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竟然以为,清川会将那座牢笼一样的别苑当做家吗?”苏陌说道。
李长薄当即崩溃了:“我错了,清川,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清川不喜欢别苑,我们就换个地方。”李长薄全身都在抖,他乞求般望着苏陌,“去哪都可以,清川说了算,让我抱抱你,好吗?”
苏陌静静看着这个他曾经一手写下的原书渣攻。
“清川,别用这种眼神看孤……”李长薄五内俱焚,他痛苦极了,记忆摧枯拉朽般侵蚀着他,他好不容易拼回来的心,再一次被撕成碎片。
清川、清川、清川……李长薄渴望着季清川,需要季清川,他忽而几步并作一步,将苏陌强行拉入怀中。
“孤好想你,清川。”李长薄将挣扎的苏陌紧紧按住,将脸埋进苏陌的颈窝。
“放手!”苏陌厉声道。
“好想你……”李长薄魔怔般吻着那裸露的脖颈,他将苏陌一把抱起,怼在墙上,开始胡乱地解他腰带,“清川,想要你……”
忽听“啪”的一声脆响,苏陌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李长薄脸上。
楼下再次爆发一阵叫好声,看戏的人们为眼前的痛快欢呼着。
苏陌喘着气,这一巴掌几乎用光了苏陌的力气,他的手因太用力而颤抖起来。
“李长薄,清川说‘不’的时候,就是他不想要,不想让你靠近,明白吗?”
李长薄怔了一瞬,左脸火辣辣地疼,可李长薄却仿若找到一丝希望,他抓住苏陌的手摁在脸上,他用脸蹭着苏陌的手,吻他掌心:“若是这样能让清川解气,孤随便清川打。”
他抓起苏陌的手,再一次扇在自己脸上:“清川打啊,打到你消气为止。”
“够了。”苏陌道,“殿下让我觉得恶心。”
“孤不会再强迫你了,请再给孤一次机会……”李长薄魔怔了一般,他僵硬地为苏陌整理着方才弄乱的衣赏,又抱过苏陌想要吻他,语无伦次道,“孤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清川,孤会替你拿回原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没用的,李长薄。”
“清川……”李长薄哭了。
“权利,身份,地位,那些都是你所看重的,清川根本就看不上!李长薄,你活了两辈子,现在还不明白吗?清川和你根本不是一类人!清川曾经那么爱你,是你毁了一切,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从头来过的。”
苏陌按住刺疼的心脏,属于季清川的那颗心脏再次抽疼起来。
这该死的角色反应。
苏陌狠下心,说道:“今日,清川就是要同你做一个了结。”
“李长薄,这个世界不一样了,清川已经同你解绑,季清川死在了过去,李长生也死在了过去,这个清川已经同你无关了,贪嗔痴爱,是非人我,一切放下,可以吗?”
“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清川永远不会再同你在一起了。”
“请你归还花簪,退出弁钗礼!”
李长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什么解绑!
季清川与李长薄是命中注定的,怎么可能解绑!
李长薄面色非常可怕:“清川要去哪?你要同谁走?”
他的眼神变得幽暗疯狂起来:“这就是吉空对清川说的话么,那和尚让清川放下一切,离开孤?”
吉空劝苏陌放下妄念,莫纠缠于书中世界。
苏陌过去不信。
可当他看着另一个裴寻芳死在自己面前,看着那些破碎记忆里无法收拾的残局,看到海边的白T苏陌,苏陌动摇了。
当初他刚穿进书中时,只莽着一股劲想为季清川复仇改命,可如今他意识到,这些书中人不过都是被命运支配着的可怜人罢了。
而苏陌的一意孤行,只会捣乱整个书中世界,会让秩序崩坏、世界乱套。
穿进书中以来,苏陌的信念面临着一次严重的崩塌。
或许吉空是对的,或许另一个裴寻芳是对的,放下一切,离开帝城,离开这些是非、这些人,是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苏陌不是什么心存悲悯的人,他自私得很,可如果最后谁也没能赢,为什么不及时叫停这场战争?
趁这次弁钗礼的机会,跟安阳王远走临安,这样是不是也能给季清川另一种人生,这何尝不算是一种折中选择?
苏陌迟早是要离开的。
苏陌对自己越来越不能控制的、对裴寻芳的情感开始惧怕,他想抽身了。
不玩了,可以吗?
“李长薄你看好了。”苏陌忽而抱起地上那把瑶琴,冲向瑶台帷幔外的露台。
珠玉如流萤般飞过。
李长薄脸色大变,他疯狂追上去:“清川!”他胸腔发出一声悲鸣,“别靠近那里!清川,回来,求你,回来吧……”
“别过来!”苏陌拔出发髻上的簪子,横在身前。
瑶台上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突然出现的季清川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苏陌回头看了一眼底下密密麻麻的人。
“天啦!”
