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鉴是扛不住了,讲义扔枕头旁边,自己抱着猫躺下,小被子盖好,“我先睡了。”
骆书新“嗯”了一声。
姜鉴闭上眼睛,看英语讲义的时候困到眼皮打架,本来以为躺下就能见周公,结果真躺下居然睡不着,脑子里有种既疲惫又清醒的矛盾感。
床是骆书新的床,被子是骆书新的被子,睡衣是骆书新的睡衣。
姜鉴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想,哦对,猫也是骆书新的猫。
自己被骆书新的味道包围了。
这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姜鉴心头猛跳了一下。
他“唰”地睁开眼睛,有种刚刚见了鬼的惊悚感。
有点怪异,但说不太上来。
姜鉴放弃挣扎,连人带猫缩进被窝里偷偷玩手机。
先在微信溜达了一圈,之前问邵星胳膊的话已经收到了回应,这会儿姜鉴再回复过去。
然后又在各种app上溜达了一圈,直到把常用的app刷到没有更新可刷。
至此,姜鉴才听到骆书新收拾书本的声音。
他慌忙按熄屏幕装睡。
隔着被子听到骆书新关台灯,推椅子起身,再关卧室灯,然后到旁边的行军床上坐下。
行军床承受重压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中有些明显。
这声响动之后,姜鉴明显感觉到骆书新动作幅度放的更轻。
姜鉴从被窝里冒出头来,小声说,“其实我还没睡着。”
你不用这么小心。
骆书新:“……”
骆书新:“你这么小声做什么?”
姜鉴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可能是被氛围影响的。他清了清嗓子,用正常音量回答道,“没什么。”
这时一哥从他的被窝钻出来,跳到骆书新的行军床上盘下了,一副要在骆书新床上就寝的模样。
姜鉴:“……”
骆书新:“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行军床离姜鉴的床很近,姜鉴能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到骆书新的五官轮廓。
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不熟的时候姜鉴只觉得这张脸淡漠,但可能是认识久了,不自觉带上滤镜,哪怕骆书新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木着一张脸杵在那儿,姜鉴也能从那张脸上读出类似温柔的情绪来。
“那个……”姜鉴试探着出声,可能是夜色给了他一些安全感,他小心地酝酿着用词,“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谢谢?”
姜鉴:“我今晚确实不想回家,谢谢你跟骆姐收留我。”
骆书新:“……说这话不嫌酸?”
姜鉴:……
姜鉴想扑到骆书新的床上去掐死他。
自己真心道谢,他不是应该说“不用谢”之类的吗?
姜鉴蠢蠢欲动,但可惜,他不能。
那张行军床应该禁不起他俩折腾。
姜鉴从扭捏感恩一键切换成气鼓鼓的河豚,这会儿缩被子里去了,“我要睡了,晚安。”
他听到了骆书新回了他一句“晚安”。
姜鉴拽被角,心说谁要你回我晚安?
安个球球!今晚做噩梦吧你!!
姜鉴抱着奇怪的想要痛扁骆书新一顿的怨念睡着了,出乎意料的,一晚上睡得格外踏实,并没有因为被费老扎心窝就梦见自己妈妈,也算种幸运。
第二天骆书新醒的比姜鉴早,甚至比闹钟都还要略早一些。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对面那张床上的姜鉴。
姜鉴的卷毛明显睡乱了,头陷在柔.软的枕头上,被子盖的好好的,乍一看睡相还挺乖的。
骆书新突然觉得姜鉴之前的话有些可信度了,他平时睡觉挺老实的那句。
骆书新放轻了动作起床,但没什么明显效果。
因为刚刚下床闹钟就醒了,卷毛小狗受惊似的震动了一下,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然后闭着眼睛伸手,到处乱摸地找手机。
摸着摸着发现这床和自己的床布局不一样,自己一手摸出去居然没碰到床头柜。
刚好这时闹钟停了,准确来说,是有人帮他按停了。
姜鉴眯着眼睛看了骆书新一眼。
骆书新:“早。”
姜鉴:“……”
姜鉴脑子处于完全宕机状态,看着骆书新却一副不认识骆书新是谁的模样。
骆书新先去洗漱了。
姜鉴闭着眼睛,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头,开始痛苦挣扎。
不想起床,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于是很快,洗漱的骆书新听到姜鉴的第二个闹钟——姜鉴对自己的起床自制力很有逼数,闹钟都是一个接一个的。
姜鉴又伸.出手摸了半天,实在摸不到才爬出来,够着身子把手机薅回来关了闹钟——刚刚骆书新帮人把闹钟关了,就随手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距离姜鉴挺远。
姜鉴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毛怀疑人生。
这个学就非上不可吗?
