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双方又骂了起来。
林从沚记得那天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有那对夫妻找的‘人脉’,还有学校里的几位老师。那天雨太大了,他运动鞋一直潮到裤腿脚踝上边。他可能有点着凉,而且那天一直没吃饭。
但其实是,当萧经闻出现之后,他就慢慢放松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那时候和萧经闻才刚刚在一起,甚至都还没认识多久,还没了解深刻,但那时候他觉得萧经闻很靠得住。
莫名的靠得住,大约是萧经闻已经上了几年班,也可能是因为他到警局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好了,我过来了,没事了。
那天萧经闻刚好拎着电脑包过来,也是巧了,他们说到‘值几个钱’的时候,萧经闻心生一计。
他从包里掏出电脑,借用了警局的打印机,打了份Gleam的拍品购入合同。他当时说:不是说‘值几个钱吗’太巧了,在下是拍卖公司的,我看这位同学的作品,从做工到艺术价值都很不错,不如我现在来估个起拍价。
一切定性都要讲价值。
盗窃立案还要问问丢了多少钱。
其实原因为何已经明了,警察也不满那对夫妻的做法。看展就看展,还动手拿,拿完到了警局还疾言厉色,所以萧经闻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佯装看材料,没出声。
这一来二去折腾完,对方软了,道歉赔偿私了。道歉的时候还有个插曲。当时林从沚在走廊长凳,那夫妻让萧经闻把林从沚叫进来听他们道歉。
萧经闻笑得让人胆寒,说:搞错了吧,是你们过去。
后来从警局离开,坐进萧经闻车里,他本想坐副驾驶,萧经闻拉开了后座的门。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是坐进去了。
接着萧经闻从后备箱拿来备用的西装外套,自己也坐进后排,把他鞋子袜子都脱掉,用自己西装把他一双脚包住擦干。
天气闷,屿城那个季节就是又冷又热。因为太闷了,不开空调会很难受,但开空调又冷。
所以车里开着冷气,萧经闻又把自己身上的西装脱下来给他披着。
他们离开警局前,壁画系的姑娘没忘记过来跟林从沚道谢,她不知道怎么称呼萧经闻,只能耿直地说:也谢谢你对象,真的太感谢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终于,坐到车里只有两个人后,林从沚‘噗呲’笑了。
“今天麻烦你了。”林从沚说。
“你跟我客气什么。”萧经闻把自己侧脸凑过来,“今天还满意的话,奖励一下吧。”
他原意是让林从沚在他脸上亲一口。林从沚没他那么纯情,伸手将他脸掰过来,吻在他嘴唇。
那是他们的初吻。
晚上八点,警局路边,瓢泼大雨,车厢后排。
林从沚学着电影里的接吻画面,摩挲他,连舔带咬,把萧经闻勾得神智不清。
那天,天边的雷声像闷在被窝里的爆竹,和萧经闻的心跳一样,轰隆隆个不停。
这天,最后一点点残阳离开塞维利亚,城市进入蓝调时间,路灯年头略久,闪了两下才亮起来。
林从沚将他推开,从沙发站起来,喘地紊乱,意乱情迷地一路把他推去床上,压住他,手掌压在他胸肌上低头又一次吻在他嘴唇。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萧经闻对自己有一种病态的占有欲,他自己也不遑多让,他对萧经闻也一直有一种病态的征服欲。
吻得他已经反应明显,夏季的西装裤没有任何遮掩能力。他去解萧经闻的皮带,这条是当初他送的,解得很快。
然而下一刻萧经闻翻身压过来,单手握住他两只手腕,控制住他。
“我没有时间了。”萧经闻快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别误会,我不是不想。”
“……”林从沚也理智回笼,“哦,不好意思。”
“你道歉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林从沚喘着,两眼不聚焦地看着他。
萧经闻笑了下:“我得走了。”
他下床,趁林从沚还仰面呆呆地躺在床上,迅速换下西装裤,套了条运动裤。接着边穿T恤走到床边,半蹲下来,在他额头亲了下,说:“我先走了,回国我来接你。”
“我送你。”林从沚撑着坐起来,自己深呼吸了一下,想让自己平静点,但没什么用。
萧经闻瞄了眼他那儿,还鼓着,说:“别送了,你在这继续呆会儿。”
林从沚“嗯”了声,这种感觉时隔太久,一时半会处理不了自己的状态,它压不下去。
萧经闻把行李箱合上,他叫的车去机场,时间差不多了。然而正准备最后说声我走了时,听见床上那人似是哽咽地抽了下。
他一愣,问:“你哭了?”
