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的乐的无非还是以前的趣事儿,谁跟谁打架有人悄悄拉偏架,被说拉偏架的男生脸都烧得紫红,哎哎哎地站起来试图打断。
又说谁谁悄悄在走廊里亲嘴,嘬得啵啵响。
纪念还丢出一个炸弹,“我在垃圾桶里捡到过有人给陶楂写的情书!”
“哦哦哦噢噢噢噢!”
马藏文:“你为什么要翻垃圾桶?”
“尼玛的这是重点吗?”纪念拍桌而起,她一甩头发,手举起来,手掌面朝自己,好似举了本书一般,“我现在还记得一些内容,我给大家念念。”
她抑扬顿挫地朗诵着,“陶楂,你的名字真特别,能起这么特别又好听的名字,你父母一定很爱你吧。”
“你,看起来完全是在爱里长大的样子呢,吸引我靠近,吸引我沉沦。”
“我很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们可以考同一所大学吗?”
“但是你很独立,我觉得我可能会打扰你,想想便罢了,只想你青云直上,实现你的理想!”
有女生抱在一起呐喊“好酸好酸”“受不了了”。
已经毕了业,在座基本都已经不太在乎自己出过的糗,被拿来当笑谈也完全无所谓。大家笑成一团。
一张大圆桌,坐在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蓦地起身,他很高很瘦,皮肤有些黑,在班里担任数学委员,他腼腆一笑,端起面前的饮料,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眼神看着陶楂一饮而尽,接着道:“那情书是我高一写的,抱歉,当时我爷爷去世,我去交作业的时候情绪崩溃,躲在楼梯间哭。陶楂当时路过,给我递了水和纸巾,陪我坐了很久,我当时很感动,所以以为那种感情是喜欢,其实不是,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哎呀哎呀哎呀!”
“陶楂就是这样,好善良的,会误会也很正常啦。”
“我之前来例假,他还给我递过外套。”
“草,你们看陶楂的表情,他好像完全不记得!”
陶楂是真的不记得他们说的那些事情,但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也很没有必要,那就算自己做过好了。
他想。
原来不止是在林寐和爸爸妈妈眼里,自己在大家眼里,也是很好很好很值得喜欢的人。
他青春期那些敏感的失落,像高耸的围墙,慢慢出现了细细的裂缝,时刻都有坍塌的迹象。
只是,大家喜欢的都是看起来很好的他吧。
他们如果见过自己真实的样子,肯定就会改变想法了。
璀璨的灯光在面前的小酒杯上投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斑,陶楂手指握紧又松开。
他可以为别人的夸奖和认可感到骄傲与欣喜,但没必要因为自己不符合他人的想象而感到愧疚和难堪。
林寐是这么和他说的。这样是对自己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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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楂不会喝酒,却偷喝了几杯酒精度挺高的青梅酒,他酒品意外的好,喝醉了就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数花生米。
时间有些晚了,慢慢开始有人说要回家。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走出去的同学基本都是红着一双眼睛,控制不住情绪的甚至是边走边抹着眼泪嗷嗷哭着离开。
人走了大半,陈向阳和马藏文还有何小英三人开始准备把喝醉了的往出租车上送。
身旁有柔软靠上来,陶楂被拥进一个充满甜香味的怀抱,纪念抱住他,“陶楂,我走了哦,拜拜。”
陶楂喝了酒反应迟钝,他只来得及看见纪念的背影。
少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是为了纪念。
陈向阳喘着大气,他撸起袖子,朝陶楂走起,他回头跟何小英说:“最后一个了,解决掉他,我们也该撤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搞什么杀人灭口的剧情。
陶楂却灵活地躲开了陈向阳伸过来的手,“谢、谢谢,我男、男朋友说来接我哦。”他大着舌头,努力让几人听清自己有男朋友来接。
何小英明知故问,“林寐吗?”
“嗯!”陶楂脸酡红,用力点头。
也不是他想很用力,只是脑袋往下一点,好重好重,撑不起来,直往下掉。
陈向阳见陶楂把手机倒着拿,他一把夺过陶楂的手机,怼着陶楂的脸解锁了手机,接着从微信里面翻出林寐,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喂。”声音很柔和。
陈向阳面对林寐这样的学霸,不禁把皮绷紧,“你好,我是陶楂的班长,他喝醉了,不让我们送,说男朋友会来接。”
对面沉吟了几秒钟,“把地址发给我吧,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陈向阳让何小英和马藏文先走,他在这里把人看着。
两人依依不舍地做了别,拿了书包离开。陈向阳往沙发上一趟,真是舍不得啊。他逐渐有了睡意。
林寐跟着手机上给的地址找到包厢时,陶楂还在认真地数着花生米,男生一眼就看见了陶楂,不过包厢里饭桌旁也就只剩下他了。背影看起来孤零零的。
“走了。”林寐手臂上挂着陶楂的书包,他扶着陶楂的腰把人带了起来。
陶楂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发现有人想带走自己,瞬间想要挣扎,在看见林寐的脸时,他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