“他好美啊!”
“他怎么了,他要做什么?”
苏陌喘着气,他盯着李长薄,说道:“李长薄你看清楚了。”
他举着簪子,狠狠划过琴面,“嘣嘣嘣”一连串断弦之音划破不夜宫的上空,七根弦全部崩断。
断弦崩在苏陌手上,甚至划开了他的皮肉。
鲜血直流,很疼。
苏陌如冷酷的侩子手,道:“从今以后,清川与殿下,就如此琴。”
“清川。”李长薄跪了下去,泪流满面道,“别这样对孤,求你回来……”
苏陌最后望了他一眼,转过身看向底下那些仰头看戏的人。
“在下不才,不夜宫季清川。”苏陌将琴高高举起,大声说道,“今日断琴绝弦,今生不再鼓琴,请大家做个见证。”
话音未落,苏陌将琴从瑶台上狠狠砸下。
“哇——”伴随着惊呼,人们四散逃去。
瑶琴砸落在前堂正中央,生生断成两截。
“还等在门外作甚!”苏陌转身走进瑶台内,喝道,“进来换妆!”
小蔻领着三人捧着一沓衣物挪进来,战战兢兢道:“奴、奴婢为公子换妆。”
太子李长薄仍跪在露台上,他双目腥红,死死盯着楼下那断裂的琴,魔怔般说道:“孤宁愿你恨我。”
“……孤宁愿你恨我……”
“哎呦,这是怎么了?”春三娘忽而扬着帕子掀帘而入,解围道,“好好的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竞礼还未开始,清川可不能惹恼了李公子。”
李长薄仍只顾死死盯着楼下那把断琴。
“李公子,我扶你起来吧。”春三娘假模假式说道。
“滚!”李长薄吼道,他甩开春三娘,转身冲出了瑶台。
闻讯而来的小九都被他撞得跌到了墙上:“太子哥哥……”
“这可如何是好?”春三娘道。
“别管他。”苏陌扔掉手中的簪子,他的手背仍在流血。
“呀,清川受伤了,母亲为你看看。”那春三娘笑着握住苏陌的手,拿着帕子便要为他止血,可苏陌却很清楚听到她的另一个声音,“公子这是又在玩哪出呀?”
苏陌眼睫颤了颤,回望她一眼,妈的,玄衣人!
玄衣人学着春三娘的语气:“清川乖,母亲为你更衣。”
苏陌抿着唇,他又来做什么?
玄衣人扶着苏陌的肩,让他将双臂展开,认真而又不熟练地解着苏陌身上的衣物。
他表面虽未说话,却暗下传音道:“公子好大方,那么好的一把琴,说砸就砸了,我看着都心疼。”
苏陌瞪向他,关你屁事。
“可公子这个时候想退出,别说李长薄不会答应,裴寻芳第一个不会答应。抽刀断水水更流,公子恐怕没那么容易抽身。”
“母亲话还真多。”苏陌恨恨看向他。
一直安静着未出声的玄衣人春三娘,笑得贱兮兮的:“清川说笑了。”
他继续传音道:“可若是公子真的想退出,在下愿意奉陪,管它闹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呢,咱们玩个死遁如何?在下陪着公子。”
“吧嗒”一声,玄衣人终于解开了苏陌腰带上的搭扣。
玄衣人双手撑起苏陌肩上的衣物,珠白礼服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奴婢手里,玄衣人光明正大道:“瞧,不难,往后母亲日日伺候公子。”
“清川岂可让母亲如此辛劳。”
“伺候清川,怎会辛苦?”玄衣人又捧起那一套红色礼服,正要为苏陌穿,忽见那衣物中掉出一枚笺子。
苏陌看到那笺子上有字,像是裴寻芳的字迹,苏陌想拿来看,却被玄衣人一把抢了过去。
“呦,暗度陈仓。”玄衣人弹了一下那笺子,念道,“‘长相思兮长相忆,乐事与良辰。’这是何意呀,公子?”
他又将那笺子翻到另一面,只见那一头只有两字:射艺。
苏陌品味着这几个字,他忽而起身掀开那叠衣物,果然,裴寻芳曾送他的那把漆黑轻弩正藏在底下。
苏陌一把拿起那把轻弩,对准玄衣人。
“呦,弓箭无眼。”玄衣人嬉皮笑脸地举起双手,道,“公子当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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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宫的地下秘宫。
一群死士如栖于洞穴里的暗夜蝙蝠,黑压压跪了一大片,他们头朝着一个方向,虔诚地等待着指令。
幽深的密道那头,逐渐有了一星点光亮,紧接着越来越亮,待到火光照亮来人的模样,众人这才惊觉,不同于往日只派一个信使传送指令,这一次,一群全副武装的近卫拥着一位脸戴半扇金色面具的男子浩浩荡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