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想的那种关系。”苏陌厌烦地躲开,“事到如今,殿下还想着掌控季清川的一切么?”
“清川,安阳王不是好惹的……”李长薄道。
“殿下!”苏陌打断他的话,“我要与殿下聊的不是这个。”
苏陌问道:“我想问问殿下,殿下给清川吃的是什么药?”
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李长薄的脸,他原本生得十分俊美,可此刻却如同可怜的落水鬼。
“请殿下如实告诉我!”
“清川,对不起……”李长薄摸到床榻边,想牵苏陌的手。
“别碰我!”苏陌道,“那药丸,会让清川主动与殿下燕好,对吗?”
原书中,李长薄曾为季清川特制了一种温和的安神丸,每当季清川情绪低落或彻夜难眠时,李长薄便会喂他一颗。
日子久了,季清川对床笫之欢愈发冷淡,李长薄便悄悄在里头加了催情助兴的药剂。
而这个药,是会上瘾的。
苏陌继续道:“殿下想借那药丸,让清川成瘾,让清川从此再离不开殿下?对吗?”
“清川,”李长薄显然慌了,“不是的,清川你听我解释……”
“殿下是不是认为,睡了清川,他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你了?”
“殿下是不是认为,清川就该是你的私人玩物,他的一切都该属于你?”
“殿下是否想过,你自认为的深情万种,于清川而言,是地狱。”苏陌看向李长薄的眼,一字一句道,“季清川不会跟一个给他喂药、意图强暴他的人走的。”
“抱歉,殿下让我觉得恶心。”苏陌转过身去,不再看李长薄,他感觉到了冷,如严寒的冬季赤足站在雪地里,“殿下,请回吧。”
李长薄怔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这是季清川同他说的话。
穿进这本书里,苏陌唯一一次对原书CP说了句劝阻的话:“及时止损,殿下还有生路。”
李长薄深邃乌青的双眸魔怔了一般,他哑声道:“清川在劝孤放手?”
李长薄笑了,他忽而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手臂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鲜红的血沿着五指滴下来。
“孤来此一趟,不为求生,”李长薄用沾血的手指摸了摸苏陌的脸,道,“只为求你。”
鲜红的血沾在苏陌雪白的脸颊上,红艳艳的刺目。
九公主被安阳王的人挡在前堂,正等得心焦,忽见太子殿下失魂落魄地从昏暗的曲廊内走出。
“太子哥哥。”九公主忙迎了上去。
可李长薄没看到她一般,直接越过她,往大门走去。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九公主忙追上去,“你怎么了?”
李长薄木然地看了小九一眼,哑声道:“我的花簪还在吗?”
“什么花簪?”九公主扶住李长薄,他的情况糟糕极了,她从未见过李长薄这副模样。
李长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那金冠中簪着的,是一支白玉花簪,簪柄上刻着的,是那个人的名字。
季清川。
李长薄回头望了眼不夜宫的大门,如玉山崩塌般,倒在了地上。
-
安阳王亦被召进了宫。
苏陌这才得知,是嘉延帝特召安阳王入京。
众人皆知,当今太后尤爱楼船百戏。
眼下太后六十大寿临近,嘉延帝为显孝子之心,便欲在寿宴之日重开皇家水戏盛宴,彰显大庸天子之国的繁盛。他下令召集沿海水师中善水戏者提前回京演习,被召回的不仅有安阳王,还有傅家镇守的临海、东粤及相对较弱的南粤水师。
正如安阳王所说,水戏只是借口,山雨欲来,挡也挡不住。好在,清川过了弁钗礼这个坎,便是大人了。
苏陌无所畏惧。
凌舟又熬了第二碗药送来,这药太苦了,苏陌将碗推到一边:“替我拿些糖来。”
“欸。”只要公子肯喝药,让凌舟去拿什么都可以。
守在门口的女子拦住了他,冷声道:“喝了?”
此女子正是安阳王吩咐暂时守在苏陌身边的医女采薇,凌舟不敢怠慢,便道:“还没喝。公子怕苦,叫我去拿些糖来,姐姐有糖么?”
采薇听凌舟唤他姐姐,似怔了一瞬,而后她将门一把关严实了,冷冷往门口一挡,道:“糖会解药性,这药不能跟普通的糖一起吃,你去买些清甜爽口的新鲜点心。”
凌舟挠挠头,将信将疑:“欸。”
苏陌身上又开始发汗了,这药得喝三副,这才第二副,凌舟去取糖迟迟不来,苏陌只得捏着鼻子将那药一口闷了。
这次中毒与上次教礼日中毒后几乎一模一样的症状,苏陌不仅仅是中毒了,应该还过敏了。
苏陌很清楚,自己从未写过季清川有过敏的毛病。
季清川被李长薄喂了那么多药丸,也未曾过敏过。
既如此,苏陌为何会过敏?
