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鉴:“你一直后悔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想动手,是你误以为动手了就能避免之后所受的所有苦难,可你动手的时候骆姐还没有决定逃离,这就意味着即使你动手了,那个人死了,苦难也不会停止。”
父亲死了还有爷爷,爷爷死了还有父亲的家族——这群人都是帮凶,都和人渣站在一起。但凡他们心中有公义,偏向骆月他们,骆书新童年就不会那么凄惨。
姜鉴:“我妈还活着的时候喜欢看现代诗,你知道《未被选择的路》吗?”
姜鉴坐的位置略高,此时微微垂眸看着骆书新,
“我妈说人生想要过得开心,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过度美化自己没选择的那条路。”
姜鉴:“也许你觉得当初的选择让你和骆姐多吃了很多苦,但于我而言,我很高兴你当时退了一步。”
“这样你的余生不会做弑父的噩梦,我的初恋不是一个杀人犯,我们按部就班遵纪守法的相遇相知相恋。”
骆月当初说那个人差点淹死极有可能与骆书新相关的时候,姜鉴坚定地站在了骆书新这边。
现在骆书新说那人掉进池塘真的和他有关的时候,姜鉴发现自己会站在公义这边。
他喜欢骆书新,也能共情骆书新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甚至如果位置调换,他也可能做出一样的选择——但他不能因此就昧着良心说这件事情是对的。
“对不起,”姜鉴不想撒谎,“但是真的,你那时候没有做更过分的举动真是太好了。”
幸好你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
幸好那个人掉进池塘不是你推的。
幸好那个时候有人经过,让你不用在七八岁的年纪就亲眼看到死亡。
如果真的做出了这一切,你不一定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释然。
姜鉴觉得,如果真的发生了,骆书新可能会说不后悔,但他不一定能做到不做噩梦。
骆书新愣住了。
一直以来,和那个人相关的一切都被他密封在一个小匣子里,沉在心海的最深处。
那个小匣子里关着他最深沉最黑暗的情绪与思想,从他的童年开始积累,攒了这么多年,越攒越多。
骆月隐约察觉到那个匣子的存在,所以他带着骆书新逃离那个小山村,并且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矫正骆书新的思想,希望骆书新做一个正常人。
但骆月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那个匣子上叠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
只有骆书新知道那个东西仍在那里,不曾消失。
可就在刚刚,姜鉴说“真是太好了”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有一缕微风飘进了那个叠着层层封印的阴暗得见不到光亮的匣子。
沉重浓郁的气息被那丝微风吹拂开,隐隐间居然有几分淡化的趋势。
他一直对自己说后悔,觉得是那时候的手软导致了后续更加深重的苦难。
骆月一直对他说不对不准不许,说他应该要做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自己有那个想法就是不对的。
只有姜鉴对他说太好了。
他共情了骆书新的苦难,理解骆书新的选择,同时庆幸于骆书新当时的“懦弱”。
骆书新:“……”
骆书新:“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很可怕。”
姜鉴小心的审视着骆书新的表情,“我以为……你会生气,我刚刚说那些话,嗯……”
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不过现在看来,骆书新似乎没有生气。
……或者是在伪装,给自己留体面?
他舔了下嘴唇,有点心虚。
虽然他能明显感觉到骆书新周身的气场已经缓和下来了。
姜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骆月将门推开几分,“收拾好了没?”
姜鉴:“……”
.
三人一起下楼,径直到了地下停车场,途间也没有过多交流。
姜鉴一直如同小动物一样,时不时的瞟骆书新一眼。
他在反复确定骆书新的情绪。
说实话他点后悔之前说话那么直接,什么叫那个人没死太好了啊,这是人说的话?
自己没有火上浇油吧?
抵达停车场之后骆月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车钥匙忘家里了——心神不宁之下总是更容易出意外。
骆月不得不折返,于是停车场内只剩下了姜鉴跟骆书新两人。
“那个,”姜鉴试探开口,“我觉得我有必要确认一下,咱们俩应该没在冷战,也没有吵架吧?”