人的一生才多长?为什么这一生不能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说,睡觉。
有没有一种可能,下一秒就彗星撞地球,地球就毁灭了,人类自此灭绝?
骆书新回来的时候卷毛小狗还在在床上发呆。
但骆书新进门之后,他非常自觉地拖着行尸走肉的躯体下了床,去洗漱了。
洗漱完回来,床已经被骆书新收拾好了,拉平床单叠被子,一切都很完美。
今天是骆月做早餐,所以她起的最早,骆书新和姜鉴出门只需要负责吃就行。
吃完早餐,骆月送俩孩子上学,姜鉴坐在车上,后知后觉地琢磨自己应该给骆月买个礼物什么的,下次找个合适的节日或者干脆拜访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都已经在人家家里住了两个晚上了。
这次两人非常顺利地进入学校,并未迟到。
上了半天的课,突然有同学在教室外招呼姜鉴,说费老找他。
姜鉴下意识就想到了昨天晚上费老掏心掏肺地捅他心窝子——谈不上抗拒,但有点胃疼。
疼归疼,该去还得去。
姜鉴以为是处罚结果出来了,结果没想到在费老办公室看到了姜知远。
姜知远没有回拨未知来电的习惯,之所以此时出现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费老负责,昨天一次又一次地联系,这才把姜知远请过来。
姜知远和姜鉴一站一坐,两人一起听费老叨叨这次打架的性质恶劣。
和昨天办公室里哭声一片相比,今天费老的教育成果堪称惨烈,姜知远负责说场面话,配合费老情绪,姜鉴偶尔出声捧哏认错。
说实话,比起出现在这一套一套打官腔伪作认真听说教的“好家长”姜知远,姜鉴觉得昨天掏心掏肺捅刀子的费智国可能更像是在真的关心自己。
姜鉴也不太确定姜知远是怎么想的,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如果他没有藏着私生子的话。
姜知远看似在努力地在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生活费从不苛待,适当的言语关心,以及偶尔可能还有行动证明。
但姜鉴看不清姜知远,姜知远太会撒谎了。
就如同每次他对着姜鉴认错,看起来是那么真诚深刻,但没有一次是真心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之后,就会让人怀疑姜知远在其它时候表现出来的真诚,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做戏。
比起深谙姜知远为人的姜鉴,费智国明显被欺骗了,以为姜知远当真对自己疏于管教心怀愧疚,还安慰了姜知远两句。
费智国为了达到恐吓效果,还让姜知远今天把姜鉴带回去好好教育,这周就不用上课了。
他以为姜知远会和一般家长一样,担心自己孩子被开除,以后好好对孩子教育上心,殊不知出了门姜知远就问姜鉴想不想换个学校或者干脆直接出国留学,他这边可以着手安排。
姜鉴有一瞬间有点想笑——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姜知远没有他在办公室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
姜鉴跟着姜知远上车。
课是上不了,他在微信通知了骆书新和邵星,免得他俩为自己的“一去不复回”担心。
发完消息一抬头,发现他爸没在驾驶座,驾驶座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妹子。
妹子发现姜鉴的视线,莫名尴尬了一下,但仍旧主动出声,“你好,我是姜总的秘书。”
姜鉴:“……”
姜鉴没接对面的“你好”,连个笑容都欠奉,跟个叛逆少年一样。
姜知远送姜鉴回家,有一瞬间姜鉴想问问姜知远,你二话不说直接让我转校,到底是真觉得转校比较好,还是觉得转校于你而言比较方便?
但深知姜知远为人的姜鉴没问,但凡他问,姜知远一定会表现出关切的样子来,说自己平时疏于对他的关心,哄小孩儿一样认错哄他。
问也白搭,问不出真心来。
说来也怪,要说哄小孩儿,骆书新也是这个路子,他还给姜鉴买糖呢,可姜鉴对骆书新就没意见。
姜知远段位比骆书新不知高了多少,姜鉴偏偏吃不下这一套了。
姜知远送姜鉴回家,他赶着那些分分钟几百万的生意,没有在家里待的意思,只短暂坐了坐,和姜鉴演了两分钟父子情深。
姜鉴自己上了楼,在楼顶天台目送姜知远出门上车。
姜鉴视力好,清晰看到在远处的巷子口,姜知远亲了等他的“秘书”一口才上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