是要以这几样的利润,去补贴那些农具的亏损。这些新玩意,京里京外年年风靡,京城的新式布料在外可是及受追捧的。怎得反而平不了账了。”
周尚书端起一旁温着的老寿眉,慢慢饮了一口:“虞老弟啊,你工部难,我也知道。可你工部的手要是伸得太长……贯容的脸面也不够用啊。”
走出周府时,虞德年耳朵里还响着周尚书最后的忠告:“陛下年幼,不知百姓饥寒,是以暂时忽略了这些问题。可等蔺指挥使回京,那可就不是几张弹劾的事儿了。”
蔺获去岁冬领着金甲缇骑们离京,就是为了处理各地高门大户垄断囤积粮种、压榨百姓一事。
算算时间,现在春耕已至,他莫不是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虞德年急忙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大步往工部衙门走去。
周府内,老寿眉已经被翻滚的茶汤煮出了浓茶色。
周尚书跟前还是那一局没有下完的棋。可他已经对这局棋没了兴趣。
他坐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天上的景长嘉。
看这位年少的郡王将代耕架一一拆解,那些拆下来的零件便漂浮在他身侧。细节清晰得便是他这般老眼昏花之人,都能将之看清。
等到天上明瓦暗淡下来,他让人将府里会些木工砖瓦活的下人通通都聚了起来,问:“今日云中殿下所教之事,可都会了?”
下人们低着头,闻言就道:“心中已然会了。上手做的话,许是要摸索一二,也能做出来了。”
“那你们便一人做一架出来。”周尚书说,“做得好的有赏。”
下人们一听,双眼一亮纷纷应了声好。
周尚书看着他们喜滋滋的身影,心下明白今日过后,这天下善木工之人,恐怕都会做这个代耕架了。
“殿下啊……”周尚书抬头仰望着已经暗淡下来的明瓦。
“而今光尽尘生,你这般劳心费力,又能撑得了几时啊……”
景长嘉也不知道能撑几时。
也是这一年景长嘉才发现,杨以恒的脾气像极了他的父亲。情绪一上来,便什么也不管,更是什么也不顾。
也不知道怎么就能从基因库里全抽中了他爹的狗脾气,没继承他娘一丁点。
但他能撑一时,也好过一时。
至少在他走之前,弘朝百姓的日子是一年好过一年。日子既蒸蒸日上,总不该叫别的给毁了。
生灵涂炭四个字落在纸上,只是轻飘飘的几笔。可落在弘朝百姓身上,或许就是半生的流离。
景长嘉站起身,将再次组装好的代耕架放在了书柜里。
小巧的木质玩具衬着背后黑色的大块头专业书,倒也显得和谐。
他后退两步看了几眼,又调整了一下代耕架的位置,才满意的关上了书柜的玻璃门,又离开了书柜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准备出门。
在库贝纳时,他说回国要请封照野吃饭。
可等他这个大忙人真的回了国,还要等更忙的大忙人调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