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治瞟了他一眼,试探着问:“周末你的下属闯了大祸,你还记得吧?”
贺初秋纠正:“容我提醒,闯祸的是许健。”
“葛佩珊虽然是接受指令,但你敢说她就没有一点儿错吗?”周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她虽然只是底层员工,但也要有自己的思考,如果她不能筛选新闻,那我还要她做什么?不如全改成大数据推荐。”
这话骗骗刚毕业的新人还行,但实质上就是甩锅。贺初秋没搭腔,径直道:“你要我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周治说,“你就和许健一起,去给受害人道一个歉。”
贺初秋摇头:“纪安安不会见我们。”
周治:“不找纪安安,找寒曜年。”
最近这个名字出现频率奇高,贺初秋皱眉:“和寒曜年有什么关系?”
周治:“不然你去给寒雷道歉?”
贺初秋冷笑:“你能联系上他?”
寒雷相当低调,几乎不参加行业公开活动,私人行踪更是莫测,没有媒体能近他身。
“所以咱们只能退一步,向寒曜年表示一下歉意。”周治拍板道,“而且葛佩珊是你的下属,作为领导,你有义务替她承担责任。”
贺初秋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样吧,”周治也不打算把人逼太急,妥协道,“今年的年度经济人物评选我交给你来做,赞助这边你和商务都可以谈,你自己谈的我给你10%的提成。”
年度经济人物评是首京财经的年度S级项目,全公司都要参与。往年赞助这边是许健和商务一起负责,贺初秋负责专题和内容报道。这次许健犯了大错,周治这才把项目交给了贺初秋。
贺初秋没搞过商务,他是正儿八经有记者证的记者,比起去饭局攀关系,更喜欢通过写文章证明自己。
但他也听说商务组有个大佬曾谈下2000万的赞助,自己就拿了200万提成。报酬惊人。
贺初秋没有拒绝,骨气固然重要,但钱才是硬道理。就是给寒曜年道歉这件事,着实有些令人尴尬。
不过很快,贺初秋就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
他还担心见到寒曜年尴尬,没想到他和许健在对方公司楼下等了半天,连大门都进不去。
正准备打道回府,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初秋?好久不见了。”
来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留着干练的齐肩短发,是他之前在总台的领导,知名财经媒体人律茜。
“律老师,”贺初秋走了过去,“好久不见,您过来工作?”
“约了个采访,”律茜点头,“你呢?也是过来采访的?”
“不算,”贺初秋有些尴尬,“有件事想联系寒曜年,但一直没找到见面的机会。”
律茜扬了扬下巴:“我带你们进去吧。”
贺初秋:“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顺手的事,”律茜戴上墨镜,淡淡道,“我只能带你们进大门,能不能见到人还得靠你自己。”
贺初秋还在犹豫,他不想牵连到自己的老上司,一旁许健已经叫了起来:“那太好了,谢谢律老师,您真是人美心善。”
律茜垂眸看了他一眼。
许健已经顺杆往上爬,主动打开了微信二维码:“律老师,我是初秋的同事,看过您的许多采访和报道,没想到今天遇上了。可以有幸加个律老师的微信吗?”
贺初秋皱眉,有些不悦许健的冒犯。但他也没有立场替前领导拒绝。
“抱歉,手机没电了,”律茜扬扬下巴,“你们先跟我进来。”
贺初秋和许健装作律茜的工作人员,被人一同带进大楼。
财经圈就这么大,首京财经闹出这种事,律茜也是有所耳闻。她叹了口气,有些替贺初秋不值。
贺初秋曾是她下属,是她职业生涯里见过最有能力的新人。新闻敏感度高,而且稿件非常有感染力,作品拿了不少新闻奖项。
要是贺初秋当年继续留在总台,哪里还会受这样的气?
