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定的房。”
“两位稍等,我查查看。”
前台小姐在电脑前捣鼓了半分钟,随后端着格式笑容双手递上,“这是二位的房卡。”
“就一张?”
“对,魏先生给二位定的是,高级大床房。”
“……”
空气一时间变得有些干巴巴。
周围仿佛有好多双眼睛看过来似的,可明明一双也没有,大堂只有他们两个在办理入住。
“会不会搞错了,劳驾你再查一次吧。”汤琰一边说,余光见到程章明已经接过了房卡,虽然脸色还很难看就是了。
“我不想给阿凯添麻烦。”嗓音有种刻意的漠然,“一晚而已,你很介意?”
汤琰不甘示弱:“怎么可能。”
“那就走吧。”程章明拎起行李头也不回。
但一进电梯就有人后悔了。
那个人自然不是程博士。
汤琰把眸转开,尽量不把视线放在他的倒影上,因为对方的目光似乎正从后方注视着自己,难以辨别这代表着好感还是反感。
“按电梯。”
被这稍显严厉的嗓音激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程博士一定要突然出声恐吓吗。”
“恐吓?”程章明讥讽道,“我以为汤主播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
这个人哪里像学化学的,分明学的是辩论。
汤琰抿一抿唇,用力按下楼层键。
难捱的十几秒过去,电梯门向两边打开,他第一时间迈腿。程章明紧随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行李箱的轮子磨过柔软的地毯,带来一阵沙沙响,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磨得人耳根升温。
啪。
灯亮了。
房间不大,浴室是磨砂的玻璃。
如果不是此时离开显得太矫情,汤琰真想现在就掉头下楼,说什么也要换个房间。
相比之下程章明显得正常许多,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他随手把眼镜扔在床上,嗓音不温不火:“我想换件睡衣。”
“请便。”汤琰逃去了卫生间。
很快就传出洗漱的水声。
程章明收回视线,在床尾沉寂地坐了一会儿。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相处过了。
这样同处一室,听着汤琰刷牙洗脸,久得像是上辈子的事。闭上眼,恍惚觉得汤琰会含着牙膏走出来——刷牙时走来走去打发时间,这是他的个人习惯。
承认吧,你是如此怀念。
等汤琰再出来他已经换好睡衣,戴着眼镜坐在窗边敲电脑。
说是睡衣其实也就是普通的家居服,深色底色,略带点暗银竖条纹,长袖长裤,很稳重的款式。
他脚上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看上去没平常那么严肃死板。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优越。
见他抬起头,汤琰若无其事地转开脸。
“洗好了?”
“没。”
还有挣扎要不要洗澡这件事。
程章明似乎一眼看穿了他这个想法,边敲击键盘边说:“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你先去洗,否则会被我拖累到一两点。”
“算了,我没带浴巾。”
“用我的。”
“……”
程章明抬头掠向他:“需要我出去?”
汤琰接着又沉默了一下。
程章明自然地合上电脑:“好,我出去走走。”
嗓音也很淡定,似乎半点都不意外。
同时,直到他出去了,汤琰才反应过来——他没换鞋。
出去走走不需要换鞋吗,还是说,他根本不打算走远?
洗完澡,屋里一团热气。
又过了十来分钟程章明才回来,拿房卡刷开门,只见被褥下隆起一长条,侧身向着窗户那边。
这么快。
程章明问:“头发吹干了没有。”
汤琰嗓音听不出什么睡意:“差不多。”
“嗯。”
“你浴巾我没打湿,刚才也吹了吹,应该可以接着用。”
“嗯。”
背后脚步声经过,汤琰松了口气。
程章明脱了衣服进浴室,经过垃圾桶时无意一扫,见汤琰扔了条内裤。
浴巾被他用两个衣架撑开挂在架子上。
洗手台上放着他拆开的牙刷、湿漉漉的漱口杯、简单明快的洗漱包、深蓝色的男士须后水、薄荷味的口气清新剂。
才入住一小时,这里已经处处是他的痕迹,令人难以忽视。
所以心里的痕迹只会更多。
花洒声朦胧地响起,十分钟左右就停止了。
程章明效率很高,也许是为了不打扰“室友”休息。出来以后卧室的光已经降至最暗,应该是汤琰调过,不过某人并没有睡着,而是在侧着刷手机。
“我用了你的牙膏。”
……都先斩后奏了,难道能说不准吗。
“你用。”
得到允许的程章明仍站在原地,他微微地蹙了下眉,“还不睡。”
“你不是还要加班?我暂时不困。”
程章明从后面看着他,心脏紧紧地皱成了一团,又慢慢舒展开来,全身血液回到冰凉的身体。
关灯。
床另一边塌陷。
手机一顿,汤琰问:“不加了?”
“不紧急。”
也是。
都已经请假回国了,想必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处理。
那就休息。汤琰收起手机,把身体往床边挪了点,尽量留给身后更大的空间。
程章明被子一掀,暖意顿时涌过来。
似乎汤琰永远都是暖的。
而自己就是贪念他的温度,所以才总是像今天一样无视个人原则。
“汤琰。”
“什么?”
一阵缄默。
汤琰压下扭过头的冲动:“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有没有看到我的眼镜。”
啊。
先就寝的是谁,现在眼镜不见了,罪魁祸首自然就是谁。
汤琰翻身打算坐起来,然而程章明也转过身,轻轻把他推倒在枕头上。
“我没找到眼镜,所以就没戴。”程章明看着他。
他完全愣住了。
“所以,汤琰。”程章明问,“我能不能亲你。”
这是怎么一回事。
转眼间,程章明罩在他身上,右手插进发间慢慢揉搓他的头发,同时嘴唇覆上去辗转。
出站的时候他们还像是仇人,进了酒店,上了同一张床,一切突然就变了个样。
这算什么,成年人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