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说:“你给我戴上。”
“嗯。”谢燕至慢慢将花环戴在了姜岁头上,少年五官精致,皮肤雪白,那些妍丽的花衬的他好似不谙人间事的精灵,所以他很难得的夸奖:“很好看。”
“真的吗?”姜岁踮起脚凑近他,似乎是想去看他眼中的自己,结果因为没有把握好身体的平衡性,一个踉跄撞进他怀里,谢燕至虽然没有防备,但还是快速站稳了扶住他,“笨。”
姜岁:“就你聪明行了吧。”他拉了拉花环上的叶子,伸出手道:“谢燕至,要牵手吗?”
他站在阳光里,实在是耀眼的让人想要藏起来。
长久生活在阴暗臭水沟里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向往阳光,哪怕是透过井盖漏进来的一点光都无比珍惜,更何况是这么热烈的一轮骄阳。
谢燕至握住那只手,却没有跟着他走,而是俯下身去吻他。
姜岁很受不了谢燕至的吻,看似温柔缓慢,实则如狼似虎,恨不得将他整个吞吃入腹,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放在温水里不停煮着的一只青蛙,直到被煮熟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人过于恶劣,甚至吻到了他喉口的软肉。
黏腻的水声不停,姜岁发出模糊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站不稳了,本能的去勾住了谢燕至的脖颈,却因此将自己更深的送进了对方的怀里。
谢燕至舔吻过他饱满的、小小的唇珠,吞咽他带有甜味的津液,可仍旧觉得不够。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姜岁的时候。
那时他是个刚从乡下进程的土包子,灰头土脸的站在姜家的客厅里,少年靠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俯身看着他,穿着白色的圆领居家服,衬的整个人都很柔软的样子,偏偏又是昳丽到了扎眼的相貌,一皱眉一勾唇,都格外引人注目。
谢燕至清清楚楚的在他眼睛里看见了厌恶,可奇妙的,他并不厌恶这个与他交换了人生的小少年,无人知晓,那一瞬他其实很想伸出手,去触碰那热烈明媚的骄阳。
总觉得还不够。
哪怕已经拥抱他,亲吻他,与他朝夕相处,还是不够。
眼见着姜岁要喘不过气来,谢燕至放开了他,安抚的亲亲他红肿的唇瓣,牵住他的手说:“我们回家。”
他们回的是谢家。
谢豪和文秀娟入狱后,谢家杰跟着一群游手好闲的混混在当地收保护费,遇到了狠角色,差点闹出人命,谢家杰不敢再留在安远镇,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如今谢家空空荡荡,一个人没有。
谢燕至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出来了,虽然狭小,但是很干净,勉强能让小少爷满意。
他们上山的时候采了些蘑菇和野菜,谢燕至下厨做晚饭,姜岁就坐在小板凳上打游戏,等安远镇家家户户都亮起灯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谢燕至的菜也炒好了。
姜岁吃过野生菌,但是没有吃过野菜,觉得挺新奇的,两人就着昏黄的小灯慢慢吃完了一顿很普通平常的饭菜。
“谢燕至。”姜岁说:“以前也是你做饭吗?”
“嗯。”谢燕至收拾碗筷,道:“小时候是,后来谢豪打不过我了,他们就让谢曼曼做饭。”
姜岁撑着下巴,“你以前每天的日常是什么样子?”
