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情况极度危急时,犹豫哪怕一毫秒,都是致命的。
要不是严衍在前面扛着,下令动手,周秦那么妇人之仁,能不能活着回国都难说。
思及此,老王叹口气,也不知道这性格,究竟是好是坏。
他走之前,姜洛来见了他一面。听姜洛那意思,虽然有尤异在,但他还是得提醒周秦,该动手时就动手。
特勤处不伤普通老百姓,但三处对付的东西,早就超出普通老百姓之外。
“别让他对鬼也抱有不切实际的同情心。”姜洛如是强调。
王胖子一边琢磨着,一边挑了个最安全的地方——尤异旁边,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地睡了下去,临睡前没忘了跟尤异客气:“帅哥,挤挤。”
尤异连眼皮也没撩一下,像睡着了。
没多久,胖子震天彻地的呼噜声,猪叫一样满屋回荡。
周秦背靠板房坐着,一扭头,就能看见同一边坐在墙角里的尤异,异崽抱刀窝在灯光昏暗处,皮肤白得…呃…楚楚动人。
周秦心神微荡,赶忙把心思收回来,双眼投向窗外的浓夜。
这里的简易板房主要材料是实心硅酸钙板,墙体较薄,厚度远不及真实的水泥墙面,当然保温隔热能力有限。
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大文公庙,入夜就变凉了。
周秦后背贴墙靠坐,背心一阵寒意。他哈出一口气,那口气变成了白雾。
山顶吹起了大风,风声敲击门板,呼呼作响。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周秦听见雨水打在板房上的声音。
来之前就听说太白天池附近,气候反复无常,没想到晚上吹完风,立马就下起雨。
雨势越来越大,大有倾盆暴雨之势,稀里哗啦地扑下来。
板房防潮能力有限,周秦伸手,摸到了身下湿润的泥土。
雨水沿着板房边角浸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周秦总觉得他坐的地方,在往下塌陷。那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像是地底出现了凹陷,连带着他屁股底下的泥土变得松软。
当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响动出现时,周秦确定不是错觉,他扶住板房霍然起身,刚才他坐着的地方,映出了坐印。
住宿房间虽然没贴地板,但这里的泥岩都经过铲平夯实,绝不是他一坐就软的松土!
周秦脑子里冒出可怕的直觉,这里的土变松了。
那种窸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周秦望向窗外,大雨还在继续。
他回过头来,一只青黑手臂从他刚才坐的地方直直地伸出来,五指朝天举,指甲尖长,乌黑的指甲里全是岩屑和泥土。
周秦趔趄退后,他抓起铁铲,朝那只手臂旁边的泥土铲下去。
下边有东西在松土!
他后背冒出冷汗,那只青黑手臂伸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周秦抓紧时间刨土,半米深左右,铁铲铲到了硬物。
咕咚,周秦咽口唾沫,喉头绞紧,他放下铁铲,戴上橡胶手套,跪在挖出来的土坑边,动手刨碎土。
眼角余光扫过一道影子,不知何时到他身后。
周秦怔住,刨开的碎土露出一角,兽长鼻,没有毛,表面发黑,皮肤已经皮革样化,就像用什么东西紧紧地绷着。
周秦停下挖掘,呼吸粗重起伏,胸腔中那颗心脏狂跳。
太阳穴凸凸地往外蹦。
他猛地回头,白毛尸就在他身后,僵尸一样,两只手伸出来,绀紫的指尖几乎戳上他眼睛!
再看那盏蜡烛,不知何时熄灭。这板房里没有风,蜡烛无风自灭!
“卧槽。”周秦抄起铁铲,抡圆胳膊,狠狠地挥了出去。
白毛尸摔上板房,就像重石剧烈撞击不堪一击的塑料板,板房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隔壁传来一声接一声地怪叫:“啊——啊——”
周秦怒:“陈传东,别他妈鬼叫!”
怪异的嚎叫还在继续。
与此同时,周秦从那叫声中,又听出了两个声音。一个尖锐,一个更加嘶哑。
但白毛尸绒毛下的嘴,根本没有张开!
