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和这只小兽沉默对视了一会儿,佟绮这会儿已经什么瞌睡都没有了,欢天喜地道:“师尊,您何时养了一只这么可爱的灵宠?它是猫还是狗?长成这样的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呢,这双眼睛凶巴巴的,倒是格外可爱!”
她说着就去揉小兽的脑袋,姜岁不忍猝看,道:“小绮你……别碰它。”
要是申屠谕气愤之下一口咬掉佟绮的手指怎么办!
“怎么了师尊?”佟绮见姜岁捂着脸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也顾不得什么可爱灵兽了,连忙去查看师尊的情况。
毛茸茸肥滚滚的小兽趁机钻进了被子里。
“无事。”姜岁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回去休息吧。”
“哦。”佟绮点点头,又说:“那小兽……”
“不是我的灵宠。”姜岁道:“大概是山间幼兽误入此地,不多时就会离开。”
佟绮激动道:“那我可以养它吗!”
姜岁心想它的成年体能一口吃下两口你,养这玩意儿找罪受吗?
“不行。”姜岁拒绝,“它有母亲,自然要留在母亲的身边。”
佟绮这才满脸失望的离开了。
人一走,姜岁就把小兽拎了出来:“变回来!”
小兽动了动小小的、茸茸的耳朵,往姜岁怀里钻,一副我就是个畜生我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
姜岁:“。”
这种熟悉的想要杀生的冲动,真是暌违多年了。
姜岁愣神的功夫,这小畜生已经拱开他的亵衣衣襟,肉垫凉凉软软的,贴在姜岁的皮肤上十分刺激,姜岁闷哼一声,把它按住,“申屠谕!”
话音刚落,怀里的小兽就在他心口舔了几下,它舌头小,却有倒刺,姜岁瞬间撑不住揪紧了床褥,咬牙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出来!”
黑色的毛团子从他领口钻出来,讨好的去舔他的下巴,姜岁却不吃这套,拎着它后颈皮,将它提溜在空中,道:“变回来。”
“呜呜。”小兽四条腿一起比划,尾巴都要打结了,姜岁没看懂它想表达什么意思,小兽干脆开始装死,完全就是死乞白赖不要脸的样子。
姜岁气的想把它往墙上砸,反正这狗东西铜皮铁骨死不了,但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又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人怎能跟畜生计较呢?
他将申屠谕塞回被窝里,闷声道:“天亮你就离开,若是让岑霁发现你来找我,从此往后,我一句话都不会再跟你说。”
申屠谕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但姜岁肯留它下来过夜已经不错了,便没有得寸进尺,而是乖乖巧的趴在姜岁的枕头边上看他睡觉。
等姜岁醒来时,申屠谕已经离开了,要不是枕边放了一堆通灵珠,姜岁几乎要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场梦。
姜岁把通灵珠全部收进暗格里,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就这么在床上躺了十来天,姜岁一直隐隐作痛的骨头终于安分了下来,可以下床走路了。
孟令秋来留霜小筑的时候,就见姜岁坐在秋千上,无边花雨簌簌而下,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山下杏霭流玉,芳草萋萋,整个人都显得很懒散,像是只矜贵的猫。
“师尊!”孟令秋之前一直被岑霁以姜岁身体不好为理由拦在留霜小筑外面,因为暂时还没打算跟岑霁撕破脸,所以没有硬闯,隔了十多天终于看见姜岁,他脚步都松快了几分,道:“师尊身体好些了吗?”
“嗯。”姜岁瞥了他一眼,“找为师有事?”
“我带了个人来。”孟令秋道:“师尊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姜岁有了些兴致,孟令抬了抬手,便有两名侍从押着个形容狼狈的人到了姜岁近前,起初姜岁并没有认出这人是谁,等看见他白皙阴柔的脸时,才稍微有了点印象:“十一护法?”
“正是。”孟令秋笑眯眯的道:“当时师尊被渡衡仙尊带走,我便趁着魔宫动乱将此人擒住了,师尊不是想让他辨认天书么?”
