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只有墨璟在还好,狐王可以厚脸皮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龙王此时也在,这件事就必不可能混过去了。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只是墨璟和白澈之间的私仇旧恨,一旦牵扯进来龙王,便上升到两个妖族之间。
龙王自是知道这点,他敛了神色,表情温和,内里却冰冷,说出来的话官方又客套:“老朋友,这件事儿是璟儿做的不对,他不该随便答应同白公子切磋武艺的。刀剑无眼,璟儿也未曾料到会变成如今这个情况。”
龙王先装模作样的道歉了,就算是给狐王递了个梯子。狐王不是看不清局势的人,顺理成章地下台阶,自罚三杯道:“也是白澈的错。这么大个人了,还学小孩子那套。要不是太子殿下及时出手相助,这孩子怕是早没命了。”
龙王没有接话,狐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为了感谢太子殿下对白澈的救命之恩,我青丘狐族藏宝阁里所有的藏品珍宝,太子殿下都可以任意挑选。青丘未来一年的生产利润,我愿让出三成,赠予殿下。”
听到让利,龙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却仍旧表现出一副忧愁模样:“璟儿还年轻,做事总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过既然老朋友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替他推辞。白公子在龙宫养伤的这几个月,我龙族会全权负责他的照料起居。”
“如此甚好。”
几句简单的谈话将龙族狐族之间的利润联系,情感联系都交代了个彻底,狐王在心底也松了口气。在和墨璟的这件事上,本就是白澈不占理,如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白澈受了重伤,青丘又愿意出血让利,想必这茬也能顺利揭过去。
就算墨璟有千八百个不情愿,可看在白锦欢的面子上,看在龙王的面子上,看在白澈受了重伤的情况下,他也不能提出反对,只能这样吃了这个哑巴亏。思及此处,狐王一半觉得有些对不起墨璟,一半又有些暗喜。
既然事情已经妥善解决完了,狐王也不好继续让白澈待着这不方便的偏殿。他叫来了自己的侍从,打算将白澈挪回青丘的招待室内安顿。龙王也不留他,口头上说要帮忙搭把手,可行动上却没有任何表示。
到底还是墨璟这个年轻人实心眼,随手抬了一把。一行人转瞬之间,便从这偏僻偏殿,用法术瞬移到了龙族给青丘狐族专门准备的休息室内。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青玄这混小子近日神出鬼没,也不知道一天天在折腾什么东西,总是见不到人影。结果白澈一出事儿,回来打眼撞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青玄。狐王怕他在白锦欢面前乱说,赶忙把这小巴蛇抓了过来。
他板起面孔,耳提面命地警告青玄不准把白澈受伤这事儿说出去,更不准在白锦欢面前提起他们二人半个字。青玄在见到白澈这凄惨状况的第一秒就吓傻了,一心自以为是自己没有对白澈提醒到位,才会让七公子受这么重的伤。
一行人满腹心事各怀鬼胎,只有不远处房间里的白锦欢没心没肺睡得香甜。所有人都把他当做温室里的花朵,保护他远离伤痛,不让外界的风风雨雨,惊扰了他的梦。
第082章 狐狐知晓白澈受伤
但最终还是纸包不住火,即使狐王和青玄以及青丘狐族的一行人都千方百计地想要将白澈受伤的这件事瞒住白锦欢,可白锦欢还是对多日不见七哥白澈的情况起了疑心。见青玄支支吾吾地说不明白,白锦欢便知道,这其中肯定有情况。
青玄不会说谎,他有的是拿捏这小巴蛇的办法。白锦欢咳嗽一声清着自己的嗓子,同时一本正经地板起面孔,装作生气的模样。狐族的小公子笑的时候总让人春风满面,可一旦严肃起来,神情便锐利得不近人情。
“青玄——”他拖着尾音,给青玄施压,“你们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不愿意说实话吗?”
青玄被白锦欢叫名字的声音叫得浑身一颤,几乎要给自家公子跪下。他本不该瞒着白锦欢任何事儿,可这件事一牵连了墨璟,二殃及了白澈,又有狐王对他耳提命面。青玄夹在这几人中间,只觉进退维谷。
事到如今,他仍旧做着挣扎,面上堆起不值钱的笑容。青玄往前几步,拉近同白锦欢的距离,同时蹲下身来,双手搭在自家公子的膝头,仰着脑袋装傻道:“公子可是冤枉青玄了,青玄从不会瞒公子任何事儿。”
白锦欢见青玄这副难得乖巧的模样,方才装出来的怒气也消了大半。他伸手按住青玄的下巴,欣赏着自家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小妖奴那副逐渐成熟的面孔,饶有兴趣地说道:“好,那你说说,我那七哥白澈,近日都去哪儿了?”
