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眼镜镜片上拉过几道光痕。
赵麟感觉胸膛里点着一把兴奋的火,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时屿脸上露出挫败的表情,甚至,是哭泣或者颓丧的眼神——
但什么都没有。
时屿薄唇微抿,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将西装纽扣扣紧,动作缓慢优雅。
“恭喜。”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眉眼还是那样高不可攀,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赵麟一个眼神。
赵麟不屑地嗤笑一声,眼底尽是森冷怒意。
倾注了那么多心血的项目被别人拿去,他不信时屿竟真能做到泰然自若。
“我听说,时总为了这个案子,可是拿了R&E不少资金周转扶持,总部那边的意思是让你拿下吧,”赵麟声调扬起,言语间满是嘲讽之意,“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怎么跟总部交代呢?”
时屿整理着袖口:“这跟赵总没什么关系吧。”
哼,还挺能嘴硬。
赵麟冷冷地瞥着他。
“不过是一个平邹开发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要……”他声线低下来,恶劣地扬着眉,语气暧昧,“我可以把项目让给你做。”
时屿翻折着袖口的手一顿,这才不紧不慢地睨向他。
那眸色清冷,令周遭的人都忍不住提起呼吸。
只见他轻挑了下眉,寡淡的唇线勾了勾,那笑意很轻,冰冷又不达眼底。
赵麟浑身一凛,眉间谨慎地皱起。
“我的事,就不必劳烦赵总操心了,”说完,他收回视线,朝旁边的人微微颔首示意,“各位慢聊,我先走一步。”
说完,长腿一挥,朝门口走去。
赵麟看着他西装下紧致的腰线,眉狠狠地拧起,低咒道:“操,不识好歹的臭表子。”
不过,能在他手里抢到这块备受瞩目的项目,也算是没有白折腾。
段京淮看时屿正打算出去,没什么再留的心思,也跟着站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厅廊转角时,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撞到了他的手臂,那人手里的文件掉到了地上。
“抱歉,”温宜匆匆道了句歉,低头将地上的文件捡起,再抬头时,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段京淮,她连忙欠身道,“段总。”
段京淮手随意揣在西裤口袋里,冷着脸跟她对视了两秒,眉心微微蹙起。
如果让她现在进去,务必会撞到时屿。
想到这儿,他有些不爽地咬了一下后颌。
路被笔挺高大的男人堵住,温宜迟疑地问道:“您,还有事吗?”
段京淮黑眸冷冽,身上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嗓音低沉:“竞标会已经结束了,温副总来的有些晚吧。”
温宜笑道:“噢,我不是参与竞标的,只是来给我们老板送一会儿酒局要用的文件。”
段京淮没动,眉间仍旧带着锋利逼人的寒意。
温宜舔了舔唇,继续说:“您好像对我,总是有敌意。”
段京淮唇角淡扯着,没有否认。
“我能问一下,是为什么吗?”
温宜刚说完这句话,便看到时屿跟着庄渊从会展大厅的正门走出来,直直地朝着电梯方向迈步。
她回想起来上次跟段京淮的不愉快,猜测道:“是因为……时总?”
第52章 摊牌
段京淮低敛下睫, 默认。
温宜将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浅笑着:“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高中的时候确实喜欢过时总,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段京淮脸上的神情松懈下来,他微眯了眯眼睛:“很久以前?”
“是啊, 而且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他, ”温宜拧眉想了想, 又说,“啊,你是说那封情书是吧。”
她解释说:“那封情书,并不是时总写给我的, 而是我写给时总的。”
段京淮敛眉。
“当时情况特别复杂, 那时候我性格有些懦弱,一直被班里那几个男生欺负,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说的。”
“事后我已经谢过时总了,没想到竟然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段京淮眉骨微抬:“你不是跟时屿一起去美国了吗?你们没有谈恋爱?”
