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个在河边融化了的迎客,此时竟然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肖月公子,您稍等片刻,我立刻叫人给你做。”
说着,迎客恭恭敬敬欠了身,要走。砰——!
肖兰时袖口中的咬金刀出了鞘,迎客被肖兰时用胳膊抵在墙上,银亮的刀尖直逼着他的喉咙,吓得他两腿抖得像是筛糠。
“我、我如何得罪公子了……?”
肖兰时眼中寒光四射:“今天你去哪儿了?”
迎客颤颤巍巍:“如今满庭芳都封着,我哪里也、也去不得啊!”
语罢,咬金又往前推了一寸。
“提醒一句,这刀利,沾了血没有把人放跑的。”
一听此话,迎客眼里的恐慌又添了一层:“我说的都是实话!公子,你若是不信,你去查!你去查满庭芳看管的记录啊!如今从家的兵把整个院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连只鸟飞出去都要被打死,我、我哪有那天大的本事在这个节骨眼出去!”
肖兰时的刀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刀尖还是冷冷地架在他脖子上。
看他不信,迎客立刻又破喉咙喊:“肖月公子,您不高兴,别拿我寻乐子呀!我也在这里监管着满庭芳,整天忙得团团转,哪有那个心思还出门寻乐去!要是不信,肖月公子随便去问满庭芳的人,我的确一天都在这里操劳。”
闻言,肖兰时眼中杀意减了几分。
他说的没错,从一开始众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满庭芳的规矩就是只进不出。而他又是这里负责的管事之一,满庭芳的大小事务都要经他手操劳,若是一会儿不见,底下做事的人拿不定主意便要等他,如今风头紧,他有两颗脑袋都不敢误事。
“你家中是否有兄弟?”
迎客躲着刀,答:“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丁,其他姊妹倒是成群。”
忽然,肖兰时松了手。
迎客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从什么死劫终于才逃出来一样。一抬眼,看肖兰时的目光又惊又怕。
肖兰时咬金还握在手里:“我会去查。要是让我查到半点不实的地方——”
迎客立刻:“不敢不敢,公子你尽管查,我绝对不敢蒙骗公子。”
肖兰时不咸不淡地哼了声,刷一下金属划声,咬金便归了鞘:“刚才发生什么了?”
迎客一愣,马上会意:“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只有肖月公子来厨房寻饭食,我、我立刻便去给您准备。”
肖兰时又交代两声,放那迎客走了。
他紧盯着迎客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疑团忽然像是被无数倍地放大。
刚才他试探,那迎客就是个普通人,身上既无内丹,也无练过功夫的痕迹。今天他在河边见到的那个融合的人,是被鬼气缠上的,若是这两人真是同一个人,那么他绝不可能一点鬼气都没有留痕。
那如果两人不是同一个人,在河边融掉的那个人又能是谁呢?又为什么两人长相一模一样……?
想着,肖兰时的背后忽然生起一阵寒意。
忽然,小厨房的门被人嘎吱一声推开,猛地惊了肖兰时一跳。
“谁?!”
应声,那道身影随着他的喊声立马把脚撤了回去。
虽然那人的动作极快,肖兰时也看清了。
那人是卫玄序,脚还没完全落地,看见肖兰时在里面几乎是本能地往外跑。
肖兰时追上去喊:“哎哎哎!卫玄序你回来!”
◇ 第107章 卫曦哭了啊
不久前。
天已经完全没入夜色,众人陆陆续续都回到了满庭芳。
卫玄序的目光在一个个脑袋中眺望,眼神里的焦急随着时辰的飞逝骤增。
忽然,猛地一个巴掌冷不丁拍在他的肩头。
背后紧接着响起江有信的声音:“玄序站在这里干嘛呢?”
卫玄序回头望他:“查得怎么样了?”
江有信无辜耸耸肩:“玄序你说什么?我可没干什么坏事啊。”
卫玄序知他是在玩笑,皱了皱眉。
江有信笑道:“好好好,你这人最经不起乐子。今早我就托我在元京的朋友替我去查,刚刚才派人偷偷递给我消息,你猜那个死去的侍女是谁?”
卫玄序一顿,等他说。
“叫从春秋。”
话音一落,空气中骤然间冷了。
一股麻意爬上卫玄序的头顶,他喃喃:“从家的?”
江有信点头:“不仅如此。你猜他的父亲是谁?”