提到白澈的名字,青玄面色有些微妙地哽住了。这点细微的变化当然没有瞒过白锦欢,白锦欢微眯眼睛,视线落在青玄那对不断游离目光的眼珠子上,打算看看这小妖奴到底还能给自己找出什么匪夷所思的借口来。
“公子——”青玄瘪了瘪嘴巴,模样莫名看着有几分委屈,他眨巴着眼睛装可怜,想让白锦欢能多几分心软,将此事混过去,“大王不是一早就跟公子说过,青丘突发事故,七公子白澈自行回青丘处理去了吗?”
“是吗?”白锦欢冷哼一声,眼眸深处多了几分危险,他松开了捏住青玄下巴的手,端起桌面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润了嗓子,“前些日子我也传信给了大巫,询问他的身体和青丘情况,大巫可是告诉我一切安好啊。”
“所以说,白澈压根儿就没回青丘,可是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这么说?”
“青玄,你在骗我。”白锦欢心底莫名生了点火气,放下茶盏的动作都带着几分粗暴。狐王以担忧他身体的由头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休息室这一亩三分地里头,白锦欢本就因为受限而心情不快,现如今一个两个又都瞒着他。
他摇了摇头,继而微微垂下,眼睫轻轻颤抖,神情带着几分落寞,让青玄看着心底难过:“你们都瞒着我,你是,白澈是,就连父王也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非要一个两个地将我蒙在鼓里。”
青玄被白锦欢这伤感的情绪感染,自己心头好似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当日七公子白澈身上的伤又重新浮现在他眼前,一片的红几乎染红了他的眼睛。青玄总是愧疚,愧疚自己知道墨璟和白澈之间的因果,却没能妥善地进行处理。
他本就有愧白澈,今日又让公子伤心,青玄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能做出正确的事儿。如今白锦欢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隐瞒,以公子的聪明才智,不消多时便能知道真相。与其到时候让公子失望,不如今个儿就和盘托出,也能让公子有个心理准备。
想清楚这点后,青玄便将狐王的嘱托抛之脑后,一门心思放在白锦欢身上。他仍旧是那副俯在白锦欢膝头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掀起眼皮看着自家公子。青玄紧张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思忖着措辞,最后一鼓作气。
“公子,是青玄不好。”说完,他歉意地垂下眼睛,将视线放在白锦欢的膝盖上,不去看他那双多情又难过的眼睛,一口气将事情抖落了个干净,“七公子确实没有回青丘,这样的说辞是大王安排好的,为得就是让公子放心。”
“公子,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您有些意外,但您一定要保持冷静,莫要情绪激动。”青玄再度仰起头,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白锦欢。白锦欢不明所以,却能感受到青玄心底的惶恐,于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得了白锦欢的承诺,青玄的心理负担放下了些。他闭上眼睛,连珠炮似的将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七公子受了重伤,心口中剑,怕是要妥善修养个好几月才能痊愈。大王怕您担心,所以才将这事儿瞒了下去。”
“什么!七哥受了重伤!”听到白澈这恐怖的伤势,白锦欢几乎要惊讶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幸亏青玄俯在他的膝头,用自身重量压住了即将暴走的白锦欢,“情况如何,怎么伤的,为何好端端地会有这样的事儿?”
“这个——”青玄再度被白锦欢的问话哽住了,事情牵扯到墨公子,而墨公子又和自家公子有过一段情缘,但是墨公子将七公子伤得那么重,七公子又是自家公子的亲哥哥,这简直是让青玄的头脑成一团乱麻的关系。
“青玄也不知道事情原委。”又在开始编瞎话骗公子,青玄微微垂着头,不让白锦欢看出他面上心虚的表情,“许是龙宫有了刺客,七公子不小心撞见,所以才受此重伤?”
“不应该啊。”听到青玄这样的回答,白锦欢第一反应便是反驳,他摸着下巴缓缓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先不说龙宫邀我们狐族暂住几月,多的是法力高超的人物,那刺客那里会这么蠢,非要挑龙狐二族都在的情况下来找事儿。”
“再说了,若真有刺客刺伤了白澈,父王定会震怒。龙王作为主人,也会相应加强龙宫的安保巡视。”意识到问题所在后,白锦欢眯起眼睛,眸中带着几分审视,“可我未曾见有安保调动,龙宫也是一切如常。”
“青玄,你又瞒我!”思路渐渐清晰,白锦欢的火气也慢慢上涌,手上没忍住拍了一下桌子,“白澈到底是被谁伤了,那人是何方神圣,倒让你们一个个三缄其口,非要左一个谎话,右一个谎话地来编造骗我。”
得,他就说他不擅长说谎。再次被白锦欢拆穿后,青玄彻底没了脾气。可他还记挂着自家公子身体,不宜情绪剧烈波动,不宜生气,于是赶忙认错道歉道:“公子,对不起,你别生气。大巫临行前说你定要保持心情平和,别气坏了身子。”
白锦欢见青玄服软,方才燃起来的火气又蔫儿似地消了。他安抚性地摸了摸青玄的脑袋,捉弄似地揉乱了他的头发,没好气地说道:“就是你们这样一个两个把我当傻子一样瞒,我才会生气的。青玄,你说实话,白澈到底是被谁伤了?”