瞬间,周秦毛骨悚然。
他倒抽凉气,盯紧了白毛尸。
脚腕被抓住了。
周秦头皮轰然炸开,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一刹那,好像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忘记了脖子可以转动,只有眼珠拼命地向后,再向下。
青黑手臂就在他右脚跟处,那只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脚腕——
无法动弹。
手臂移向他时,在地面带出一道凹陷。
周秦终于看清那张脸,是一张花狗脸,没有皮毛和眼珠,犬鼻怪异地向上倾斜,皮肤惨白与青黑相间,十分诡异。
紧接着,他被攥住的右脚陷了下去。
在雨水浸湿下,泥土已经足够松软,变成了类似淤泥的状态,他整个身体向□□斜,转眼间,右脚完全没入地下!
花狗脸消失,但不断下落的身体提醒他,那玩意想把它拉下去!
周秦拨开保险栓,枪头朝向地下。
脸上冷汗狂流,极度地紧张下,他甚至忘记出声叫喊,他对准了泥土松动处,大拇指按上扳机。
“周秦!”
急促的喊声传入耳中,仿佛布帛撕裂,眼前的场景倒装。
胖子死死抱住他,他的枪口正对他额头。
尤异紧紧攥住他持枪的手,目光凛冽地注视他。
“我…”潮水褪去,汗水濡湿衣襟,周秦无力地松开持枪那手,尤异拿走的枪,胖子一把夺回来,心有余悸道:“你他妈差点射死兄弟!”
“我怎么了?”周秦茫然地退了半步,尤异平静道:“你中幻觉了。”
周秦这才发现,这两人都戴了口罩,王胖子其实准备了防毒面具,但尤异认为口罩就够用了,胖子抓起N95扔他脸上:“邪门。”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湿腐糜烂,浓重的尸臭下夹杂着暗香。
但那暗香极端诡异,不是正常的香味,像那种巨魔芋开花放臭气的同时,洒了两滴工业香精。
“呕——”周秦弯身干呕。
尤异催促:“戴上。”
周秦戴上口罩,王胖子抱着胳膊看墙角。
“胖子,”周秦看他神色不对,“怎么了?”
王胖子指指面前:“蜡烛,灭了。”
说明鬼来过了。
但白毛尸一点变化也没有,依旧躺在哪里,似乎没有动过,只是一具死了的尸体。
周秦走进两步,浓烈的气味越过N95,微弱地飘进鼻子里,说明这气味就是从白毛尸身上发出的,白毛尸周围,这臭味一定相当浓烈。
“尸变了。”胖子断定,回头望向尤异:“帅哥怎么看?”
“别碰它。”尤异说。
胖子叹口气,起身退开:“得嘞。”
周秦压低嗓音:“抱歉,老王。”
胖子斜他一眼,拍拍屁股:“没事,老子福大命大,死不了,刚才你那状态,瞄不瞄得准爷爷,还不一定呢。”
周秦环顾四周,刚才他坐的地方,挖出了一个土坑,铁铲扔在旁边。
但地面没有松动迹象。
难道真的是幻觉?
“刚才下雨了吗?”周秦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胖子说:“下了,还打雷,老大声了,把我俩都吵醒了,就看你搁那儿刨土。刨完还不算,还拿枪对着自己脚。给胖爷吓的,上来就抓你。”
“帅哥说你中邪了。”胖子绘声绘色地描述:“说时迟那时快,我这鼻子就嗅到怪味儿,帅哥说捂鼻,咱俩分了口罩,我就过来抱你。好家伙,你是真舍得往自己脚上打枪。”
周秦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N95口罩戴的人有些憋闷,他不太舒服地扭了下脖子。
雨水已经停了。回脖子那一下,周秦就僵住了。
寒意自脚底飞速蔓延至全身。
窗户上多了一个巴掌印,印着泥巴,那手是小手,和儿童的一样大。
周秦猛然想起幻觉中那只手,也是青黑小手。
“尤异。”周秦拉他:“你看。”
尤异转身,看见了那个巴掌印,他眉目稍凝,极缓慢地步过去。
窗户外除了黑夜,什么也没有,室内的光只照亮了窗外一小块范围。
尤异摇摇头:“看不见。”
就在尤异看不见的地方,窗户正下方的地面,青黑小手缩回土里。
咔哒,旁边的尼玛堆掉了一块碎石。
周秦越想越不对劲:“去隔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