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男人从齐老身后走出来,面对着人群,指着肖兰时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激动地大喊:“他是肖公子啊!你们不认识了?那天马球场上,帮着萧关赢了岑非深的那个肖公子啊!我的拜把兄弟天下最好的肖公子啊!”
肖兰时:。
倒也不用刻意强调最后一句。
闻声,卫玄序试图将下巴抵在肖兰时的颈窝里,边说着:“谁让你和他天下最好的。”
嘶。
肖兰时一顶肩,撞开了他的下巴。
“嘶。”卫玄序咬到了舌尖,皱起眉低头看他。
肖兰时偏头瞪他:“就算你现在醉得半死不活,也给我清醒点。”
卫玄序睫羽颤颤:“凶。”
说着,下巴往前一拱,还要继续趴。
肖兰时立刻在右肩肩头用真气幻化出一颗尖锐的钢钉,钉尖直冲着卫玄序。
“疼。”卫玄序不趴了,转而十分怨恨地看着肩上的钉子。
一转头,肖兰时脸上又换上一副谁见了都得夸这孩子的笑容:“既然大家都认识我,那还请大家卖我个人情,今天先回去,改日再来见卫公子吧。”
没想到,话音刚落,男人先开口:“肖公子,既然你斩杀了河里的那些妖怪,为什么你要跟卫玄序混迹在一起?”
哈?
肖兰时望过去,只见男人手舞足蹈地对着人群吆喝:“那天我的确见到了河里的妖怪,当时妖怪出现的时候,没多久就出现了银色的火焰把妖怪烧得一干二净。那银色的火——”指向肖兰时,“除了元京肖家,还有谁能使出来?”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搭在肖兰时身上,显而易见的将“你这是哪里来的下人”转变成了“哦哦哦原来这位元京来的贵公子”。
议论纷纷中,男人继续:“大家还记得那日我和我娘在街上争吵吗?当时也是肖公子帮着我娘说话,还好心地要扶我娘回家,最后还把我打得屁滚尿流。”
肖兰时:。
给他下的药药劲现在还没过吗?
众人:“喔喔。”
忽然间,气愤的叫骂声突然舒缓了下去,偶有两声维系秩序的劝告在人群中响起。
突然被戴了顶人人都夸的高帽,肖兰时连忙借势又好一顿宽慰,把他这辈子能想到的好话都说尽了,才勉强说动人群开始向后挪动着脚步。
“哼。”
忽然,背后的卫玄序冷哼一声,听上去十分不满。
紧接着,肖兰时感到他蹭着自己的后背向左移了移,而后啪嗒一下把下巴戳在自己的左边颈窝里。
“嘶——”
卫玄序的下巴本来就尖,又赌气用了力道,戳得肖兰时下意识抬手向后拍去。
啪。
“嘶。”
手掌轻拍在卫玄序的脑袋上,脆响和卫玄序吃痛的声音同时响起。
肖兰时警告:“你别烦人。起来。”
“我不。”
话音刚落,肖兰时立刻在掌中化成一道银光。
卫玄序知道他是要在左肩膀上也化出钉子,连忙抬起头来:“烦。”
哈?
肖兰时皱起眉:“谁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闹,我这么帮你你就感恩戴德吧,要不你清醒过来之后你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住下。”
卫玄序张张嘴。
突然——
齐老拄着拐杖走进了些,语重心长地说:“在萧关,大家最信赖的不是王家的督守府,而是这卫家的不羡仙。到底怎么解释哭河河妖之事,还望肖公子你给卫公子带句话,无论如何,哪怕是其中有天大的误会,只要卫公子最后肯说实话,我哪怕把这条老命豁出去,也会保住不羡仙在萧关的威信。”
肖兰时施礼:“我替卫玄序多谢——”
话音未落,卫玄序忽然说:“不用传话。我现在就能说实话。”
肖兰时连忙向后推他,喝道:“你回去。”一转头,对着齐老赔笑,“这位大伯,他真的醉了,现在正胡言乱语呢,您别信他。”
突然,原本正要散去的人群有一部分人止住了离开的步子。
有人喊:“我听说卫公子向来自制极其严苛,从来滴酒不沾,怎么就突然开始饮酒了?”