青玄垂着脑袋,还是不说话。
白澈也不逼他,自己自顾自地猜测着,同时时不时打个感情牌:“你知道的,虽然我很多时候看不惯白澈那副以自我为中心的臭德行,也不喜欢他总是事事儿管着我,可他毕竟还是我七哥。他受伤了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这也不合适吧。”
“他在龙宫受伤,可龙宫的安保没有任何异样,想必不是外人所为。我们青丘狐族在龙宫是尊贵的客人,寻常小妖的妖力不及白澈,也不必可能伤到他。”想到这,白锦欢心头便浮现出了几个可能性,让他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伤了白澈的人,定是妖力强大又身份尊贵,才会让父王吃下这哑巴亏。”白锦欢攥紧了自己袖口,揉捏着布料,试探性地看向青玄,想要通过他的面部表情变化来判断自己是否猜对,“是龙王,还是龙宫其他的长辈?”
“还是——”白锦欢忽然不想说下去了,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可能性,而这个可能性十有八九便是父王和青玄绞尽脑汁隐瞒的原因。他如鲠在喉,一时不知是就此收手,还是将事情完完整整问个彻底,求个明白。
他就这样就着话头沉默着,青玄也垂着头,不敢去看白锦欢的面上表情。就在他以为白锦欢不会继续说话时,自家公子却心事重重地将最后的一个可能性缓缓地抛了出来,将他砸了个昏头转向:“还是,是墨璟。”
青玄没有说话,头埋得更低了。白锦欢一见他那副装鹌鹑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是墨璟,居然是墨璟,原来是墨璟。墨璟是龙宫的三太子,和白澈有矛盾,又和自己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所以父王才会闷声吃了哑巴亏。
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哥哥,所以父王才会千叮咛万嘱咐地想让这个消息瞒着,不让自己知道。白锦欢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忽然觉得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他才短短几天没有露面,事情竟然到了这个局面。
青玄抬起头,眸中尽是紧张。他实在害怕白锦欢会因为知道这个消息而伤心难过,因此赶忙用自己的灵力给公子进行安抚,同时宽慰地开解道:“公子不要挂心,墨公子和七公子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白锦欢摇了摇头,手腕一转,按住青玄的手掌,将他给自己输送的灵力压灭了。他缓缓开口,语气却没有多么愤怒或悲伤,只是有些好奇:“我没担心,我只是有些好奇。白澈虽然平时不像个好人,可也知道明哲保身,为何会和墨璟发生冲突?”
“这么久的相处下来,我自然了解他们两个人。就说白澈,他从来不是那种一时上头便不管不顾的人,我倒是对他受伤的缘由感到不解。再就是墨璟,他光明磊落,出手自有分寸,又怎么会让白澈受这么重的伤。”
想到这,白锦欢叹了口气,顶着青玄忧心忡忡的目光,抬手揉了一把小妖奴毛绒绒的脑袋。他的语气清淡,宽慰青玄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自有分寸。七哥虽然受了伤,可既然父王都没有找墨璟麻烦,我自然也不会强出头。”
他曲起指节敲着桌子,看向窗外:“而且,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第083章 针锋相对唇枪舌剑
墨璟是龙宫的三太子,这样高贵的身份让他想要躲清闲都难如登天。白锦欢原本想着是他惹了自己生气,定然要将人好好晾上几天,可白澈这一茬子事儿横空出世,白锦欢心痒痒,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墨璟问个明白。
在知道白澈受伤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探望白澈,而是来找了墨璟,一是想要在狐王那边保持无知无觉的形象,二是一时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面对白澈。自己的爱人伤了自己的哥哥,他对白澈除了担忧,还有一份莫名的愧疚。
晃了晃头,白锦欢将脑海中这些杂乱的思绪尽数抛之脑后,一个人缓缓踱步到龙宫最中心的办公区域。他四下观望,没能找到墨璟所在的房间,便随手抓了个龙宫里服侍的侍从,问了他们三太子殿下墨璟的所在。
那小侍从从被他问住的时候就开始抖如筛糠,让白锦欢不由得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看起来有那么吓人吗?顶着一张笑得快要僵硬的脸,白锦欢终于在小侍从结结巴巴的回话中问清了路,这才将人放了回去。
