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我何至于在朝堂上被——”郑成梁狠狠瞪一眼沈玉章。
沈玉章正品着茶,听到自己被不礼貌地点名了,耸了耸肩。
郑成梁更气,对宋祁韫等人道:“你们可知互换职权这一月,我们辛辛苦苦查案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全都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毁了!”
“怎么回事?”陆阳让郑成梁细说说。
“说这些案子若非有他儿子的帮衬,大理寺根本不可能那么快破案,抓到凶手。
还说他在朝堂上虽与我斗嘴,但民生、民怨、民冤不能不顾,凡事当以民为先、以民为本。
老子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的活,居然比不上他说的几句话有格局了!圣人夸了他三句,夸我就一句!一句!”
郑成梁越说越生气,十分不服气。
沈玉章边听边想笑,他尽量隐忍,不笑得太高调。
“你还笑!”郑成梁抚着胸口顺气,“回去必须喝一剂清肝去火汤,不然老子要被气死过去。”
“好喝吗?”一记好奇的声音。
众人同时看向沈惟慕。
“你——”
郑成梁捶了捶胸口,又要被沈惟慕气死了。
“哈哈哈哈哈……”
沈玉章再也忍不住了,发出爆笑声。
郑成梁吹胡子瞪眼:“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沈玉章得意,“我养的好儿子是好看。”
郑成梁当即骂沈玉章真是不要脸。
“说事实是不要脸,那将别人功劳占为己有的人是什么?禽兽不如?
郑老头,稚瑾他们查案立功与你何干?你不过顶着上级的名头白捡便宜,怎好意思说‘老子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的活’?”
沈玉章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劝郑成梁,做人最好凭良心,不应如此厚颜无耻。
“你放屁!少造谣!”郑成梁指着沈玉章的鼻尖骂。
宋祁韫与尉迟枫无奈互看一眼,都明白这二人又要开始没完没了地吵了。
当务之急,他们该如何找借口从这场争吵中脱离出去。
上天仿佛是听到了他们的召唤,随即就有大理寺和京兆府的衙役同时跑了进来,行礼禀告。
“沈大人,郑公,秦少卿,出事了!”
“一月之期已过,有事你自己管!”郑成梁马上甩给沈玉章。
沈玉章作为京兆府府尹,管着首府地界的大小政务,刑案讼狱只不过是是他管辖众多事务的其中一样,照常理来说,有案子发生不会直接找到他这来,报交给府中推官、判官即可。
如今衙役匆匆跑来报给了他,同时大理寺的衙役也也来报给郑成梁,足以说明这是一桩大案,影响极大,甚至很可能牵涉到皇亲贵族。
“说。”
对于郑成梁的一惊一乍,沈玉章的反应可谓是相当稳重文雅了。
宋祁韫凑到郑成梁身边,低声评价:“高下立见。”
郑成梁立即瞪一眼宋祁韫,怪他竟然也帮着对家说话。
“逍遥王府的世子被蘑教的人抓走了!”
京兆府的衙役恭敬地呈上绑匪的留信。
“三日内备齐二十万两白银换世子命。”
落款是一个蘑菇形状的图案,随信一起送过来的还有逍遥王世子苏锦多的随身玉佩、衣物、鞋袜,以及苏锦多身体上的黑痣分布图。
郑成梁探头,对黑痣分布图好奇一观。
沈玉章问衙役这图所绘情况是否属实。
“属实。”
伺候苏锦多的小厮丫鬟一起确认过了,上面的黑痣分布确实与苏锦多身上的一致。
白开霁叹:“这绑匪够厉害的啊,连这都能想到。”
“怕王府的人不信。”宋祁韫若有所思道。
郑成梁哼笑,作壁上观:“这可是你们京兆府自己的案子,好好查吧。你不是格局大么,好心让儿子帮这个忙,帮那个忙的,我倒要看看,轮到你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儿,你能办得多漂亮。”
“郑公,这还有一封信,被送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衙役紧张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双手呈给郑成梁。
“三日送十礼,白银码头装船,否则十倍礼送。”
落款也有一个蘑菇形状的图案。
郑成梁对信上的内容十分不解,疑惑问宋祁韫:“这什么意思?”