林寐被他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道熏得蹙眉,酒气还好,香水味是怎么沾上的?林寐贴着陶楂的脖子嗅了嗅,“你班长给我打的电话,说你不让他们送,让男朋友来接。”
陶楂“哦”了一声。
快要被扶出门口,陶楂突然伸手抓住门框,回头看着杯盘狼藉、空无一人的饭桌,他哭丧着脸,“林寐,我觉得我好像错过了很多很美好的东西。”
他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不肯走。
林寐矮下身,脾气极好的模样,“嗯,跟我说说,我听着。”
“我不是指学习,我是说,”陶楂眼神被酒精熏染得更加茫然,他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在明明感受友情和青春的时候,却一直沉浸在伤害自己的世界里。”
他本来应该有很多朋友,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发生,但那些都与当时的他擦肩而过了。
“我觉得太可惜了。”可时间无法回溯。
林寐把陶楂扶正,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跟你说过,不要去否定自己做过的任何选择,被否定的也是自己,”
“过去不是为了让你惩罚自己,它是为了告诉你,以后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你该如何做。”林寐把陶楂扣在门框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林寐在陶楂面前矮下身,陶楂趴在他背上,“我知道了。”
饭店的走廊里,吸顶灯温暖昏黄,林寐背着他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陶楂手指摸着林寐的耳朵,“我觉得我长大了。林寐,谢谢。”
在走廊尽头转弯时,陶楂回头朝刚刚吃饭的包厢看过去,门口站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陈向阳,对方倚在门框上,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陶楂眼神微微动容,想了想,扬起手臂朝陈向阳挥手示意再见。
至此,一尾鳞片闪耀的鲤鱼越过巍峨高耸的礁石,轻盈落进它期待已久的波光粼粼又广袤无垠的大海里。
陶楂意识到,他的高中时代,真正结束了。
第63章
同学聚会后过了半月,陶楂跟着林寐还有曹严华一起去了西边蓉城,在蓉城市里呆了两天,便驱车朝海拔更高的旅游景区出发。
陶楂没有驾照。于是林寐和曹严华两人轮换着开,车是曹严从家里开出来的一辆吉普,底盘比陶楂见过的所有吉普都要高,车身威武霸气。
等大学开学,他也要去学驾照的,陶楂窝在副驾驶里暗自想道。
行进了大概六个小时,陶楂睡着了又醒来,开车的人从曹严华变成林寐,身旁人呼吸的变化让林寐察觉到陶楂已经醒来,他把车速放慢,扫了眼呆呆的陶楂,手有点痒,可开着车,他只能摩挲几下方向盘。
“再有二十分钟我们到青苔山,那里可以拍照,山顶上的日落很漂亮,还能看见土拨鼠。”出发前,他跟曹严华一起做了攻略,最终选定的路线可以让他们一路玩乐。
陶楂这才来了兴趣,“土拨鼠?”
“嗯,因为挨着景区,不少游客投喂,这里的土拨鼠个头都很大,很容易发现,”林寐说道,“但是不要跟它产生接触,因为不能保证它们没有携带病菌。”
“哦。”陶楂已经举着手机放下了车窗,外面的风一时间全灌了进来,他额前刘海一下就全被吹得立了起来。
海拔已经上到了三千多米,林寐瞥了眼陶楂,“不冷吗?把外套穿上。”
陶楂看着远处群山上还是淡黄色的太阳,下面青绿草原绵延,他摇摇头,懒洋洋回答道:“不冷,好舒服。”
“坐好。”林寐淡淡道。手下方向盘打了小半圈,车从平坦的公路拐到原汁原味的当地山路,车身一阵剧烈颠簸。
“卧槽!”曹严华本来躺在后座睡觉,被这么一颠,直接摔下来,他快被摇散架,用尽一身力气才扶着副驾驶椅背爬起来。
只是窗外的风景让他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他跟陶楂一样打开车窗,“我靠,我们快到青苔山了!比网上图片还要漂亮!”
他盯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裂开嘴角,“徐序在国外看不见,活该。”
陶楂从包里拿出相机,这是林寐在出发前买的,教他用过,陶楂熟练地使用起来。
车轮碾在凹凸不平的黄泥路上,镜头很难保持平稳不摇晃。
“上山了再拍,现在坐好,别磕到了,”林寐见陶楂歪来歪去,几次差点撞到头,见陶楂瞪着眼睛看过来,他又解释,“我不是指相机不要磕到,我是让你别磕到了。”
陶楂小声地“嘁”,林寐纵着他这些小坏毛病。
海拔高的地方天黑得早,车沿着盘山山路一直上行,陶楂肉眼看着本来在头顶的太阳慢慢接近了山峦。
日光已经被变换了颜色,出现了几缕温暖的橙。
远处成群结队的牦牛还在低头吃着草,隔远了看,它们仿佛是静止,像是被人从电脑屏幕上抠下来摁在上面的。
终于盘旋上了山顶,陶楂正好可以俯瞰来时的路和风景,天色已然暗下来,那起起伏伏的绿色草原在视野里变成了墨绿色的海洋,上上下下的车辆是在海浪上摇曳行驶的小船,风?风也是海风,只是有一股青草和牛粪的味道。
陶楂小心地把手伸了出去,他感觉自己的五指变成了五把剑,把整面的风一分为五,又迅速在之后合拢,飞驰出去。
暗蓝的天穹无限接近头顶,车顶擦着云层过去的。
视线平行的远处,太阳已经看不见了,但它的光芒依旧闪耀在云端之上,云朵被晕染着,朝地那一面是暗蓝色,朝天那一面是刺眼的金色。
云层有序的排着列着队,要么裹着卷着团着。陶楂忍不住用手机拍了好多照片。
山顶原野平坦,路依旧坎坷,平野上零星生长着灌木,沿路有大大小小的岩石裸露在外,黄色的泥墙上布满了黑黢黢的洞口。
曹严华指着一个洞口说:“土拨鼠掘的。”
他刚说完,陶楂就看见一块沾满泥土的石头后面有什么东西动了动,陶楂定睛一看,语气兴奋起来,“林寐哥哥,土拨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