按照那小侍从的说法,白锦欢顺利地来到了一扇大门前。他半点也不见外,敲了门后也不顾里头人的示意,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墨璟原本正在处理龙族事务,见有人不请自来登堂入室,抬眸时眼睛里的阴郁丝毫没有掩饰。
可下一秒定睛一看,来人竟是白锦欢,他惊讶了一瞬,又飞快地隐去方才的不快,转换出一副欣喜的模样。墨璟放下手中正在处理的公文,掸了掸袖上的灰尘,便赶忙从座位上起身下台,往白锦欢站立的方向迎了过去。
“是我有失远迎了,锦欢,你来怎么也不提前同我说一声,我也好招待你。”墨璟面上扬起笑,驱散了些许心头的闷闷不乐。他也不见外,十分自然地在白锦欢宽大的袖袍下牵住了他的手,将人往一旁的椅子上带。
敏锐地察觉到墨璟对他的称呼,由原先总有些阴阳怪气的“小白公子”,变成了他们曾经相知相许时喊的“锦欢”,白锦欢原本温和的笑意便带上了几分玩味。他没有将手抽出来,堪称乖顺地坐在了墨璟给他安排的座位上。
在这处理事务的殿中,白锦欢惊讶地发现,除了墨璟一人,倒是没有旁人,连随侍的小妖都找不见一个。他掀起眼皮,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怎么也没个服侍的人,倒让太子殿下亲自来服侍我了,我可担待不起。”
墨璟没有在意白锦欢这有些酸溜溜的话,反倒觉得这样的情绪让这小狐狸鲜活了不少。他仍旧保持着在凡间自力更生的记忆,这一段渡劫的经历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让他一时半会儿仍旧无法接受被人伺候的日子,总觉得别扭。
现下白锦欢来了,墨璟也不希望侍从们鱼贯而入,打扰这难得的两人清闲时间。他亲自上手分茶倒茶,一边慢悠悠地动作,一边缓缓开口,说着自己的理由。话说完了,茶也倒好了,推向白锦欢身前时,墨璟恰到好处地抬眼。
正好撞进白锦欢那双澄澈的眸子里。
精心练习过的眼神对付白锦欢这个有色心的狐狸可谓是百试百灵,他的眼睫轻颤,半阖着遮住眼底的情绪,可外露的眸子却带着点暧昧的缱绻。望着人的目光温柔又亲和,看得久了,便会给人一种,普天之下只在意你的错觉。
这样的错觉总会让人心猿意马,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情绪。白锦欢自然受不住墨璟这样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正在这人一步步的攻势下被击退。他当真是喜欢墨璟这张脸的,五官深邃,眉眼锐利,可笑起来又有点甜。
同白锦欢对视片刻,墨璟便垂下头来,有些不自在地用指节摸了摸鼻尖,唇角漾起一抹温和浅笑。他的嗓音有些低,不知是被刻意压过的还是因为处理事务累着了,听起来有几分莫名的磁性,落在白锦欢耳朵里,倒让他浑身酥麻,像过电一般。
瞧你这点儿出息!
意识到自己有些色令智昏,白锦欢抖了个激灵,将自己飘飘然的思绪重新拽回脑子里。他莫名地有些羞恼,总觉得自己被人拿捏,因此被尊贵的龙宫三太子服侍,白锦欢这个客人也半点都不客气,端起茶杯来就一饮而尽。
可茶水入口,他便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普天之下他喜欢的事物不多,除了男女各异的娇俏容颜,便是在茶道上有一番自己独特的见解。为了好茶,他能够放下身段去种茶妖精那儿不要脸面地求上半个月,虽然最后都便宜了白澈这个家伙。
而如今墨璟这里的茶水,堪称寡淡无味。不仅比不上种茶妖精的好茶,更是连他在青丘私库里的茶叶都不如。若非要说像什么的话,倒是与墨璟曾经在紫霄山下小屋里住的那段时间,喝的白开水味道差不多。
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如牛饮水地喝完后便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白锦欢有些疑心,难道墨璟这个三太子只是面上看起来尊贵,实则在龙宫里不受待见吗?没人服侍也就算了,就连茶水都品相一般,断断不是这个身份该有的待遇。
像是察觉到了白锦欢的疑惑,墨璟缓缓开口,替他做了解答:“这茶虽然味道淡了些,可却是最像的。喝这茶的时候,总能让我想起曾经住在山下的那段日子。锦欢是妖界有名的品茗客,一时喝不惯也是正常。”
墨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锦欢也就不继续和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怪没意思的。他身子往后一靠,背脊倚在椅背上,双手环抱胸前,指节敲着手臂。白锦欢抬起眉毛,饶有兴致地看着墨璟:“太子殿下,不装了?”