但说到底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分别前,律茜拍了拍贺初秋肩膀:“我看了你上一期游戏产业的视频,很有影响力,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谢谢你。”
贺初秋有些受宠若惊,他这位前领导一向严苛,没想到自己能得到她这番评价。
随后,他和律茜在大厅里分了手。许健去联系前台,希望联系上寒曜年的秘书。
但结果并不如意。
寒曜年作为首京市首富的独生子,又是自己在国外白手起家,创办了知名的丰年资本,手下孵化众多知名企业,名气不比他那个首富父亲小。
多项荣誉傍身,再加上外形出众,回国后约他采访的媒体多得数不清。首京财经这种网媒根本排不上号,哪怕进了人家公司也是白等。
贺初秋午饭没吃就过来了,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早已饿得头晕眼花。
许健还在想方设法联系寒曜年秘书,贺初秋已经偷偷给自己点了杯咖啡。他有点儿低血糖,再不吃点儿什么得晕了。
不知是不是点单人数太多,贺初秋等了足足三十分钟才取到咖啡。他刚揭开封口,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人用力拉住手腕。
“贺初秋,你还喝什么咖啡?”许健大喝一声,抓着贺初秋往前一扯,“寒总下来了,快来向寒总道歉。”
贺初秋脑袋本就晕晕沉沉,被他这么一扯,身体直接失去平衡,手里的咖啡全都撒了出去。
有个倒霉蛋遭了殃。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贺初秋屏着呼吸抬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
寒曜年垂眸看他,咖啡和奶油混合的泡沫从头顶滴落,脸色沉得可怕。
贺初秋:“……”
许健这个贱人。
多年职场经验,贺初秋早已学会了处理各种突发性事件。他愿意承认错误,也不害怕道歉,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背锅。
但凡受害者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能妥帖得体地化解尴尬,哄得人怒气全消。
但偏偏站在他面前的是寒曜年,他最不愿在他面前露怯的寒曜年。
贺初秋闭上眼,心中涌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但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不过几秒,贺初秋就迅速调整过来,礼貌道:“寒总,非常抱歉,因为我的过失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也给您造成了极其不好的体验。请允许我赔偿您的财务损失和时间损失。再次抱歉,我愿意为此承担一切后果。”
贺初秋态度良好,语气真诚,哪怕脾气再差的人,也很难对这样的他发火。
偏偏寒曜年脸色更差了。
在贺初秋在他面前低下头时,寒曜年目光一瞬变得非常复杂,贺初秋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伏小做低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贺初秋就是这样被人欺负的吗?明明是别人犯的错,却要他来承担后果?
“谁让你道歉了?”寒曜年声音染上怒意。
原来寒曜年还念旧情?贺初秋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试着问:“那我不打扰您,先走了?”
寒曜年:“……”
寒曜年深吸一口气,心道自己总有一天要被贺初秋气疯。
他目光看向了贺初秋身后的许健。
只一眼,秘书就迅速行动起来,和保安一起把人围住:“这位先生,我们有些情况要了解,请跟我们走一趟。”
许健吓得脸都白了:“贺初秋,救我!”
贺初秋:“……你觉得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听到这话,寒曜年脸色更沉了,已然染上愤怒:“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然而不等贺初秋回答,他又阴恻恻地补充:“你说得对,贺初秋,我确实该对你做些什么。”
第5章
贺初秋被寒曜年带回办公室,他已经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不料进来后对方却把他丢在一旁,消失在了一扇暗门后。
没过多久,门后传来阵阵水声,似乎是寒曜年在洗澡。
寒曜年刚才被他泼了杯咖啡,清理身体本是理所当然。
但这种有些过分私密的行为,还是让贺初秋心中涌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办公室走的是简洁风,各个单品都价值不菲,整洁到了几乎龟毛的程度。
只有办公桌上摆着唯一一个相框,却也在他进门时,就被寒曜年收进了抽屉里。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寒曜年秘书端着餐盘进来:“贺先生,我是寒总的秘书周成,这是总裁吩咐给您准备的食物,时间有些紧,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贺初秋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寒曜年让你准备的?”
秘书:“是的。”
贺初秋挑眉:“他准备毒死我?”
“贺先生您说笑了,食物绝对安全,”秘书温和道,“总裁是看您没吃饭差点儿晕倒,这才让我准备餐食,给您垫垫肚子。”
贺初秋是真的看不懂寒曜年了,进来时还这么凶,现在又好心给他准备了食物。
但他确实是饿了,贺初秋没再客气,让秘书留下了食物。
餐盘里只有一碟小食外加小半杯橙汁儿,吝啬程度堪比短途飞机餐。
味道倒是不错,贺初秋吃完有些意犹未尽,又问秘书:“吃的还有吗?”
秘书还没回答,一道凉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没有。”
寒曜年洗完澡出来了,他换了件白衬衫,身材挺拔,布料下隐约可见肌肉轮廓。
贺初秋坐直身体,嘟哝一句:“没有就没有,你凶什么凶?”
寒曜年冷笑:“我这就凶你了?”
贺初秋不想和他吵架,起身说:“寒总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寒曜年没吭声,贺初秋还以为对方是默认,然而他走到门口却打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