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头来,为什么裴寻芳觉得这变成了惩罚自己?
有些甜头果然不能轻易尝。
尝过一次,便会上瘾。
苏陌很快喘不过气来。
他陷在松软的氍毹里,身体如浮萍般随波逐流,苏陌有了一瞬的失控感,这种失控让他感觉很危险,被笔下人这样拥着吻着,仿若自己真的成了书中人一般。
苏陌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让他感觉自己被困住了。
可耳边的水声太温柔了,一下又一下,如海浪拍打在松软的沙滩,就如裴寻芳吻他一样,全身心地包裹着他,充满力量,不知疲倦,急切而热烈。
苏陌今日已经说了太多话,做了太多事,他觉得累极了,他曾经一个人枕着海浪度过太多太多漫长的午夜。如果有那么一件事能陪他度过这些难熬的夜,那么可以是,同裴寻芳接吻。
苏陌不知何时已是面红心跳,身体也变得久未有过的炽热。
忽而,裴寻芳松开他的唇,低声唤道:“公子。”
苏陌哑声回答:“怎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公子举了。”
苏陌只觉脑中一炸。
什么!什么举了!
“看来酥酪是个好东西,以后得多喂给公子吃,”裴寻芳笑道,“还得我亲自喂才行。”
“你……”苏陌一时又羞又恼。
这对男孩子来说本不算什么,谁还没举过?可是放在此时此刻,放在早已不举的季清川身上,就他妈邪门的羞耻无比。
“别动。”裴寻芳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在这夜里极具魅惑性,“是好事。”
他笑得实在讨人嫌:“我帮公子。”
“你、你别碰我!”苏陌试图推他,可船身倏地剧烈倾斜起来,裴寻芳抱住苏陌就地一滚,两人接连撞翻了案几、撞翻了琴台,而后狠狠砸在了船壁上。
冰凉的湖水冲破窗子飞溅进来,落在苏陌脸上,落在苏陌的眼睫上。
这其中,还夹杂着带有人类体温的新鲜的血。
苏陌耳中嗡鸣,天旋地转,心脏几欲要从口中冲出。
可他知道自己没有受伤,裴寻芳将他护得好好的。
又是“哐”的一声巨响,船身剧烈晃动一下,复又砸回水面,恢复平衡。
裴寻芳很快抱着苏陌稳稳起身,他淡然地抄起一件大氅,将苏陌囫囵包裹住。
船窗外,鬼魅般的身影在月色下肆意杀着人,长刀挥起又落下,鲜血溅满了窗。
惨叫声连连。
裴寻芳将苏陌紧紧搂在怀里。
苏陌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可当那条缚在他眼睛上的长巾滑落时,他见到了此生最难忘、最可怕的一张脸。
那裴寻芳如恶鬼一般,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嬉皮笑脸,他冷冷垂眸看向苏陌,而后捂住了他的眼,厉声呵道:“留两个活口,咱家要看他们相互撕咬!”
“是。”
第30章 失控
苏陌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不夜宫。
只记得裴寻芳抱着他的那遒劲手臂的力量, 还有他身上浓郁的檀香味,及血腥味。
当苏陌再次醒过来时,他穿着干净清爽的睡袍躺在卧房的床上,身上还有淡淡的澡豆馨香, 应该是沐浴过了。
忽觉手上一阵刺疼, 苏陌侧过身子一看,差点吓一跳。
床边赫然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眉头紧锁的胡大夫, 正在为他施针。
另一个是眉头同样紧锁的凌舟, 端着一盏茶,眼巴巴问道:“公子你可算醒了, 口渴么, 要喝茶么?”
晨光已大亮。
光晕笼着凌舟,就连他手中那盏茶,都仿若被渡了光边。
苏陌看着那茶盏, 眉心忽的一跳。
他倏地掀开衾被想要起身,却被胡大夫又按了回去。
“公子莫动,施错了针可就完了。”胡大夫无奈道。
“公子可是要喝茶?”凌舟弓身将那盏茶递到苏陌嘴边,道,“小的喂你吧。”
苏陌怔怔看着茶盏中自己的倒影, 昨晚那些失控而可怕的记忆便如电影一般掠过他脑海。
他看见凌舟仍旧趴在卧房窗下的矮榻上, 与他昨晚离开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他看见自己被裴寻芳风尘仆仆抱回来,穿过浸了月色的卧房, 直接进了湢室。
卧房中,凌舟在睡梦中动了动, 喃喃说了句梦话,而湢室中, 裴寻芳阴着脸一声不吭地脱掉了苏陌沾了血渍的外袍。
裴寻芳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挽起苏陌的长发,当他看到苏陌右侧脖颈上有一道划伤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可怕了。
“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三次了。”裴寻芳阴沉沉说道。
苏陌心想道,哪来的第三次,这不是才第一次吗?
