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惜字如金的韩致都不由地眉毛一动,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秩序井然,协调一致,放在我旗下,假以时日,可培养成精锐。”
衙役整齐划一走到操场中央,重重落在地上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踏出了地动山摇的气势。
“全心全意为百姓服务是我们的宗旨,应平的衙役,永远守护这片土地的万家灯火!”
接近一百个成年男人用浑厚有力的声音,汇成一句话吼出来,如穿云裂石,那场面是非常震撼人心的。
百姓怔怔愣住了,下一刻热泪盈眶,做着的蹲着的,皆纷纷直立起来,挥舞着双手,以回应衙役宣誓般的诺言。
雪拥十二骑也愣住了,他们第一次见这种军民齐心的场面,内心波澜起伏,仿佛让这群普普通通的衙役在心里点了一团火。
怪不得来应平之前,副将问杨统领:“将军待的地方如何?”
当时杨统领如何作答的?好像目光闪烁,只短短回答了四个字:“百姓昭和。”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陆久安一直朝着这样简简单单又任重道远的目标努力着,应平好像才堪堪满足百姓居住的地方,食物也不是那么美味,衣服也不是那么华美,但是百姓已经团结一致,上下一心了。
“真正是做了一个悲天悯人,为百姓遮风挡雨的县令。”秦昭感叹道,技之当初坚持留在应平,实在是一个明智之选。
衙役退场,就开始进入正式的比赛了。
他们从和詹尾珠比赛当天开始,就念念不忘这一天,比赛的时候,使出了浑身解数,铆足了劲仿佛想要一雪前耻。
詹尾珠的起跑姿势被衙役应正,确实是比普通的站立式、弯曲式更有爆发力,所以今天的田径比赛,所有人都选择了这样的起跑姿势。
副将饶有兴趣地抱着双臂称赞:“哇,可以啊,看着有那么点架势。小的们,待会儿友谊赛别给我丢脸啊。”
裁判吹响竹哨,五组参赛者急射而出,你追我赶,片刻后一一撞倒终点线的红丝带。
多亏了谢怀凉紧急赶制而出的计时器,他们这一组旗鼓相当,一前一后相差时间很小,肉眼还真不好分出胜负。
裁判登记读表,很快决出名次。
参赛者跑的时候,陆起会一边在台上做解说:“红组一马当先冲出去了,蓝组穷追不舍,黄组冲上去了,他超过了第三名、又超过了第二名,漂亮!黄组好像拿到了第一,让我们来看看裁判得出的最终成绩,黄组第一!”
操场上参赛者全力以赴,台上主持人激情解说,这般双管齐下,现场果然如陆久安所料气氛高涨。
这样的场景,若是有投票环节,观众的参与度会更高,不过第一次运动会,准备得又比较仓促,只有第二年再把这个环节加进去了。
如果说田径比赛,跳高跳远这种片刻决出胜负的个人赛就已经很振奋人心了,那么拔河比赛就把现场点燃到了空前沸腾。
拔河比赛,两方团队要合力使劲,任何一个人的脚步、手腕出现松懈,都会让情势转变。
这种转变不只一次,而是几番胶着,悬念往往更能拨动人心,部分观众屏气凝神,手指绞动忍不住为其紧张,另一部分则全然相反,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
终于,在万众期待下,一方势如破竹,另一方兵败如山倒,绳子中间的红色布条越过楚河线,决出了胜负。
“我们赢了。”刘卧大吼一声。
他作为拔河队伍里的锚人,站在最后一个位置,要把绳子绕在身上,充当队伍里稳定的作用,和足球比赛的守门员差不多了。
在几次三番被扯动的过程中没有被对方一鼓作气拉过去,他功不可没。
刘卧激动锤胸,队伍里的同伴团团围过来,把他合力举起来高高抛向空中。
观众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居然开始往他们方向投掷手中的丝帕水果,如果手中没有可用之物,他们干脆扯了身边一株杂草,有一样算一样,以表达自己的欢喜和支持。
陆久安诧异:“这群臭小子,这么早就有粉丝行为啦?”
韩致勾起嘴角,明明还有几天才弱冠,倒称呼起别人臭小子了。
他转过头,正好看到陆久安掏出一根头巾咬在嘴里面,伸出胳膊开始挽头发。
韩致微微倾身:“需要我帮你吗?”
“嗯嗯。”陆久安咬着头巾说得含糊不清,韩致从他嘴里扯出头巾,烟□□的发带被他咬出一圈湿润的形状。
陆久安解放了嘴巴,乖乖坐在位置上任韩致动作:“谢了啊韩大哥,头发太长了,自己还真不好盘。”
他学了那么久,最多只会束个发,再多的发型?不好意思,太复杂了,他笨手笨脚,实在学不会。
绸缎一般的青丝顺着指缝缓缓滑动,暖玉一样的脖子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韩致垂着眸子,布满枪茧的双手灵活地转动,陆久安都没怎么感觉到头皮被拉扯,贴在后背的身子就退开了:“好了。”
陆久安只看到韩致舞刀弄枪的一面,哪里知道他居然还会束发挽髻,他再一次由衷地感叹:“说真的韩大哥,你不娶妻太可惜了,谁嫁给你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还会挽髻,你哪一天说你还能描眉画眼我都不会有半分怀疑了。”
韩致道:“不会。”
“哎不会也没关系,你已经是个十佳好男人了。”陆久安凑近些,眨巴着双眼悄声八卦:“韩大哥,你为什么不娶妻啊。”
韩致冷凝凝的目光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久安清咳两声:“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过,我先走了。”
“去哪里?”