温宜懵了懵, 又道:“我们的确是一起去美国留学了,但这是因为,他的妈妈跟我妈妈是朋友, 所以就把我们一块送出国了, 没有别的原因。”
“到了美国之后,我们虽然在一个学校, 但是几乎没有见过, 而且我们并没有谈恋爱啊。”
温宜莞尔:“更何况,时总喜欢的人, 一直都是你。”
段京淮抬眸, 递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我跟他同桌的时候碰到过好几次,他总是在上课出神的时候, 在课本上写你的名字,写完之后还会涂掉。”
“而且,他时不时还会望着你的方向发呆,如果被你发现,又会装作若无其事,其实紧张到耳朵都是红的。”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温宜话音一落,段京淮转身朝刚才时屿离开的方向跑去。
电梯正在运行,他眉眼冷了几分,片刻也等不了,转而推开安全通道厚重的大门,顺着楼梯口跑下去。
他一路从楼梯跑到停车场,有寒风顺着通风口倾灌,撩起了西装的衣摆。
冷峻如鹰隼的黑眸一聚,很快,他便从停车位上发现了时屿的踪影。
他正在跟人打电话,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俊朗的面容干净又清冷,贵不可言,似是从来没有沾过烟火气。
有日光透过缝隙落在他的身上,纤瘦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润泽的光晕。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心口一砸,段京淮低喘着气,人都有些站不稳,长腿信步走上前。
时屿看到他,眉眼亮了亮,像个小灯泡似的发着光芒:“我正找你呢,你——”
剩余的话,被一个蛮横又不讲理的吻堵了回去。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库里南底座高,段京淮揽着时屿的腰,将人抵在车窗上,低沉的气息里带着些许潮意,唇舌撬开他软绵的齿关,辗转厮磨。
电话里还传来助理的声音:“时总?”
段京淮伸出手去,将他的电话直接挂断,收起手机,将时屿的手摁在车门上,舌与舌勾缠,贪婪又近乎疯狂的含吮着他的唇瓣tຊ,像是宣誓所有权般啃咬。
“还好只有八年。”
段京淮的吻流连到耳侧,他吻着他的耳廓,嗓音像是掺杂了细沙和浪,低哑性感。
“差点就把你弄丢了。”
——
“我妈知道我喜欢你之后,情绪崩溃了很久,她好不容易吃药冷静下来,就给我报了美国的学校。”
坐在库里南后座,时屿平静的讲述着曾经的事情,尽管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却也让段京淮心生震撼。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患上了那种病,可能是跟我爸离婚之后,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他想了想,说道,“大概吧,毕竟我爸出轨离开那年,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
时屿握着段京淮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后者听后,更用力地搂住他。
“我有一本日记,想到你的时候,我就会在那本日记上写跟你有关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放学回来,我发现我妈看了我的那本日记。”
“我忘不了那一天,我们吵了很久的架,吵到她昏迷,醒来之后又神志不清……”
回想到那时的情景,时屿还是忍不住后怕。
段京淮抚着他的发顶,将人抱到腿间面对面坐着。
时屿依偎在他的怀里,鼻尖抵着他的颈侧,温声阐述:“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她竟然患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已经吃了很多年的药了。”
“很可笑吧,我一直责怪她严厉,冷漠,却没曾想过,她一直都在备受煎熬的过着每一天。”
“后来她跟我说,她就只有我一个人了……那年我十八,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成年人,第一次,我在我妈脸上看到苍老又憔悴的神情,她几乎是在哀求我。”
即便被他紧握在手里,时屿的指尖也如瓷玉般温凉。
“她的病太重,我妥协了。”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里透着浓浓的不舍与无奈。
“那本日记被她烧了,她把我带到美国,将我锁起来,不允许我用任何通讯设备,每天盯着我考雅思,做招生卷。”
“她对我的寄望已经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我按部就班的,根据她的规划,考入大学,进公司。”
“刚到美国的时候,我没有任何能联系你的方式,只能写信,趁着跟我妈去医院拿药的时候,借机寄出去,可从来都没有收到过任何一封回信。”
“我心灰意冷,以为你并不喜欢我。”
时屿用力地捏了捏段京淮的掌骨,像是撒娇。
“为了照顾我妈,我休学了半年后才考上了S大,之后就陆陆续续的从网上看你的消息,其余的,你都知道了。”
段京淮敛下眼睫看他,眸色暗暗:“我没收到任何信。”
时屿点头:“我知道。”
“嗯?”他不解。
时屿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我猜到了……”
“你之前说喜欢我了很多年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他低道,“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段京淮,我真的好想你。”
温热的呼吸拂在段京淮的颈边,微微发痒,他搂着人的腰愈发用力,微低着头,唇啄吻着他的耳廓。
车子停靠在静谧的堤坝上,车窗外有温润的海风肆意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