可裴寻芳没有再说话。
他沉默着要去脱苏陌的中衣,苏陌按住了他的手。
“我自己来吧。”苏陌有气无力道。
“为何?”裴寻芳哑声道:“也不是没有看过,让我看看公子身上是否还有伤。”
为何?
因为上一回,苏陌根本没有将这具身体当作自己,也根本没有将裴寻芳当作有威胁的男性。
一个是不属于自己的、早已不举的笔下人身体,一个是被自己亲手写成了阉人的笔下人太监,看一看、碰一碰又何妨?
可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了。
虽然身体还是这具身体,太监还是这个太监,可苏陌说不清具体哪里不一样了。
“不用检查,真的,没有别的伤了。”苏陌说道。
裴寻芳却拿开苏陌的手,径自为他解衣,沉着脸道:“公子是见到了咱家真实、丑陋的模样,就害怕咱家、厌恶咱家了,是么?”
苏陌皱眉,他为何会这样想?
裴寻芳深深望着苏陌,凤眸里染着异样的红,说道:“公子是否耻于与咱家这种肮脏阉人为伍了?”
苏陌眉间一紧,心中腾起一种难言的罪恶感。
裴寻芳若是知道了是谁将他写成了这个恶鬼模样,又会作何反应?
苏陌几乎脱口而出:“对不起。”
“为何道歉?”裴寻芳的脸更阴沉了。
苏陌没法回答。
“公子不是问我,为何不让公子沾血腥?”裴寻芳低头寻找着苏陌的目光,他凝着苏陌,浓密的眼睫底下,藏着靡靡欲望,也藏着寂寂克制。
他一条一条解开那斜襟上的束带,修长的手指缓缓移入雪白中衣之下。
声音如来自深渊的低吟:“因为,咱家已经身在地狱了。我不想公子也坠入其中。”
长指轻轻一撩,中衣上袍如绸缎般滑下,坠落脚边。
苏陌的心,没来由的,跳动了一下。
竟然是,这个原因么?
裴寻芳握住苏陌的肩,继而下滑,揽住他的手臂,握住他的五指:“这恶鬼让咱家一个人当便够了,咱家只想要公子这双手干干净净的,不沾罪恶,不染血腥 ,可以吗?”
华贵的墨黑蟒袍衣料擦过苏陌雪白莹亮的肌肤,苏陌喉间一涩,他从未想过裴寻芳会有此等心思。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
苏陌知道自己或许做不到,但他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
“好。”
裴寻芳终于笑了,继而去解苏陌亵裤的带子:“咱家伺候公子沐浴。”
“不必了。”苏陌再次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裴寻芳的脸又沉下去了:“公子为何不让咱家伺候了?是嫌咱家的手脏么?”
“没有。”苏陌的脸红了一瞬。
他不能说什么可笑的男男有别,更不能说,是他自己害羞了。
“我口渴了,掌印去为我煮壶茶吧。”苏陌咬着唇道。
裴寻芳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强求,而是一把抱起苏陌,将他放入水温适宜的浴桶中。
“这浴桶水深,公子不要在水中睡着,当心滑下去了。”他嘱咐道。
苏陌心笑,知道了,这也需要你提醒么?当我是三岁小儿么?
裴寻芳终于走了。
苏陌趴在浴桶边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猿臂蜂腰,身形修长,腰身劲瘦而有力量,抱着他的臂力更是惊人。
苏陌不由得脸红了几分,当那扇门“哐当”关上,苏陌闭上了眼,将手缓缓伸入水中。
苏陌很久没有试过了。
在生病之前,苏陌如朝阳一般,精力旺盛,每日晨起更是生机勃勃,可自从得了那该死的病,他便如枯萎的树一般,一天天萎靡下去了,也正因为他的萎靡,才将笔下主角季清川写成了这副病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