“锦欢这是说的什么话?”听了白锦欢的话,墨璟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的情绪,面上的笑容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一点破绽,可就是莫名让白锦欢有些气恼,“同旁人需要虚与委蛇,可对你,我总是真诚的。”
“真诚?”白锦欢有些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将视线看向窗外,没有继续和墨璟对视,“那日你我不欢而散,我便说过,若你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就不奉陪了。怎么,太子殿下莫非现在是后悔了?”
“后悔倒没有。”墨璟摇了摇头,端起杯子来啜饮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道,“只不过见到了一些人,知道了一些事儿,如今正在尝试补救。锦欢,你也说了,你不愿奉陪。可我还没找你道歉,你怎么就亲自上门来了。”
这人也是属狐狸的,白锦欢顶顶腮,有些不爽地想。他没有继续保持方才那个吊儿郎当的姿势,而是双手交叠在桌案上,身子前倾,拉近自己同墨璟之间的距离。他身位低,抬眸时正好能看见墨璟的眼睛和面上的情绪。
“我那七哥被你重伤——”白锦欢笑了一下,朝墨璟眨了眨眼,语气中倒没有多少愤怒,反倒听起来颇为惋惜,“你说,作为青丘狐族的人,又是白澈的亲弟弟。哥哥受伤,我这个做弟弟的,要不要来替他讨个公道?”
墨璟一瞬间捏紧了手上的杯子,气息有片刻不稳,又在之后强制性地平复了下去。他面上仍旧是那副挑不出错来的笑容,同往常的装模作样没有什么分别,可眉眼却悄悄冷淡了几分,好似一瞬间覆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他对白锦欢的话感到厌烦,又想起白澈这个解决不掉的麻烦,一时之间心情一落千丈,远没有方才知晓白锦欢来时那般的欣喜若狂。墨璟对白锦欢的突然到访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而这样的猜测正让他感到心寒。
他心里不痛快,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没有多好听。墨璟像是扯掉了他作为龙宫三太子该有的体面,,也没了他曾是墨璟时对白锦欢的温热,只剩下阵容不同的针锋相对和口舌直争:“怎么,锦欢这是要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他伸手覆盖上白锦欢的手,手底下触感柔软细腻,本是一处温柔乡,可墨璟的心却渐渐冷硬。他轻呵一声,不知是在嘲笑白锦欢,还是在笑自己的多情:“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同白澈之间的恩怨,锦欢你不是不清楚。”
说完,墨璟垂下头来,笑容看起来有几分羞赧,可眼底却阴冷。他的唇角抿得极紧,莫名让人觉得执拗又坚毅:“因为私人恩怨,所以我将白澈捅成了重伤,以泄我心头之恨。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听起来有始有终,格外完整。”
他点了点头,面色嘲弄,眸中藏着几分落寞,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我自己都快信了。”
“你是青丘的小公子,是白澈的弟弟。锦欢,那么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是想见我这个人,和我叙旧情——”墨璟忽然顿住声音,像是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还是想为了青丘的体面,为了白澈的缘故。”
“我从来不屑于去解释什么,清者自清,这其中有太多的坎坷波折,让我无法对你言明。”墨璟收回手来,像是收回了自己对白锦欢的情谊。白锦欢只觉得自己手上的温度停留了一瞬,便随风散去,再也寻不到方才那般的温暖。
“不过,要是锦欢你也这样认为的话,那么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没有讨论的必要了。”墨璟敛了面上笑容,态度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锦欢看。
见白锦欢神色微怔,墨璟只觉得口腔发苦,压不住的苦涩几乎充斥了他所有味觉。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和白锦欢之间,当真是一笔数不清的烂账,让他们两人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在这段感情中渐渐溺亡。
他想要挣脱出来,他是龙宫的三太子,是龙王寄予厚望之人,是妖力强大之辈。他才不要就这样沉沦,沉在白锦欢和白澈这一大家子的破事之中。墨璟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的心变得冷硬,一字一句道:“锦欢,就这样吧。”
白锦欢像是没有听清墨璟的话,他仍旧是方才那副茫然神色,就连问话的语气都轻飘飘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吹散在风里:“你说什么?”
看着他这副模样,墨璟有些不忍:“我们两个,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