沈玉章讥讽:“你也就靠他了,不然怎么活啊。”
“二位大人,先紧着当前的案子要紧,想来这会儿逍遥王已经进宫面圣去了。”尉迟枫恭敬拱手,提醒二人。
逍遥王并非皇族,与当今皇帝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屡遭人陷害,逍遥王舍命救过皇帝两次。
皇帝登基后,欲论功逍遥王,逍遥王既不邀功,也不参政,只想过悠闲地富贵生活,乐得逍遥。逍遥王的封号便由此而来。
现如今逍遥王虽从不上朝议政,但却被皇帝奉为知己。在政事上,皇帝一直很看重他的意见,他随便一句话都有可能左右皇帝的判断,影响朝局。
所以,逍遥王这人在京城中地位,要远比真正的亲王、君王还要高。
他家出了事儿,他去面了圣,沈玉章和郑成梁若再无行动,明天怕是只能沦落到牢房里啃稻草了。
俩人赶紧出门,步履一致地匆匆而去。
“蘑教太猖狂了,这一次我们会一定要将他们连根拔除!”陆阳愤愤道。
康安云和赵不行听到“魔教”这个称呼,都下意识地打个激灵。
宋祁韫敏锐地抓到了这二人的异常反应,目光随后就落在沈惟慕身上。
“你们说这信是什么意思啊?不过这信既然送到咱们大理寺了,那这案子咱们也肯定要跟着一起查了。”陆阳道。
尉迟枫:“这本来就是咱们江湖司的案子,因为涉及到蘑菇教。”
宋祁韫点头表示赞同。
刚才郑成梁跟沈玉章斗嘴,话中漏洞百出,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为了维护郑成梁仅剩的那一点体面,没好意思直接点出来。
陆阳拍了下脑袋,“我也被带偏了,郑老头真是够了,就知道惹麻烦。”
沈惟慕吃完了盘里的麻花,擦了擦手起身就走。
“你去哪儿?”宋祁韫问。
“吃饭。”
宋祁韫:“我们也没吃饭。”
白开霁附和:“啊对,二三,我们初次来你家,你都不招待一下吗?”
沈惟慕这才停下脚步,淡声问他们:“你们需要我招待?”
“当然,你到我家的时候,我可是让你吃得肚圆才走。”
宋祁韫感慨沈惟慕在待客之道这方面,该当向他父亲多多学习。
沈惟慕没说话,目光落在表情别扭的陆阳身上。
“你们不恼我了?不认为我阴损、窝囊、没种、令人恶心作呕?”
“当然不是!二三别见怪,刚才情况太突然,陆阳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说了些过分的话,我让他跟你道歉。”
白开霁马上把陆阳推了出去。
陆阳尴尬地立在地中央,两颊有些红,眼神儿避开了,不敢看沈惟慕。
“啊,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阳拔腿就要跑,被白开霁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尉迟枫拍陆阳肩膀,“你在我眼中,向来是光明磊落的陆大侠,嫉恶如仇,明辨是非。”
陆阳见尉迟枫也替沈惟慕说话,有点不解:“你们真的一点都不计较他对我们隐瞒身世,他父亲可是借此机会在朝上好一阵威风,打压了郑老头。”
“你抛开你跟你舅父的关系,也抛开你在大理寺的立场,再去看沈大人在朝上所言,可还觉得是错?
事实的确是因为沈小公子的帮忙,我们才更快抓到凶手破案。
而比格局,郑公确实输了。”
在面对着沈玉章的时候,宋祁韫因为要顾及郑成梁体面,不好直接给他下面子。
但在自己人跟前,事实就是事实,该说的话他必要讲明。
“回头我会劝他改一改这一点就炸的臭脾气,你也是。”
陆阳抿了下嘴,犹豫了片刻后,他举手作揖,对沈惟慕三鞠躬表达歉意。
沈惟慕看着他一直默,回应。
“完了,二三不打算原谅我们了,怎么办?”白开霁哭丧脸地问宋祁韫。
宋祁韫倒觉得这事儿好办,但不能在这种时候吭声,再让陆阳紧张一会儿,让他牢牢记住这次教训。
尉迟枫叹口气,“能怎么办,一起相处这么多日子,好容易建立的信任,说崩就崩了,人家对咱们失望也很正常。”
陆阳连忙对沈惟慕道:“真正阴损、窝囊、没种、令人恶心作呕的人其实是我,明知道自己错了,还硬挺着不想认。
沈二三,你骂我吧,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你想怎么骂都行,但你能不能别跟我们绝交啊?”
陆阳向来嘴欠,又狂妄高傲,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实属不易,足见其道歉的诚意。
沈惟慕依旧安静地看着他们,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你们,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