苏陌想起自己十八岁成年派对那一回,因朋友的恶作剧,苏陌误食了一种带兴奋剂的泡腾片,当即便导致急性过敏,继而引起急性哮喘送进了急诊室。
从那以后,苏陌便留下了对这类药剂过敏的后遗症。
自穿进这本书里,这具身体已出现过两次过敏反应。
这究竟是何原因?
瞧着那渐弱的烛火,苏陌拿起一把铜剪,想要剪去那多余的烛芯,左右比划了下,却无从下手,正想叫人来,忽地被人从身后往嘴里喂了一颗糖豆。
“还苦吗?”裴寻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舌尖舔过指尖,糖豆被卷入口中。
苏陌手里拿着把铜剪,假装镇静道:“这个要怎么剪?”
“公子是不是什么都不会?”裴寻芳握住苏陌的手,以及那把铜剪,“我教你。”
苏陌手一颤,这感觉,怎会如此熟悉?
“帝乡烟雨锁春愁……”裴寻芳拨弄着那点摇曳的烛火,问道,“公子,是否想念故国山川?”
“我对故乡毫无记忆。”苏陌问道,“掌印呢?”
裴寻芳道:“公子便是我的故乡。”
第51章 护身
暮春转暖。
雨声和虫鸣透过新换的绿窗纱, 声声扰人心。
苏陌心中一悸,从裴寻芳的臂弯中抽开身:“掌印说笑了,掌印的故乡是洛阳。”
许是刚刚服过药,裴寻芳的靠近让苏陌全身上下都变得高度敏感, 就连他呼在耳后的气息都如轻羽拂过, 挠得人痒痒的。
频频对一个太监产生性幻想,还总做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梦, 这让苏陌感觉很危险。
无论是被书中角色反噬, 还是对笔下人产生不该有的情感,都是失控的表现。
苏陌喜欢冒险, 但不喜欢失控下的冒险。
苏陌行至窗前, 推开半扇窗,微凉的夜风伴着雨滴飘进来,苏陌心头燥郁, 没忍住在风中咳了几声。
裴寻芳半环住苏陌,将窗关了:“公子体弱,当心着凉。”
苏陌嗔怒着回望他。
裴寻芳他算什么人,为什么总要管东管西,还尽说些离谱的话。
裴寻芳假装未看见苏陌的愠色, 顺手将那半垂着的卷帘也一一放下了。
雨声消去了不少, 房间随之静下来, 烛火变得更亮了,也照亮了苏陌微醺般绯红的脸。
裴寻芳用手背冰了冰苏陌的脸:“公子为何脸红了?”
他个子很高, 声音虽轻,却天然有一种压迫感, 苏陌被他堵在窗前,无处可退, 只得抬起下巴问他:“掌印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公子还真是健忘。”烛火在裴寻芳身后窜动着,他沉在阴影里,似一匹月色下猎食的狼,眸子里是幽深而暗黑的森林,而那森林里唯一的光亮,是苏陌的身影。
裴寻芳走近一步,苏陌以为他又要做什么举动,往后一避,没承想裴寻芳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凤眸里噙着几分笑意:“无妨,咱家替公子记着。”
苏陌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记着什么?
裴寻芳没再多言,端起那盏烛台,在矮榻上坐下,道:“今年帝城的春天特别长,雨总也下不完,公子觉得呢?”
苏陌不知道帝城往年的春天是怎样的,但他刚喝完药,身上也不痛快,他此刻非常不想与裴寻芳呆在一个屋檐下。
这让他感觉很危险。
苏陌赤裸裸地赶人:“时辰不早了,掌印若无事,就请回吧,我要睡了。”
“咱家是来求和的。”裴寻芳直接了当说道,“为表诚意,咱家还带来了一份礼物。不知公子,是否愿意给咱家这个机会?”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放在矮榻的案几上。
那表情,还挺正经。
苏陌眨眨眼,要谈正事是吧。
细想想,两人并未吵架,是裴寻芳先越界了,他试图打破两人的合作关系,阻止苏陌回不夜宫,苏陌借夏伯用“君臣韘”压他,他便索性摘了那枚韘,这才导致两人不欢而散。
拈花巷之事,苏陌猜到一定有裴寻芳在暗中干预,否则,他恐怕早已被李长薄给生吞活剥了。
想到此,苏陌倒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倒是应该向裴寻芳致谢才对。
苏陌也不是扭捏之人,便在裴寻芳对面坐下,远远问道:“这是何物?”
“公子托咱家安葬小槛,咱家猜那位小槛对公子一定很重要,便让人查了一番。”裴寻芳倚在案几上,翻开那本册子,将它调转了个向,朝向苏陌。
里面是一份详细的籍贯备案。
裴寻芳道:“小槛原名林佑仙,山东籍,家里世代为商,为商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