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努力让你们都好起来的。
姜鉴握住骆书新的手,想要用这种方法再给骆书新一点力量。
没关系的,我愿意把我所有能给的东西都给你。
姜鉴是为了汲取力量而来,最后却发现,自己最想要的不是从骆书新身上找到依靠。
他的少年啊,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已经够了。
自己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努力成为少年的依靠。
姜鉴在外面陪了骆书新很久,中途还出门去帮骆书新买了三明治和水。
在买面包回来的路上,他接到了周姨的电话。
周姨告诉他,一哥死了。
“这事要怪我,我出门丢垃圾,院子门没有关紧,它就跑出来了,回来路上我看见它了,想着这样不行,我就去追,然后……”
然后一哥从胡同里窜到街上,一辆车刹车不及,从它身上碾过去了。
车主赔礼道歉赔了钱,态度诚恳,周姨也不能拽着人家不放,毕竟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可那只猫的价值又怎么能用钱来衡量?
周姨不断的自责,语调里有些哭腔,可姜鉴心头一片平静,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了周姨几句。
不是故作平静,姜鉴也觉得自己应该悲伤,可心头就是起不了任何波澜。
疲惫之后是麻木。
他甚至觉得一哥的死像是顺理成章,事态一直在恶化,他和骆书新的处境也一直在向下滑落。
渐渐的,姜鉴忍不住开始觉得,无论再发生多么糟糕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不过,该停止了。
姜鉴挂完电话去给骆书新送了吃的和水,他买了两个三明治,口味不同,自己那份咬了第一口之后顿了一下。
骆书新发现后自然而然地和他做了交换,期间一句话也没说。
照顾对方是本能,即使再疲惫。
姜鉴默默吃掉原本属于骆书新的那个面包,然后和骆书新打了个招呼,说要去打个电话。
他下定决心了。
明明几天前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些人,可现在他觉得为了骆书新,自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
过去的已经过去,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至少自己还爱着的活着的人要过得很好才好。
姜鉴打开手机,将虞清泽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拨通了电话。
第84章
虞清泽和姜鉴的外公其实已经回到了国内,此时就在江水市。
姜鉴突然的态度反常足够引起他们的重视与警觉。
两人刚到江水市不久,才刚刚弄清来龙去脉。
从姜知远处得知姜鉴已经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因,姜鉴的外公陷入了过度自责愧疚,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情绪去面对姜鉴。
当然,同样得知的还有姜鉴的性向问题。
就最近而言,所有人的生活都是一团乱麻。
虞清泽没想到姜鉴会主动联系他们,语气带着明显的惊讶。
姜鉴言简意赅,“外公还想带我出国吗?”
“当然想,”虞清泽回答的干脆,但紧跟着涌上来的就是疑惑,“为什么问这个?”
“他想带我出国,是因为对我妈的死愧疚吗?”
虞清泽:“……”
“算了,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可以不用回答。”姜鉴转了话题,“见一面吧,我是说我和他。”
虞清泽:“?”
姜鉴:“有点事我想当面和他说一下。”
.
如果说为了破开眼前的困局,必须要选择原谅一个人的话,那个人是谁都不会是姜知远。
这并不意味着姜鉴觉得那位老人对自己母亲的死毫无责任,他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是姜鉴定的,时隔多年,再见到那位有血缘关系的老人只有满满的陌生。
尽管姜鉴努力的想要从对方的眉眼之间看出某些和自己母亲相似的痕迹,却是徒劳无功。
这个人老了,皱纹满布,多年大家长的傲慢使他的面容称不上慈祥,一看就是那种性格古怪的老头。
在姜鉴打量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对着姜鉴做同样的事情,只是不同的是姜鉴的脸确实和自己的母亲有诸多相似之处。
那些相似勾起的回忆有快乐的,也有苦涩的,但最后通通都会融进名为愧疚的海水里。
双方落座,并不需要什么自我介绍。
姜鉴的外公想姜鉴跟他走,他需要这个机会来弥补心底的愧疚。
而刚好,姜鉴也需要这个外公帮忙。
这更像是一场交易。
至少在姜鉴心中,它就是一场交易。
姜鉴愿意跟着这位老人出国,舍弃姜知远以及国内的一切,做老人弥补愧疚的工具。
但条件有三。
姜鉴既像个商人,又像个赌徒,侃侃而谈,赌上自己全部的身家,只看这个老人到底对自己的母亲有多愧疚。
姜鉴说完自己的要求,对面的老人足足沉默了十来秒,突然毫无来由的说了一句,
“你确实是那个人的种。”
什么都是交易,什么都是算计。
姜鉴的心被扎的疼了一下,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恶毒的语言了。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脸上仍旧平静,
“所以呢?”
老人盯着姜鉴的脸,这张脸实在像她。
到底是亲生的。
他有愧。
老人缓缓开口,
“你有要求,我也有,你要求有三,我要求有二。第一,跟我走就要跟国内的一切断干净,你要知道,我现在说的不只是你的父亲。”
姜鉴:“可以。”
第二,“你以后要正常的结婚生子。”
姜鉴:“……”
姜鉴直视着老人的眼睛,“如果我拒绝呢?”
老人古板了一辈子,甚至为了这点古板跟所谓的大家长威严,把自己的女儿都赔进去了。
甚至即使女儿身死,他都从未怀疑过自己当初的选择有错。如果女儿当初听他安排,不要嫁给那个穷小子,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让这样的老人现在来接受自己的外孙是个同性恋,难度确实大了些。
他当然知道姜鉴此时想的是什么,也知道姜鉴之所以跟自己走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孩子是有求于自己才来找自己的,只要自己愿意,拿捏这么个十七八岁的小孩轻轻松松。
可他老了,人老容易心软,再难雷厉风行。
“如果我拒绝呢?”姜鉴重复。
那也没法子,老人不能,也不敢像当初逼女儿那样逼他,“那这一条搁后,你还太小,等你长到有资格和我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再来谈——第一条你能做到吗?”
姜鉴:“能。”
老人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
姜鉴准备起身,却被老人叫住,
“既然说定了,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外公?”
姜鉴站着,比坐着的老人高出太多。
对方头发花白皱纹深刻,仰头看着姜鉴的脸上带着一点点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希冀。
一个人在这世上最有可能拥有的最纯粹的爱,就是来自父母的爱。
从广义上而言,父母应该是这世界上最期待你好的人。
纵使这个老人古板固执,骨子里带着大家长制度的威严与高高在上,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如果恨意也有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在看到对方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时,姜鉴心想,自己对他的恨意只有五十步。
至少这个人在自己妈妈死后是真的在愧疚,一直愧疚了这么多年。
但那声外公他没有叫出口。
.
虞家在江水市也算是名门,宗系里有经商的也有从政的,要不是虞家门槛高,当初姜知远娶姜鉴妈妈的时候也不至于闹那一出。
姜鉴的舅舅工作重心转向了国外,但和江水市的商圈也有不少联系,好友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