陆久安解下外面宽松厚实的长袍,露出他裹在里面的窄袖紧褐,明朗一笑:“下一场蹴鞠,我该上场了。”
陆久安读书的时候尚且还跟着同学打篮球踢足球,自从工作开始,每□□九晚八,还经常凌晨熬夜加班,作息早乱了。
后来事业稳步上升,时间相对多一些,又养成了懒惰的性子,再加上也约不上足够的队友,就再也没有踢过球了。
眼下他要带头做表率,正好过一下球瘾,也不知多年没踢,球技有没有生疏。
陆久安奔到场上,和队友一一撞肩拥抱:“江护卫,你们可要加油啊,我多年不曾碰球,今天就等着躺赢了。”
陆起第一个响应,他握紧拳头,眼神坚定不移仿若十拿九稳:“放心吧大人,我跟着江护卫学了很多,我一定带你取得胜利。”
陆久安上场,欢呼声更加热烈了,观众一激动,又开始投掷水果丝帕。连谢岁钱秦昭这种一把年纪的老骨头,都兴致盎然地解下腰间配饰,随波逐流往场中央丢下去。
“陆大人,俺看好你,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陆大人威武!”
刘卧:……
明明方才还在为他们欢呼庆贺,怎么这会儿又让陆大人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百姓翻脸未免也太快了吧。
“别扔了,我会尽力的,场地被弄脏了的话就不方便运动了。”陆久安制止百姓热情的行为,找来工作人员把场中央的礼物捡走。
陆久安为了防止拉伤,习惯运动前做几个热身运动,下腰拉腿,掰手抻脚。
韩致目光在少年身上一寸寸扫过去,从凹下去的腰线,到舒展的长腿。
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欲,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灰复燃。
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反反复复……
韩致按住太阳穴,挫败地闭上双眼。
场上何止韩致一人被少年的朝气蓬勃吸引,沐蔺固态复萌,端出久经沙场的轻佻姿态:“无端风月啊,那小腰,那长腿,啧啧。”
韩致撩起眼皮,是啊,少年人意气风发,奔跑时矫健的身影,进球时洋溢的笑脸,不知会牵动在场多少人的心。
陆久安从一开始的磕磕碰碰到后面逐步的得心应手,越踢越顺畅。
……
“哗!”
“陆大人赢了!”
“我就知道,陆大人乃昆山片玉,没有什么他不能办到的。”
陆久安激动地把头巾一把扯下来,揉成一团往观众席丢去,一个秀才眼疾手快抢到了,招摇地挥舞头巾,引以为豪。
在秀才眼里,这都是晋南风流雅士会有的潇洒举措。
陆久安与队友相互击掌。
“辛苦了!”
运动会举行到现在,基本上算是结束了,百姓回味无穷,搬着小板凳离开的时候,还在沸沸扬扬讨论个不停。
结果听说还有衙役和雪拥兵的友谊赛,又兴冲冲地去而复返。
副将把脖子掰得啪啪作响:“终于该劳资上场了,看得我手痒痒。”
杨耕青性子沉稳,但到底是男人,很难抵抗汗水和比赛的诱惑,他征询地看向自家将军。
韩致面无表情:“去吧,输了令牌摘下。”
衙役稍作休息,他们连续运动了一整天,也不觉得累,念念不忘的事情终于要实现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比之刚才还要精神。
雪拥兵不眠不休地在山上剿匪一个多月,状态也不比衙役好到哪儿去,双方半斤八两。
衙役和雪拥兵皆在韩致手下受过训,不过雪拥兵到底以精锐之军享誉大周,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比赛。
果然是碾压式的直接通关,无论衙役如何转换策略,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仿佛所有的努力和计谋都是摆设。
全体衙役僵直四肢仰面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太累了。
酣畅淋漓地对战一场。
太爽了。
衙役满足得哈哈大笑。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还妄想赢过韩大哥的雪拥兵呢,是不是发给他们的枕头太矮了。”陆久安笑骂,语气里带着纵容,“不过人有梦想是好事,万一实现了呢?”
韩致沉默不语,似乎连陆久安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到,目视脚尖怔怔出神。
第065章
晨光熹微, 万籁俱寂。
应平县衙府内窸窸窣窣一派忙碌之色。
“还没烧好吗?”陆起往返灶房催了几道。
今天他家公子及冠,可不能误了良辰吉日。
“来了,来了。”
小厮们合力担着三桶热水急急忙忙赶来, 丫鬟捧着黑色的缁布采衣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