卫玄序打量着江有信脸上诡异的笑容,试探了句:“你既然如此说,想必是从家哪位位高权重的长老之女吧。”
江有信打了个响指:“对喽。你再猜。”
卫玄序低了音调:“好好说话。”
闻言,江有信立刻收起吊儿郎当,连忙:“好好好,玄序你这个人一点都没有意思。”
紧接着,他肃声缓缓开口:“她是从砚明最小的女儿呢。”
顿时,卫玄序背后的那个酥麻顷刻间便像虫豸一样爬满了全身,他与江有信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望见同一种杀意。
若她是从砚明的小女儿,那么元京之内,除了从砚明,根本无人能杀得了她。
而如今,她却满怀着百花疫来了满庭芳,并且在一个极为诡异的房间里死去……
想着,卫玄序的喉咙紧了。
“换句话说,那个侍女很有可能是从砚明指使,故意死在满庭芳的。”
卫玄序眉头紧锁,如果从砚明暗中布下了这步棋,想要以此来栽赃嫁祸,那么在那个女孩死的那天,金麟台的审判便也应该去拿人了。可他并没有,尸体还好好地躺在送暖风的锅炉房里。
江有信似乎是看出卫玄序所想,道:“绝对不可能是要嫁祸给谁。以我之见,倒像是要用百花疫把我们逼死。”
话音刚落,从志明领的一众从家侍卫开始在院落里清点人数,骂声和鞭声声声震天,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在整片小小的天空。
满庭芳是从家管辖的地方,又是接待六城宾客的地方,在一个月前就早早准备,过程所用的精力必然细致入微。
而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患百花疫的侍女,她还悄无声息地病发身亡。从砚明这样的举动,更像是……
天上的小雨滴砸在卫玄序的脸上,像是刀割一般痛。
二人异口同声:“他想要把百花疫种在满庭芳。”
远处从志明的马上震天响:“都给老子看好了!要是有一根草飞出去了,小心老子要了你们的命!”
“是!”
卫玄序皱眉问:“你那边情况如何了?”
江有信:“我带来的人马有不少已经出现了百花疫的症状,还算轻。俞稚昭和施行知跟我也差不多,难的只是金鹰那边。”
他顿了顿,道:“金雀一开始要暖房,因此摩罗的人离炉房最近,想必暖气推送过去受的影响也最深,今天我听说已经又不少人倒下了。”
闻言,卫玄序问:“疫所送来了什么丹药?”
江有信叹息一声:“什么都没有。”
卫玄序心头徒然一紧,远处从家侍从喧腾出的吵闹声似乎织成了一个囚笼,把他们这些人如同猎物一样困在里面。
“玄序,你那边百花疫原由查的怎么样了?”
“快了。”
江有信点头:“好,有什么困难我们相互支会。”
“好。”
忽然,卫玄序又想起肖兰时,问:“你见到肖月了么?”
“肖月?没跟从华那些人在一起?”
卫玄序默了默,道:“俞稚昭说他要晚些回来。”
江有信从善如流地拍拍他的肩膀:“既然那小子都这么说了,你且安心好了,他比你狡猾。”
话音刚落,一个云州修士慌慌张张地跑来:“公子!公子不好了!”
两人同时看过去,一脸紧张。
修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话上气不接下气:“那个罗摩的金雀——他、他们那边的人说,好像、好像昏过去了!”
话音刚落,江有信立刻:“玄序,我先去看看。”
卫玄序连忙嘱咐:“如今百花疫只是你我的推测,在实情尚未明朗之前,千万勿要轻举妄动。”
“我有数。”
说完,便和手下匆匆跑了。
偌大的院落里只剩卫玄序站在原地,他转头望了望满庭芳黑漆漆的大门,心里系着肖月的心悬得更高。肖月啊……
已经快亥时了,卫玄序想着肖兰时还没吃饭,于是步子便先他头脑一步,径直踏上通往小厨房的小道。-
从正门口走向小厨房的路很长,长到卫玄序似乎已经在鹅卵石上走过了几个春夏秋冬。
在一个个冷如寒冰的谜团中,肖兰时的那张笑脸像是地缝里的活水一样,硬是拨开那些黑雾,在卫玄序脑海里面回荡着。
卫玄序衣下的手掌紧握,昨天肖月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身上,还有他的懒倦、他的疲惫,以及他毫无防备的睡颜。
昨日那些温存的画面像洪水,把卫玄序的理智冲击得溃不成军。
想起那个吻,卫玄序的心里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咬。
卫玄序合上双眸,背上的鞭痕还在隐隐作痛。
按照卫家家训,昨天晚上他是触犯了大戒,于是他按照家规硬生生罚了自己抄了一夜的书。
可疲惫没能把他的理智完全拉回。我怎么了?
自从肖兰时把那个丑丑的同心结送给他,卫玄序就发现自己总是不经意地,脑子里留着肖月的影。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