问完说了句“等我一下”,转而就要打一通电话把工作推掉。
“不是!”林从沚咻地坐起来,“我没哭,不至于,是窗台上那盆花。”
他指向窗户。
接着笑了笑:“去吧萧总,多赚点钱,早日退休。”
萧经闻看着他,认真道:“好。”
第30章
直到林从沚觉得差不多了, 不能继续赖在这儿。
下楼退房的时候前台告知他这间房间续了一晚,并说,如果一定要退的话, 可能手续费会比较高。
想来是萧经闻觉得他可能需要缓上一段时间,干脆就续了一晚。林从沚怅然片刻,跟服务员说那就不退了。
次日早上的飞机回国。
林从沚的姨妈还要在西班牙多玩几天,姨妈今天去马德里,接下来到巴塞罗那。他跟外婆和舅舅同一班飞机回国, 飞机上外婆翻看着林泠玉的结婚照片,然后将老花眼镜拉下来些, 看着林从沚:“你妈妈修成正果了诶, 你呢?”
老人家没有很认真,带着逗他玩的意思问的。林从沚抬抬下巴,示意了下前座,说:“舅舅都还单着。”
“他。”外婆翻了个白眼, “搞什么独身主义, 说要单一辈子。”
“酷啊舅舅。”林从沚扒拉到前座。
他舅舅用手把他脑袋捂回去,“别把话题往我身上引!”
林从沚家里是让孩子自由生长的那种。他在海上的那几年家里确实有担心过他,主要是人身安全方面。他为了让妈妈外婆放心, 坦言过萧经闻在船上安排了人看顾自己。
所以其实他家里人, 都晓得有萧经闻这么一号人物。
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吃了点飞机餐。他不知道萧经闻说的‘回国我接你’是他本人来接还是派辆车过来。五年前还是普通社畜的时候,萧经闻常常忙得一份便当热了两回还没吃上一口。
后来在一起没几天,他跟林从沚坦白自己其实是Gleam董事长的儿子。当时林从沚以为他在玩什么‘告诉对象你是富二代,看ta作何反应’的游戏, 于是林从沚边‘嗯嗯’着点头,边在PS5上继续踢球, 连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再后来林从沚知晓他家庭后,确实有些意外。
他们恋爱的后半程,萧经闻逐步接手Gleam,数不清的项目和会议。从前做项目经理,把项目材料整合起来往上发给总经理就行;后来自己坐到高位,开始接收所有项目经理发上来的文件。
珠宝书画家具古董,腕表奢侈品甚至名牌包具,还有名人穿戴过的手表皮带,预估值起拍价,买家卖家,鉴定证书……
大前提是,这些材料都是各个项目经理整合完毕,以最清晰直白的状态递交给他。这才刚刚是项目部分,更别说还有各方合作,艺术馆美术馆酒店,买家卖家更是要好好挑拣。
萧经闻是Gleam的承重墙,公司上下员工倚靠他而工作,行业左右的合作伙伴需要他而更好地运行。
所以飞机落地后,在机场看见萧经闻本人,他还是挺惊讶的。
萧经闻还是肃穆笔挺的西装,小臂上搭着个iPad,站得很直,低头看屏幕。他身高优势在那,不会淹没在人群,听见广播后他锁屏iPad放进公文包里,抬头看了眼航班号。
林从沚下飞机后戴上鸭舌帽和口罩,一路回来形象不佳,导致走到萧经闻面前的时候,对方笑了起来:“这么见外呢?”
