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想起多年前,父皇高热昏迷,他们几个儿子去看望,父皇还怀疑他们的用心,觉得他们的孝顺都是装出来的。
可七弟一去,父皇态度立马就变了。
就算七弟对生病中的父皇横眉冷对,还发脾气,父皇眼底却仍是高兴的。
而他们小心翼翼侍奉,也换不来个父皇的笑脸。
从小养在身边的,到底和他们不一样。
邓先生叹道:“确实,若换了大皇子在边境,陛下恐怕早就斥令他奉命行事了。”
二皇子:“父皇疑心重,就算原本没有怀疑,他两次拒绝下,也该生出些疑心。”
“御史弹劾,加上咱们的人和六皇子的人,明日上朝,陛下应该就会表态再次下令了吧。要是七皇子再拒绝……陛下绝对动怒。”邓先生断言道。
毕竟面子上哪里过得去。
二皇子没搭话,站起来,摆弄了下桌上的插花。
七弟除了身体差些,从来都是令人羡慕的那个。
即便生母去世,后面却还有宣妃给了他母亲的关怀,甚至,他还拥有皇室之中难得的父皇的垂爱。
从小纵情自在,无忧无虑。
让人羡慕,也令人嫉妒。
不过,七弟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他是皇子也是臣子。
臣子该听话,而不是两次违逆。
二皇子调整了下瓶中花朵的位置,心情不错。
明天朝堂上应该会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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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崇昭帝上朝的时候,听着下面的议论声,脸色确实很难看。
但却并没有他们预料中的往边境发斥责令,而是狠狠训斥了朝中弹劾七皇子的朝臣。
甚至拖出去一个跳的最凶的,杀鸡儆猴打了二十大板。
崇昭帝:“监察处的事朕自有定论,此后不准再提!”
他就这样强自镇压下去了朝中弹劾的声音,在一众错愕的视线中,甩袖而去。
那臣子被拖下去的时候,二皇子尚且可以维持表面的平静。
等崇昭帝走了之后,朝臣才敢逐渐议论开,低低的讨论声传入二皇子耳中:“陛下是什么意思啊……”
“难说没有想重新动朝中格局的意思,毕竟除去这两件抗命的事,七皇子着实优秀……”
“陛下看来是支持七皇子的,异军突起啊。”
二皇子缓缓抬起头,看着崇昭帝离开的背影,嘴角缓缓拉平,眼底翻涌起晦暗的神色。
七弟啊。
-
紫宸殿。
崇昭帝下朝回来后,在窗边坐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走到案桌前,那上面放了一封昨天新来的奏折。
是那小兔崽子的。
奏折上仅仅只有一句话:
“父皇,信我,我不会让你为难。”
第164章
曲渡边在折子上称崇昭帝为父皇。
其实也算稍微服软, 打了个亲情牌。
这是他跟崇昭帝之间独有的称呼亲疏制度,从十四岁后他喊老登一直叫的是陛下,他能感觉出来, 老登心里有点介意这个。
朝堂上弹劾压力太大,明亲王拦不住了,他奏折上的那句话, 以及和老登之间的这点父子亲情倒还能拦一拦。
但是监察处这边也得尽快, 亲情牌能用, 次数多了可就不好使了。
曲渡边找来乙十二, 他第一次给乙十二设下时限, 要求他不择手段。
暗卫中有些刑讯手段违背天理人性, 不到万不得已,乙十二并不想用在人的身上。
他并非对谁都心软,只是骨子里有点莫名的侠义心肠,不然当初也不会救下才两岁多的曲渡边。
曲渡边知道六六的性格,这种性格在暗卫中属于独一份了。
但现在不能再拖。
乙十二应下后, 当晚就将抓来的北疆人关进了一间更小的、单独的牢房, 再也没出来。
三日后。
北疆人外观毫发无损,乙十二衣服上半点血都没沾,却呈上了北疆人招的供词, 供词里提及了监察处中有内应。
这次总算有理由光明正大来审,曲渡边立即提审牢里关押的监察处的人, 一一审讯。
很快, 事情就有了结果。
有些人是真无辜, 有些人却心中有鬼。
心中有鬼的人被关了这么久, 心神早就极度紧绷。
没审几下,就有人扛不住, 透露出了自己的上级:“是上面的人!我们只是听上面的人的命令行事,可是具体怎么联系,怎么传递消息,我们并不清楚!”
乙十二这段时间一直在查他们,此时得了点线索,就迅速出击,在主城抓到了一个能仿写字迹的中年男人。
这人叫吴可为,是冯秉在边境收拢的线人之一,篡改信件,仿写字迹的事情,都经过他的手。
也是他,更改了当初阿湘公主最后一封信件。
他记忆力不错,比阿翰立好,还能复述当时原版信件的内容,乙十二把他拎来了曲渡边面前。
吴可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将原信的最后一段复述出来:
“……请传信皇兄,阿湘想在身死之后,骨灰能回归湘河,回到故乡。”
“阿湘会多撑几天……等皇兄的旨意。”
“大概、大概差不多是这些了,”他戚戚道,“小人也是被逼无奈的,实在没有办法,才胆大包天伪装信件,求求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吧!”
曲渡边坐在营帐内,一只手支着脑袋,缓慢按压太阳穴。
叶连泱偷偷看了眼他,咽下口水,飞快低下头。
营帐内氛围凝成了冰窖。
曲渡边性格一直都很好,情绪包容稳定,很少真的生气,这段时间尤甚,因为情绪波动大了会头疼。
可此时心里压着一团火,他再怎么控制情绪,也还是有火苗冒出来。
听阿翰立说是一回事,真正抓到卖国贼,听他说篡改信件的经过,又是另一回事。
曲渡边无视他的求饶:“压下去。”
吴可为被压下去细审,在冯秉手下所做的一切都要交代出来。
“冯秉现在在哪个牢里?”
“回老大,您前段时间说挪大点的,现在他们都在一城的大牢里。”
曲渡边站起来,“我去看看他。”
-
战俘牢。
冯秉等几个从东厂来的公公,都单独关押在一个牢里。
牢里有笔墨纸砚,好酒好食,床榻浴桶,一应俱全。
他们几个被单独关押,与世隔绝,唯一能联系外界的就是他们手上的弹劾奏折。
所以尚且不知道外面的嘈乱。
更不知道北疆派来联系他们的人被抓了,还审了出来,审到了他们身上。
此时他们正在斟酌措辞,想着怎么用更加愤懑和可怜的语气,去和崇昭帝告七皇子的状。
“王公公,这句话还是改一改吧,有点太委婉了,咱们之前上的委婉的弹劾奏折没有用啊。”冯秉低声建议,“难受,就改成痛苦万分……”
“可以可以。”
“还有这句……”
几番讨论后,牢外传来一声提醒的咳嗽声。
他们后背寒毛突然竖了起来。
冯秉等人回头,只见牢外站了个穿着浅绯色翻领长袍的少年,瞳色漆黑,神色平静。
冯秉:“七殿下?”
他看了眼曲渡边身后站着的叶连泱等几个士兵,迟疑着露出了个笑容,“不知殿下来,所谓何事?”
曲渡边令人打开牢门,缓步迈了进来。
牢房里面干净非常,连枯草秸秆都没有,桌上倒了酒,还有些花生米和点心。
过得真滋润。
他这个这段时间天天睡眠不足的人都想来牢里住着了。
打量片刻后,曲渡边说道:“自然是来接冯公公,还有几位公公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