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怡妃是想废了他,但不想边境真的失守,她只是拿捏住了他的性格。
一切结束,四皇子继位为储君。
若不是纸笺留痕,曲渡边知晓了实情,四皇子亦知道了经过,事情可能就这样揭过去了。
五皇子看着冷越的供词,他供出来了宫里的两个怡妃常用的人,疯疯癫癫,说是要给怡妃陪葬。
“如果怡妃这个祸害是在南宁,我一定会给她送很多人用,让她把南宁搞得再乱一点。但是她在大周,我只想把她削筋剔骨。”
曲渡边:“外公拎走她时,她看着浑身焦黑,但还剩一口气,”他算了下时间,“从那天起,外公已经两天没出现了。”
“……”五皇子无言片刻,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
他把一块木牌递给曲渡边,“这是我昨天刚刻出来的,既然你负责了四哥的丧事,就把木牌给他吧,烧在灵前也好,埋在陵地也好。”
曲渡边接过来一看。
木牌很简单,刻了八个字:[无波无澜,平淡顺遂]。
曲渡边:“平淡对四哥来说,比平安好。我会给他的。”
他离开了东厂,回头看了一眼五哥待的地方。
深牢寂寂,只有一盏终日亮着的,微弱的烛光,照亮方寸之地。
-
京城之中。
由怡妃之乱,和永王勤王一事,引起来的紧张和动乱,平息下来。
但与此同时,氛围也古怪起来。
四皇子没了就是储君没了,陛下现在看起来是比前段时间健康了,但是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呢?
他们大周怎么办!
谁来管?!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不少朝臣都暗戳戳地去拜访了杨太医。
问来问去都一个事儿,那就是:永王殿下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啊?
勤王救驾的时候,身体看着比走的时候好多了。
杨太医有苦说不出,现在这关节,关心永王,不如多看看陛下。那药一吃,看着健康了,实则活一天就少一天。
他们在这里把杨太医的门槛都踏破了,崇昭帝都只字未提再次立储之事,更没有单独召见永王。
而滞留在京城的永王殿下,只是协同礼部处理四皇子的身后事,连上朝也不曾。
一个不召,一个不去。
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们呼啦啦踏碎了杨太医家的门槛,又呼啦啦来围堵三位辅政大臣。
文渊殿。
方鹤川、林宗平和奚石秋三人端坐殿中。
外面不知道第几次有人来通报,喊着:“大人,某某大人有要事求见。”
要不就是:“某某大人得了件有趣的物件,请一同观赏。”
林宗平吼了句:“告诉他们,再来的话,往后来我户部拿钱,别怪我姓林的翻脸无情!”
一嗓子河东狮吼过后,外面消停了。
方鹤川叹道:“还是钱好使。”
林宗平:“方太傅,你别打趣,我们两个心里也没底,陛下和永王殿下两个,一个不召,一个不去,像是犟着了似的。”
“我家那个混小子,和永王交好,”奚石秋无奈道,“他昨日回家拿了趟东西,住到七皇子府去了,我问了他一句,他什么都没说。”
还口称奚尚书,一句爹也不叫,他奚石秋自认为也是个脾性尚佳的君子,没想到会被自己择主后的儿子每次气得都跳脚。
方鹤川摸摸胡子,道:“没那么难看清,永王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勤王救驾,秘密而来,想打怡妃一个措手不及。
镇南关虽然是徐停凤统帅,但有别的势力,所以永王选择从北方调兵。
那三千北疆精锐说唤来就唤来,镇北大将军放下边防事务,千里奔袭,在没有皇命的情况下,追随永王来京。
往北的领域,沿途没有一个兵哨传消息回京城说永王调动北疆兵力的事,堪称神不知鬼不觉。
这不是他的权力,是号召力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原本这种影响力还不明显,尤其是在永王受伤之后,但这次宫变,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士兵们服从他,信任他,敬仰他,只要他想,北疆,整个北境,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加上镇南关。