姜岁心里的确惦记着此事,只是当初在魔宫他一心要杀了绯铃,之后再想带走十一护法也是有心无力了,却不料孟令秋将人带了回来!
“留、留霜仙尊!”十一护法苦哈哈的道:“你我并无仇怨,你徒弟却不讲道理的很,我正在自己的殿中睡觉呢,他冲进来二话不说就跟我动手,可怜我手无缚鸡之力……”
十一护法的确不以武力见长,此人在魔界十二护法中一直都是军师,打架不太行,给人使绊子却是一流,孟令秋能把这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抓住,显然是废了不少功夫。
“行了。”姜岁打断十一护法的话,他才懒得听这些扯皮的话,直接道:“我只是请十一护法过来帮我一个小忙,等事情办妥,自会送十一护法离开落鹜山。”
“敢问仙尊,是什么忙?”
姜岁抬手,手中便出现了之前那块在上古秘境中所得的石板,道:“这上面的似乎是魔族古文字,天下间应该无人比十一护法更精通此道,请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上面记录的东西。”
十一护法对这种东西确实感兴趣,连忙接过查看,越看脸色越兴奋,道:“这是魔族最开始使用的文字!经过数千年的演变,如今的文字跟最初已经大相径庭,想要考证,恐怕得花不少时间。”
“护法觉得,大概需要多久?”姜岁柔声问。
“一年,十年,一百年……皆有可能!这古文字实在是佚失已久,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完整的。”十一护法对这块石板爱不释手,道:“不知仙尊这块石板,从何处得来?””
姜岁并没有回答十一护法这个问题,只是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将这上面的字破译出来。”
“三个月?这也未免……!”十一护法惊恐的看向横在自己颈项之间的长剑,孟令秋不耐烦的道:“我师尊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费什么话?!”
十一护法显然是被孟令秋打怕了,哆哆嗦嗦道:“少侠息怒!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姜岁道:“将他送去寒露崖,什么时候解出来了,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寒露崖是一道天险,因为挨着岑霁闭关的观心洞,所以整个寒露崖都被将结界所覆盖,插翅也飞不出去。
孟令秋点头,着人照办,姜岁抬起眸看着孟令秋:“今日如此乖觉,是有求于我?”
“我不是一直这么乖觉吗?”孟令秋并没有让师长仰望自己的打算,他屈膝半跪在姜岁身边,抓着秋千的绳索,道:“不过我倒确实有一件事,想要求师尊。”
“嗯?”
孟令秋说:“马上就是我的生辰了。”
姜岁原以为他是向自己讨要生辰礼,等对上孟令秋亮晶晶的眼睛,他才想起,这个生辰,便是孟令秋的及冠礼了,他这当师尊的,肯定要给徒弟好好置办。
“我知道今年就是你的冠礼。”姜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已经都准备好了。”
这当然是骗人的,毕竟上辈子孟令秋根本就没有在他身边过二十岁的生辰,那会儿他正在万魔之渊里苦苦厮杀呢。
“多谢师尊!”孟令秋欣喜道:“那师尊也想好要赐我的表字了吗?”
姜岁:“……”
完全没有。
表字一般是由父母师长拟定,孟令秋父母早亡,姜岁这个当师尊的当然就要负责为徒弟取字了,他面上半点不显窘迫,风轻云淡道:“自然。”
“那师尊,您要为我取什么字?”
姜岁站起身道:“等到了你的冠礼,自然而然不就知道了?”
他把孟令秋打发走,自己赶紧去找岑霁——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能取出什么像样的字来?这事儿还得找岑霁才行。
一路到了观心洞,姜岁进去就见岑霁正在寒玉床上打坐,之前与申屠谕的对决,申屠谕受了重伤,岑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回来后便一直在此处调理。
感知到洞里来人,岑霁睁开眼睛,“有事?”