谢燕至稍微回想了一下,“上高中以后,周一早上五点的时候起床赶去学校,上学的时候会在小卖部里兼职卖东西,也去食堂打过饭,但后来食堂的负责人觉得我那个窗口总是会有很多人来排队,造成不必要的拥挤和时间浪费,就把我辞退了。”
“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那些女孩子都想趁这个机会跟你说两句话。”姜岁嘴角噙着笑说。
“也许。”谢燕至继续说:“周五的时候,要把老师布置的作业提前做完,因为周末回家需要去做农活儿——毕竟我还要在这里吃饭,什么都不做也说不过去。”
谢燕至很快洗好了碗筷,烧水给姜岁洗漱,盆里装满了热水,姜岁把自己的脚踩在谢燕至的脚上,谢燕至感觉到他柔嫩的脚底肌肤。
因为从小娇生惯养,所以姜岁的脚底一点茧子都没有,嫩滑的不像话。
谢燕至缓缓抬起眼睫,“姜岁,不要这样玩儿。”
“为什么?”姜岁皱了皱鼻尖,有点不高兴,“我不就踩了你一下。”
“……”谢燕至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姜岁看见他的反应,火急火燎的将自己的脚挪开,又骂他好变态。
“你的脚很漂亮。”谢燕至认真说。
姜岁像是背后有鬼在追,匆匆忙忙的逃回了房间。
谢燕至收拾完东西,进房间的时候,就见姜岁在翻他的衣柜,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他的高中校服,蓝白经典款,布料劣质走线扭曲,很丑的一件衣服,姜岁却颇为感兴趣,套在自己的身上说:“你们以前也穿校服吗?”
“上面有政策规定,学校就定了两套校服。”谢燕至眯起眼睛看着姜岁,“你这样穿不是很好看。”
“嗯?”姜岁好奇:“你们这校服还有什么隐藏穿法吗?”
谢燕至点头,“要试试看吗?”
五分钟后,姜岁全身上下就裹着一件宽大的蓝白校服,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他坐在床上说:“……谢燕至你是不是有病。”
谢燕至很久都没有说话。
冰肌玉骨的人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床上,若非圣人,谁不动心。
谢燕至把他抱起来,放在了那张很小的书桌上,姜岁被木板冰了一下,眼睫不停的发抖:“谢燕至……”
谢燕至握住他脚踝,在凸起的踝骨上吻了下,忽然又有些用力的咬了咬那块小小的骨头,姜岁轻哼一声,抓住谢燕至的头发,“你干什么?”
“让你舒服。”谢燕至抬起眼睛,扣住姜岁的腰,“要吗?”
姜岁还没说话,他就已经俯下了身。
姜岁立刻闷哼了一声,头皮发麻,手上更加用力抓住了谢燕至的头发,却让人分不清是拒绝还是接受。
谢燕至感觉不到头皮的疼痛,因为他兴奋的心脏都要爆炸了,哪怕他的面色仍旧是很冷淡的。
“谢燕至……”姜岁双眼迷蒙的想要说什么,看见他喉结滚动,呆了下,“你……你咽下去了?”
“嗯。”谢燕至说:“要看看吗?”
“……不要!”姜岁咬牙,“变态,神经病……放开我。”
谢燕至当然不会放开他,他将少年压在书桌边,看见少年宽大校服里露出的瘦弱肩头,道:“我以前经常点着蜡烛,在这里做题,做到很晚。”
以姜岁的人生经历,是永远体会不到谢燕至当年的辛苦的,他恍惚了一瞬,好像穿过层峦叠嶂的时间,看见了尚且年幼的谢燕至在幽微的烛火里奋笔疾书,笔尖和粗糙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轻响,似乎就在耳边。
姜岁的手按着桌面,谢燕至覆上他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从后面亲了亲他的唇角,道:“姜岁,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喜欢你。”
“……”姜岁眼泪渗出来,他想要逃走,可他被禁锢在谢燕至的身体和书桌之间,无处可逃,只能模糊的回答:“……说过的,你说过。”
“嗯,那我再说一次。”谢燕至在他耳边缓缓道:“姜岁,我爱你。”
夜深人静,灯火摇晃,今夜姜岁是他唯一需要解开的题。
也是此生唯一,他解不出来的难题。
第91章 【番外】辞镜
落地窗外是异国他乡纸醉金迷的夜色。
姜辞镜喝了口咖啡——这能够提神醒脑的东西如今对他来说跟白水也差不多,喝不喝都睡不着。
桌上的文件被风吹开一页,他垂眸漫不经心的收好,抬起眼睫的时候看见桌上的相框。
从前他国内的办公桌上放着的是一家四口的合照,如今到了这里,倒是不必再掩饰什么,照片上只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他站在怒放的向日葵之间,转过头来看着镜头,眉目被阳光晕染的十分柔和,表情有些惊讶,光是看着照片,都能感受到那种独属于少年人的鲜活。
姜辞镜手指轻轻抚过少年的侧颊,想起昨天去看心理医生时,对方欣慰的表情,似乎为他走出那段畸形的感情感到非常高兴,但姜辞镜很清楚,他已经病入膏肓,哪怕是最知名的心理医生也无法治愈他。
因为他学会了对自己的医生撒谎。
手机铃声响起,姜辞镜拿过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他刚要点接听,对方却又立刻挂了。
“……”姜辞镜轻叹口气。
十八岁的人了,还是这样小孩子气,吵架了想要和好,也绝不肯自己先低头,而是要打个电话来提醒他:你应该对我道歉了,否则就哄不好我了!