“对啊,说卫公子醉了,我是断断不信的。依我看着,他站在那儿,清醒得很啊。”
越来越多的人站住了,昂着脖子看向卫玄序,正等待着他最后的答案。
肖兰时拼命将他向背后的大门里塞,却怎么也推不动他。
忽然,卫玄序反握住他的手腕,抵在胸口,柔声道:“你不用担心。”
一抬头,肖兰时对上卫玄序漆黑如墨的眸子,目光温和,眼睛里面亮堂堂的,肖兰时甚至都能清楚地看见自己在里面的倒影。
“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卫玄序平静说:“醒还是醉又有什么区别。”
紧接着,他放开肖兰时的手,上前一步挡在肖兰时的身前,就像是肖兰时方才下意识地将卫玄序挡在身后一样。
阳光打在卫玄序挺拔的脊背上,将他肩上披的金丝勾勒的披风闪烁出金色的光点。
他面对着底下黑压压的百姓,肃声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诸位如今聚集在这里,还想再听我说一遍的话,那我便再说一次。”
他停了停。
旋即,一字一顿地说道。
“哭河里没有河妖。”
轰。
这句话在百姓之中轰然炸开,许多人立刻开始高声叫骂起来,原本已经疏散的人群立刻又变得躁动不安。
肖兰时脑中一片嗡鸣,固执地将卫玄序向身后拉:“你的确是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说着,脸上机械地对百姓僵笑:“他现在的确就是在说胡话啊,大家多担待担待,明日卫公子酒醒了之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卫玄序神色如旧:“无论是哪日问我,哭河里都没有河妖,诸位日后也不必再继续叨扰不羡仙。”
语罢,在一片议论声中,卫玄序头也不回地进了不羡仙的结界。
肖兰时一咬牙,也追了上去。
-
不羡仙内。
“卫玄序!你站住!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给我站住!”
卫玄序在前面走得飞快,肖兰时在后面因为着急总是被翘起的石砖绊上一脚。
两人你追我赶走到清堂,肖兰时实在忍无可忍,手下真气一挥,卫玄序脚下便出现了一条两指高的台阶。
啪嗒。
他整个人向前跌去。
肖兰时骂骂咧咧上前:“你跑什么跑?你犯大错了你知道吗?你——”
地上的卫玄序趴在地上,委委屈屈地抬头看向肖兰时。
眼圈红了。
眼眶里还有眼泪在打转。
肖兰时一愣:“你、你别装了。”
闻言,卫玄序气愤地从地上爬起来,踏着格外用力的步子连忙回自己的起居室,平日里什么端庄仪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肖兰时看向他气鼓鼓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个受了气跑回家的小孩。
在院落里留下一连串脚印后,卫玄序一屁股坐在清堂的门槛上。
门前摆着他刚才胡乱剪的一堆彩纸屑,现在他又像是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纸屑聚成一座小堆堆,拿起旁边的剪刀继续剪。
肖兰时双手怀抱着走过去,眼神在卫玄序身上上下打量。
狐疑道:“喂,卫曦,你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刚才对着百姓那么清醒,现在又开始装了?”
卫玄序不闻不问地重重剪下一刀。
显然是听进去了。
还听得很生气。
肖兰时皱起眉头:“你这不是瞎浪费纸吗?”
说着,一屁股坐在卫玄序的对面,拿起一张金色的彩纸,重复折叠了四次,旋即一把从卫玄序手里抽出剪刀。
“你看着,应该这么剪。”
肖兰时将双手凑近卫玄序,仔细展示给他看。
剪刀不断在金色的彩纸上变换着方向,零零星星的碎屑随着他手指的推进便飘落下来,像一只只飞舞的小闪蝶。
没过多久,他把剪刀放下。
卫玄序:“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肖兰时缓缓将折纸展开,“好了。”
阳光从折纸镂空的缝隙透进来,一个花纹复杂的太阳被肖兰时高高举在手中,展示给卫玄序看。
忽然。
卫玄序脸一沉,又红了眼眶:“不是月亮。”
还十分生气地将地上的彩纸全部铺开,指着肖兰时手里的金纸:“就这一张!”
再指指地上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