姜岁看见那张寒玉床,抿了抿唇角,岑霁道:“洞中幽寒,出去说。”
“没事。”姜岁摇摇头,将孟令秋的冠礼之事跟岑霁讲了,岑霁:“你下山找个算命先生,两文钱就能为你引经据典,取出不下十个来。”
姜岁眼睛一亮,觉得岑逢笙不愧是岑逢笙,这都能想出来,但很快又迟疑道:“我听说掌门名下,有许多弟子的表字都叫什么英啊杰的……”
岑霁颔首:“佟宿恩跟那些算命先生有长期合作。”
姜岁:“。”
“那还是得自己想一个。”姜岁说:“否则知道我不用心,那小兔崽子又要闹。”
别人闹腾可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孟令秋闹腾……可是能把他抓回去关十三年的!
姜岁抓住岑霁的手轻轻晃了晃,“岑逢笙,你帮我想一个。”
“不。”岑霁淡声道:“我不喜你这徒弟。”
姜岁抱住他脖颈,在他下颌亲了下,“求你了。”
“……不。”
姜岁直接含住了他的喉结,感觉到对方的后头在飞速滑动,他轻轻咬了下,声音更轻更软:“岑逢笙,求你了。”
“……知道了。”岑霁声音哑了几分,他把姜岁打横抱起来往外面走,姜岁:“去哪儿”
“灵泉。”
姜岁疑惑:“这会儿去灵泉作甚?”
“帮你调理经脉。”
姜岁:“??”
他立刻挣扎着要下去,红着脸道:“岑逢笙,这可是大白天!”
“无人会来打扰。”岑霁抱着人走路也四平八稳,很快就到了灵泉旁,梨花飘摇满地幽香,姜岁泡在温热的池水里,黑色的长发全部被打湿,更显得皮肤雪白。
他被岑霁抱在怀里,水浪翻涌,水花四溅,姜岁受不了的去咬岑霁肩膀,牙齿刺破皮肤,鲜血汩汩溢出,岑霁却毫不在意,抚摸他后颈,一向清冷的嗓音似乎也被这氤氲着雾气的池水熏的带了几分暖意:“别浪费,喝下去。”
姜岁满嘴都是血腥味,直皱眉头,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还是咽了下去,毕竟半仙之躯的血液,如此滋补圣品,旁人求都求不来,岑霁却任他吸吮。
远山笼上轻岚,层林染上夜露,最后一缕落日的余晖也散去,姜岁秀美的脸部轮廓被镀上一层清冷的银光,缠绵月光落他身上,好似为他披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薄纱,他仰起头似乎想要看清远天的星辰,却又被岑霁拽回污浊红尘。
姜岁脸上全是泪痕时,岑霁才终于将他放在了池边,吻了吻他通红的眼角,道:“我方才忽然想到对你修为大有裨益的的东西。”
姜岁永远也逃不开增进修为的诱惑,明明刚刚还哭着说以后再也不要理岑霁了,这会儿人家一句话,他又赶紧去问:“什么?很有用吗?”
“不太确定,没有验证过,也不好询问旁人的经验。”岑霁蹙眉道。
姜岁:“你说说看。”
岑霁很认真的说:“十滴血一滴精,听过么?”
姜岁:“?”
姜岁一脚踩住岑霁的脑袋,将他摁进了池子里。
第110章 枯蝶(18)
孟令秋的冠礼,姜岁没操什么心,因为佟掌门办事无比妥帖。
孟令秋作为姜岁的首席大弟子,在玄一门的地位其实很高,所以他的生辰掌门都是亲自记挂着的,原本想要大摆筵席搞个普天同庆的架势出来,姜岁觉得这也太大张旗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孟令秋是掌门的私生子,孟令秋本人也不爱这种热闹场合。
最终只是在落鹜山小办一场,请了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过来捧场。
姜岁亲自为孟令秋戴冠,孟令秋原本是很高兴的,偏偏岑霁也要杵在旁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姜岁的道侣,简直是丢人又现眼,可气孟令秋作为晚辈,还没法说什么。
岑霁跟孟令秋向来是相看两厌的,他垂眸看着状似乖巧的道侣的徒弟,淡声道:“我为你择了‘慎为’二字为表字,望你日后谨言慎行,有为必思,时刻记得,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想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