姜辞镜要拨通回去的时候,却先接到了柳渔的电话,母亲声音抱怨:“辞镜,你还没休息吗?”
“刚准备睡。”姜辞镜平静的撒谎,“怎么了?”
“还不是岁岁!”柳渔提起小儿子就叹息声连连,“这次月考六门加起来也才一百出头,我就说他初三那会儿你不该走,非要去开拓什么国外市场,没你管着,他这成绩简直是一落千丈!”
姜辞镜说:“我总不能管他一辈子。”
“怎么就不能了?”柳渔道:“你是他哥哥,等我和老姜死了,就得你们兄弟两互相扶持呢………呃,主要是你扶持他,辞镜,总是要你照顾弟弟,你会不会觉得爸妈偏心?”
姜辞镜:“不聪明的小孩当然需要更多的注意力,我倒不是很在意这点。”
“……”柳渔:“你别说岁岁笨,万一越说越笨怎么办?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们学校应该又要开家长会了,你赶紧回来去给他开吧,领成绩单的时候我是真没脸啊。”
姜辞镜低笑一声,“知道了,会尽快回去。”
话音刚落,他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少年愤怒的声音:“妈,你是不是给姜辞镜打电话告状呢?”
这小孩儿。
他在的时候永远软绵绵的叫他哥哥,背着他就全是直呼大名。
“没有没有。”柳渔道:“我跟你方阿姨约麻将呢,你赶紧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呢!”
少年不太相信,哼哼唧唧的离开了。
柳渔捂着话筒小声说:“你赶紧回来吧,我是拿这小祖宗没办法了。”
姜辞镜坦诚的道:“我也拿他没办法。”
若姜岁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是要想办法摘下来的。
“岁岁听你的话,他喜欢你呢。”柳渔唏嘘,“也怪我们,他小时候陪他的时间太短了,其实我知道,他最在乎的人就是你这个哥哥了。”
姜辞镜心口一跳,柳渔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良久挂了电话,姜辞镜撑着额头给助理发消息,让他订一张明天回国的机票。
出国之前,他在姜岁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封粉色的情书,他没有拆开看,但从信封来看就知道花了很大心思,姜辞镜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惶恐?惊愕?愤怒?
也许都有。
原来他是那么恐惧姜岁会爱上其他人。
姜辞镜把那张托了不少关系才拿到的游戏卡带放进兜里,离开办公室,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也许回国后,就能睡个好觉了。
到达S市的时候,姜辞镜打开手机就看见了柳渔发来的消息,说姜岁来给他接机了。
当他在座椅上看见那个正在打游戏的清瘦身影时,脚步顿住。
人群来来往往,形形色色,姜辞镜眼中却只映出了少年一个人。
“姜总?”助理迟疑的问:“怎么了吗?”
“没事。”姜辞镜面色平静,他慢慢走过去,看着姜岁乌黑的发顶,开口:“姜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