“……”林从沚抬眼看他,又压了压帽檐,扯开话题,“你怎么亲自来了,最近不是在网拍吗。”
“外婆。”萧经闻刚想回答,视线越过他,跟外婆打了招呼,又继续跟他舅舅握手,说,“跟了两辆车过来,顺便一起送二位回去。”
外婆和舅舅推脱了一下,机场打车和地铁都很方便。不过萧经闻说:“地铁站的自动扶梯因为大雨淹进去停运了,楼梯都是积水,很滑,你们带着行李箱不方便。”
“下飞机的时候没注意,原来还是这么大的雨啊……”舅舅叹道,“那真是麻烦你了。”
屿城的黄梅天结束了,但紧接着台风过境。
萧经闻开一辆车,后面两辆车分别送外婆和舅舅回家。正如他所言,屿城此时在经历强对流天气,此时下午三点多,但见不到一缕阳光。
马路上风卷着树叶和塑料袋,每辆车都溅起积水,雨刮器以高频率工作,橡胶条和车前玻璃相摩擦。
全都是催眠元素,林从沚在副驾驶昏昏欲睡。
从机场进城的路有二十多公里,进城后因大雨堵在高架桥,车流一动不动。萧经闻看向他,他睡得很沉。
长途飞行后眉眼疲倦,穿了舒服的棉质T恤和运动裤,一些微卷的头发从鸭舌帽溜出来。林从沚睡觉其实不老实,在一起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同居三个多月,他滚下床三次,另外有两次被萧经闻先一步捞了回来。
但在车里睡觉却乖巧得不行,大约是坐飞机太累了。
这条高架再往前不到三公里就是驶下高架的匝道,向屿城码头,也就是画廊方向。但如果不从匝道下去,靠左直行,不到三十分钟就能开回他自己家。
当然,他此时还有一个选择,叫醒林从沚,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家。
这并不难,萧经闻在心底里劝自己,五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天吗。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车厢的隔音效果很不错,暴雨和发动机的声音都被弱化,形成一个小小的安全空间。
车流动了些,依然很慢,挪一下跟一下,车主们都不愿意在这种天气里被加塞儿。
“怎么了?”林从沚迷茫地看着他,喉咙喑哑着问他。
“嗯……”萧经闻刚刚还是推了推他肩膀,“不太好变道了,今天雨大,车跟得都很紧。”
萧经闻说着,指了下旁边车道上几乎首尾相连的汽车队伍。
林从沚扭头看向窗外,其实看不太清,雨太大了,窗户上全是水痕。他“喔”了声,说:“那…那你随便找个酒店把我放下吧。”
“去我家吧。”萧经闻说。
他说得直白,话里的情绪也直白。
林从沚挺累的了,挤出来一个微笑:“你家有吃的吗?我饿了。”
灰冷色调的城市里,林从沚这个微笑倏然让他整个视野都晴朗了。他点头,说:“有的。”
独栋独院的别墅位于屿城市区房价骇人的小区里,五年来变化不大,路灯应该换过,不再是五年前那种浮夸的造型。
萧经闻从后备箱把他行李箱拎出来,独居一个独栋别墅显得冷清,开灯后入目是干净整洁的一楼客厅,连沙发上的靠枕都被拍得蓬松,放置整齐,像样板房。
第一次到这栋房子来的时候林从沚就有这种感觉,萧经闻这个工作狂,估计很少在客厅这里看电影。家庭影院设备和造价不菲的沙发多是林从沚在用,分手后它们就又一次被主人忽视,沦为豪宅摆件。
萧经闻给他拿拖鞋,说:“所有东西都没变过位置,你上楼洗澡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再次进来这个房子,林从沚颇有些感慨。“嗯”了声后,他换上拖鞋,朝二楼走。楼梯墙上还挂着他以前画的小尺寸油画,最后他停在一幅三色素描面前……然后扭头到栏杆那儿,对刚要进厨房的萧经闻说:“那幅能摘下来让我改改吗?”
“……”萧经闻无奈,摆出了大家长的态度,“你先洗澡然后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