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青皮核桃新鲜剥下来的,没炒过,吃着别有一番滋味。
叶小远坐着小板凳,摸了摸自家殿下的脖颈,揪心:“殿下,你还是回去躺着吧?”
“哦,我没事儿,不难受。”
他说的是大实话,这次不是为了寿命值,纯粹想再磨一磨便宜爹,看看能不能再在顺宁宫待一段时间,哪怕就一年呢。
虽然去了皇子所他也能回顺宁宫,但总归不方便。
曲渡边看着久久没有鱼儿上钩的鱼竿,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有恋家不舍的情绪。
他抬了抬鱼竿:“这鱼竿不行啊,都钓不上来鱼。”
一点白在湖边疯玩,片刻后,它忽的盯着湖面不动了,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几秒后它抬起头,嘴巴叼着一尾长脊鱼,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曲渡边面前,把鱼放进了他旁边的木桶里。
一点白帅气地甩甩尾巴。
两脚兽病歪歪,没它不行,还是得靠它打猎养着。
曲渡边:“………”
他半坐起来,把身上搭的小毯子盖在狗头上猛搓,咳嗽着骂狗,“你嘴筒子上全是泥!前天刚给你洗的澡!”
他掰开一点白的嘴巴子,“张大嘴让我瞅瞅你吃没吃泥巴。”
余公公找了半天,终于在太湖边上看见了七皇子他们,连忙走过来,“呦,殿下,可算是找着您了。”
曲渡边:“在钓鱼,余公公要不要来点核桃?”
“奴才就不吃了,”余公公劝他,“您何必跟陛下犟呢。”
自从陛下打算让七皇子搬到皇子所后,七皇子就生了病,每天不去学堂,也不在顺宁宫养病,就是在外面溜达。
美其名曰提前适应不在顺宁宫的生活。
但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七皇子就是想在顺宁宫住下去,拐着弯跟陛下犯倔。
要是换了其他皇子,崇昭帝绝对强制打包扔到皇子所去,但七皇子不一样啊,第一,他身体脆,没人敢把他强制打包;第二,陛下早就习惯了时不时被七皇子气一下的生活。
他这次过来,也是陛下叮嘱,让他好好跟七皇子说一说,起码先把他忽悠回到顺宁宫。
曲渡边:“我可没跟他犟。”
余公公:“那您就回宫吧?”
曲渡边:“不回啊,我待会儿去紫宸殿。”
“?”余公公,“您这幅样子去紫宸殿?”
曲渡边指了指木桶里的鱼:“我好不容易才钓上来的,跟父皇分享分享。”
他额头冰袋融化下来的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滑,看起来一副摇摇欲坠样子,给余公公看得胆战心惊。
“走吧。”
第96章
紫宸殿。
桌上摆着一道香喷喷刚出锅的鱼。
崇昭帝对着趴在桌子上的小儿子, 沉声道:“鱼好了,你可以吃药了吧?”
杨太医背着医药箱,候在旁边。
他早就来了, 七殿下到这里没有多久,他就被余公公派出去的小太监叫了过来。谁料他来了这里也没用,七殿下耍赖, 只让他把脉, 却不肯吃药。
曲渡边伸出两根手指当小人的腿, 走到崇昭帝手边, 并指一夹, 扯扯他的袖子。
“父皇, 你先尝尝嘛。你不吃,我吃药心里也不安稳。”
“……”崇昭帝夹了一筷子,“朕吃这一口,你要是再不吃,朕叫人给你灌下去。”
看着崇昭帝咽下去, 曲渡边才弹起来道:“吃人嘴短!爹——”
崇昭帝把鱼肉吐了出来, 用锦帕擦擦嘴。
曲渡边:“……”
崇昭帝:“小把戏,你用这招坑过朕一次,朕的珊瑚镶蓝屏风就是这么没的, 你父皇还没那么健忘。”
他眉毛一抬,“朕知道你想在顺宁宫多住一段时间, 但是这次真的不行。”
曲渡边蔫了吧唧的软下来, 趴在桌子上。
他发际边缘毛茸茸的小碎发特别多, 平常看起来可爱, 现在都被冰袋的水浸湿,蔫哒哒的贴在皮肤上。
怪可怜的。
小声嘟囔了句:“为什么啊。”