可以说,永王想要让大周乱,只需要一句话。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真正容许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可以随时颠覆自己江山的人存在。
想让身边的人都能安然度过此生,只能站在最高处,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
永王聪慧,他应该早就清楚,选择重入这座城,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扬州,做他逍遥的王爷了。
他看得清楚,但奈何永王和陛下都沉得住气。
朝中其余上蹿下跳的臣子,可有的急喽。
第189章
永宁宫。
这里原本住着云妃。
云妃去世后, 永宁宫就一直空置着。
曲渡边小时候和宣妃住在顺宁宫,这两个宫殿正好在对角,距离远, 他很少来。只有四皇子喊他去福安宫睡觉的时候,他才会路过看一眼这里。
崇昭帝也不常来,只叫人吩咐打扫着。
但紫宸殿烧了一些, 现在还没修理完整, 他就将住处暂时挪到了这里。
他夜间起来, 在殿中走一走, 愧疚愈深。
错信观星司的话, 信了是小七的出生, 害死了月清,将他放在偏远的居安殿不闻不问两年半。
怪不得那年月清给他托梦。
她大概是怨恨他的。
崇昭帝就坐在永宁宫的台阶上,没有一点皇帝架子。
他吃了杨太医给的药丸后,这两天老得很快,头发黑灰斑驳。
院中的四季花这一茬也败了, 半开的残花眠在枝头, 偶尔一阵凉风吹来,花瓣就和枯黄的落叶一样,随风而走。
余公公也老了, 弯着腰,站在崇昭帝身边, 给他挡着风。
“陛下, 您拿个斗篷披在身上吧。”
崇昭帝咳了两声:“不用, 朕没几天了。”
余公公并不知道他服药的事, 连忙呸了几下:“陛下不许胡说,怎么也得老奴走您前边。”
崇昭帝笑了笑。
“在床上躺着, 连话都说不了,朕真的觉得自己不是皇帝,是一块任人宰割的猪肉。”
喝药都会洒一身,如厕也无法自理。
他掌控朝中之事几十年,末了却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帝王的尊严让他没办法接受就那么在床上消磨掉本就为数不多的时光。
余公公:“您这不是都好了吗?”
崇昭帝没接茬,问了句:“小七现在在哪。”
余公公:“永王殿下负责太…四皇子的身后事,这两天一直挺忙的。虽说礼部也能办,但永王殿下就是想亲自跟着。要不要老奴喊殿下来?”
“他想亲自办就亲自办吧,要是还没想清楚,朕等他。”
-
五皇子府。
曲渡边在一间仓房里,找到了五皇子搬家皇子所时,四皇子送来的纸笺。
从扬州跟他们一块来的柳大师,帮忙检查了一遍,确定是有藏字,就破译了出来。
[幼狼离母,方知搏杀。]
怡妃给他们的,倒都是能在心窝子里扎一刀的话。
柳大师没想到自己破译个藏字法,能破译到皇宫里面来,还和前朝公主扯上了关系,他这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怕活到这个年龄了,因为知道一些皇室秘辛被杀掉。
曲渡边安抚好老人家,还给了些金子。
然后他又把三皇子府翻了一遍,三皇子府上没搜到,他因为胳膊断了,那段时间把府上能砸的东西全都砸得稀碎,别说什么盒子里的纸笺,三皇子府连桌子凳子都换了一套。
“找不着也罢,省的看了生气,”三皇子恨声道:“天妒英才,那么多人想对我下手,要不是当时的我太优秀,也不至于招人如此妒忌。”
老大的相争,老二的毒蛇,老五的吃马草,驱熊的怡妃和背锅的兰嫔。
说完,过了会儿,他又拍了下胸口,“还好,留了一条命。”
曲渡边沉思,提了个建议:“三哥,你要是还不解气的话,冷越就在东厂的牢里,你可以去看看他。”
“可以去?”
曲渡边点头。
三皇子立马就去了,曲渡边接着去礼部。
如此,又过三天,紫宸殿都修好了,父子两个还是没任何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