骆书新侧头。
某人惶惑的像只小动物,视线都不好意思落在骆书新身上,虚无的到处漂移。
姜鉴:“主要是我觉得我刚刚……”
靠近姜鉴的那只手原本扶着行李箱,骆书新借着行李箱的万向轮,将其从右边移到左边。
空出来的那只手则直接伸向了姜鉴的下吧。
姜鉴的嘴还在组织措辞,还没反应过来脸就顺着骆书新的手给予的力道转了个方向。
下一瞬,骆书新的唇落在了姜鉴正在不住开合的唇上。
姜鉴:“??”
——谢谢。
第77章
骆书新请了一周的假,具体还要看情况,如果一周后没有抓到那个人可能还要接着请。
姜鉴自觉负责了学神的后勤,天天给骆书新送作业,送卷子,送上课录音,送讲义,送笔记。
就这么恍恍惚惚过了三天,一切如常。
姜鉴甚至有种错觉,觉得那天和骆书新聊天是在梦里发生的。
他甚至怀疑再过几个星期——如果几个星期后还没抓到那个人的话,他可能会产生骆书新只是在请假休息的错觉。
姜鉴日常边上课边在桌肚里偷偷给骆书新发消息,也不是什么紧要消息,不过是吐槽马上就要到来的月考。
月考时间是在体艺节之前就定下来的,也不算什么大新闻,不过此时讲台上的太子妃正在做动员,动员主题是——老虎不在家。
她半开玩笑的鼓励班上前几名,说机会难得。这次骆书新不在简直是在给他们送福利,要是这还不把握住,简直对不起骆同学的良苦用心。
班上大多不知道骆书新请假的真正理由,只听说是家里有事,这时全班一起没心没肺的笑。
太子妃开完玩笑,又板脸点名了姜鉴,说这次考试要是敢成绩大跳水,他就准备这学期剩下的所有语文课都站着上吧。
姜鉴放下桌肚里的手机:“那我要是成绩突飞猛进了呢,老师?”
太子妃:“这么有自信?行,你要是这次成绩继续突飞猛进,我私人拨款给你做奖品——先说好哈,这个奖不是单独设给姜鉴同学一个人的,是给班上校排名进步最大的三位同学,大家都可以争取一下。”
话音刚落,班上就有人嚷嚷着不公平。
一班是尖子班,好几个都是日常在年级前十转悠的,进步空间实在有限,排名进步再大也不会超过十了,在争奖品这块儿天然劣势。
太子妃笑,“行了,都常年在年级前几名了还争什么,给后面的同学多留点机会。”
说到这里,陈岩身后的同学突然踹了一下他的凳子,
“诶,那你机会很大诶!”
那个同学没什么恶意,脚下也没有多用力,但不知道是不是陈岩本来就没坐稳,居然被这一脚踹的凳子翻倒,连人带凳一起摔在了地上。
有不明所以的同学下意识笑出声,踹人的同学愣了一下帮忙去扶,可刚刚碰到陈岩的手臂就被陈岩用力挥开。
同时还附赠了一个极为怨毒的眼神。
什么叫做他的机会很大?
他不会觉得自己很幽默吧?
撕开别人伤口往上撒盐很有意思吗?
那同学稍稍愣了一下,被对方的眼神吓到,眼看着陈岩自己爬起来了他才小声嘟囔,
“这么凶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踢翻你凳子。”
刚刚这一出动静不小,几乎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包括姜鉴的。
不知是不是姜鉴的错觉,他总觉得陈岩在瞪了他后桌那个同学一眼之后,那怨毒的眼神也扫到了自己,并且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姜鉴:“?”
姜鉴本来还觉得是错觉,直到下课后邵星过来和他聊天,
“你和陈岩有矛盾?我怎么觉得他之前瞪了你一眼?怎么回事儿啊,你该不会揍过他吧?”
姜鉴:“……”
姜鉴假意惆怅:“和我有矛盾的人多了,我也不是每个都记得原因的。”
.
第二天月考正式拉开序幕。
考语文之前,照例有同学过来围着姜鉴要押题,姜鉴那一整圈都吵吵嚷嚷的。
姜鉴给人圈完了重点,趁着老师不在拿着手机和骆书新聊天。
他上次考了年级二十五,不用搬去别的班考试了。
聊着聊着姜鉴突然被站在旁边的邵星用胳膊肘拐了一下,
“我觉得不是我的错觉,陈岩讨厌你,他刚刚又瞪了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