崇昭帝招招手, 旁边端着木托的宫人,将药碗放在了桌面。
“先喝。”
老登对他的容忍度,曲渡边摸的一清二楚,他知道耍性子的度,端起碗,一边皱眉一边小口喝。
崇昭帝叹了口气。
至于么,搬家而已,这样不舍,还给自己整病了。
以后中午还能回顺宁宫吃饭,隔三差五偷偷回去住一晚两晚的,跟他说一声,他就开后门当不知道。
病这一次又得养好几日。
崇昭帝:“先帝那会儿,阿湘公主,也就是朕的妹妹,她去了北疆和亲,这些年来,一直在维持北疆的和平,为之付出了很多心血。”
北疆不是一个完整的帝国,而是分成了三个大部落,十六个小部落。
其中三个大部落轮流坐上王庭的位置,统管其余部族。
这种统治方式就导致了更加残酷和激烈的竞争。
大家都面服心不服,经常出现违背王庭去南下劫掠北疆边城的事件。甚至他们内部偶尔也会发生冲突暴乱。
要是此代王庭没有足够的震慑力,根本没有办法压制其余部族。
先帝派遣阿湘公主和亲,一方面是扶持一支对大周友好的部族成为王庭,另一方面是可以通过公主制衡北疆内部,维持分裂但整体平和的状态,不叫他们统一联合。
然而即便如此,北疆边境也爆发过数场大规模冲突。
直到近几年,最不服王庭的那一支的首领病重,北疆才平稳下来。
所以阿湘公主就递了奏折,请求回京探亲——主要是看望周太妃。
阿湘是周太妃的女儿。
周太妃年纪也大了,前些年病重,身体败落下去,后来是靠着曲渡边带到慈宁宫的广场舞才逐渐好起来。
此番算是远嫁的姑娘回娘家,崇昭帝身为哥哥,不管是出于两国邦交还是皇室亲情,都必须要隆重接待。
“阿湘此次回来,身边跟着北疆的人,所以宫中不管是扫洒也好、规矩也好,都要按照章程办,才不会丢面子。”
曲渡边:“阿湘姑姑什么时候到京城?”
崇昭帝:“也只有一个月了,你养好身体,在他们来之前搬到皇子所。阿湘回京省亲,一定会去慈宁宫看看,顺宁宫和慈宁宫挨得近,总不好叫她说你没规矩。”
曲渡边完全明白了。
他想要继续留在顺宁宫的撒泼耍赖的招式根本没戏。
便宜爹这么看中面子,绝对不会因为他这点小问题,在北疆人面前失了规矩。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唉声叹气的走到床前大炕上,往上面斜靠着一躺。
崇昭帝挥挥手,叫殿中其他不相干的宫人散了,只留了余公公和叶小远。
他这才拿了个帕子,走到曲渡边身旁坐下,用帕子给他擦擦脸颊两侧的水珠,缓缓道:“生气了?”
曲渡边踢掉靴子,拽着崇昭帝的胳膊:“皇子所太破了!爹——”
崇昭帝也没说你哥哥能住你为什么不能住之类的话,他潜意识里认为,小儿子确实比他其他的孩子难养很多。
活到现在不容易。
“朕找人给你修,半个月内修好,所有格局按照你寝宫里面的来,”他握住曲渡边的手,轻轻拍了拍,忍着肉痛偷摸说,“朕的私库也让你挑…三样。”
“不要,我要十件!”
“成交!”
曲渡边:“……”
可恶,说少了。
曲渡边咳嗽了几声:“搬新家总要用香熏一熏墙壁的……一点白也要搬家,我准备给它打个金碗金勺子金狗窝,我要金屋藏狗!”
崇昭帝:“你怎么不说金屋藏你?!”
曲渡边一喜:“也行也行!”物理意义上的金屋子,他不介意!
崇昭帝满头黑线,忍了好几秒才忍住一巴掌拍上去的冲动。
他把帕子塞曲渡边手里。
“皇子所搬家事宜,朕给你办,让叶小远跟余公公两个商量吧,用不着你操心,你好好歇着就行。”
余公公朝着叶小远点点头。
叶小远和他商量片刻后,把曲渡边留在了紫宸殿,和余公公一起,带着工匠去皇子所看大体布局了。
曲渡边躺在炕几上。
这上面冬暖夏凉,铺上锦团舒服得很,他捞了个枕头上来,躺在上面。
对面,崇昭帝盘腿坐着在看折子,他时常熬夜,睡眠时间不足,手边摆了一杯加冰浓茶提神,眉间的皱纹比前两年变深了许多。
曲渡边看了片刻,不知不觉睡着了。
崇昭帝听见小呼噜声,抬起头,几秒后探起身来,把小毯子搭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