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的时候,大伯二伯堂哥堂嫂奶奶还有他爹全都回来了,就连在田间给猪打草的宋玉和宋夏也在。
一家人听到外面的传言就赶紧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碰巧宋声和陆清出去打听消息不久,家里只有宋冬一个人在。
听完宋冬的解释,一家人这才放下心。虽然宋声之前跟他们保证过会努力读书,但谣言传这么厉害,他们心里也害怕这是真的。
张杏花气恼道:“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诅咒我孙子退学,要是让我老婆子知道了,我非得拿个锄头刨了他家的门!”
宋老大和宋老二坐着没吭声,但脸色却并不好看。
宋老三赶紧劝道:“娘,你先别动气,声儿夫夫俩不是已经出去打探消息了吗?听听他们回来怎么说。”
他们回来的路上也问了一些人这谣言是哪来的,但庄稼汉哪里清楚那么多,大多都是听家里的婆娘说的,问他们是谁开始传的,他们也都说不上来。
好在没过多久,陆清先回来了。
张杏花见他回来了,赶紧问道:“清哥儿,打听出来了吗?是谁在外面造谣?”
陆清没顾上喝水,缓了口气儿说道:“奶奶,打听出来了,是隔壁的王婶子说的。”
“确定吗?”这种事可不能搞错了,万一他们上门去找错了人,那就尴尬了。
陆清想了一下兰哥儿的说辞,听上去就是王婶子传的,可他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
“……不是很确定,但很大可能就是她。”
陆清没跟兰哥儿问太多细节,就着急赶回来了。
一听说是隔壁的王婶子,张杏花很是惊讶,他们宋家和隔壁的王家两家做邻居已经很多年了,邻里关系处的还不错,这王家媳妇儿可真是个白眼儿狼,竟然在背后给他们捅刀子。
惊讶过后就是愤怒,张杏花很生气,没说两句就要去厨房里拿刀,说要去王家上门评理。
好在全家都拦住了她,张杏花早些年一个寡妇拉扯三个孩子,孩子长大了,她又张罗着给他们娶媳妇儿,人也变得愈发强硬护犊子起来。
宋冬还记得弟弟出门走之前的交代,劝道:“奶奶,咱们等等声弟,他出去打听消息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咱们商量商量再说,您先别冲动。”
孙氏也劝道:“是啊奶奶,你要是这么冲动就上门了,咱们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们要是不认咱也没有办法。”
张杏花一脸愤怒,“商量啥呀商量,既然知道是他们家说的,那咱们就是占理的,我就是打上门我也有理!她要是敢不认,我就躺在他家大门口不走了!”
好在张杏花嘴上凶是凶了点,但没再说提着刀去隔壁王家的事儿。
半个时辰之后,宋声回来了。
见着他回来,陆清一股脑把兰哥儿说的话全都告诉了他,最后忿忿道:“相公,肯定是隔壁家的王婶儿传出去的谣言。”
宋声看他脸颊气鼓鼓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嗯,我知道了,辛苦了。”
陆清脸红了,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在呢,相公怎么就当着那么多人面摸他的头呢?好羞人啊!
宋声找了好几家的婶子问了问,才问出来是前几日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隔壁王婶子说的。
张杏花已经忍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孙子终于回来了,她晌午饭都不想吃了,就想到王家找王婶子出气。
宋声道:“奶奶,若是你信得过我,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说到底王婶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而且也没对我造成什么特别坏的影响,就是害的你们和几个出嫁的姐姐、岳爹一家担心了。”
张杏花一听他这么说,担忧道:“声儿啊,难道你要放过隔壁那个乱说话的贱人?”
宋声摇摇头,“当然不是,奶奶,我没那么大好心。更何况,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张杏花听不懂孙子说什么以什么抱怨啥的文绉绉的话,不过她明白孙儿的意思了,教训还是要教训的,只不过可能要换种方式罢了。
说实话,这个谣言等宋声学堂一开学就不攻自破了,根本不需要他去辟谣。
可就是因为王婶的一句猜测,像蝴蝶煽动翅膀引来了海啸,铺天盖地的谣言给他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说到底,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辟谣也罢。但引得家里关心自己的人一个一个的担心,甚至大老远的上门来问情况,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宋声就觉得这个谣言有点恶心人。
所以他不打算上门去找王家算账,这种事情说白了,他们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上门兴师问罪还可能会被倒打一耙,所以直接打上门去不是个好主意。
宋成看宋声这个堂哥的样子像是有了主意,他问道:“三哥,你是不是有法子教训他们了!”
宋声点点头,“说到底,还是因为王婶嘴上乱说话的缘故,有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她掀起了这波谣言,那自然也是要让他感受一下谣言的厉害。”
宋成听不懂他哥在说什么,什么啥啥之道啥啥之深的?怎么还跟道士扯上关系了呢?
“三哥,你在说啥,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呢?不过你需要帮忙吗?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宋成一副随时等候差遣,跃跃欲试的样子。
“帮忙什么的用不着你,还得请大嫂二嫂出出力。”
大嫂孙氏和二嫂李氏互相看了一眼,不懂宋声这个小叔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需要她们帮忙,那肯定要帮的。
“三郎,需要我们做啥,你说。”
她们俩在河边听说了谣言就挺生气的,本来想去王家门口泼泔水呢,但刚才小叔子的意思好像不赞同这么做,现在说需要他们帮忙,这不正好有个泄愤的机会?
宋声在屋里给家里的女眷们低声说了几句,说完后张杏花问道:“声儿,这么着能行吗?就说这么几句话,不痛不痒的,你还不如让我拿着棍子打上门去呢!”
“奶奶,你信我,就让大嫂二嫂按我交代的说,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咱们在家等着看好戏就成。”
张杏花虽然皱着眉,但没再说什么了,宋声是家里头公认的最聪明的人,他说的主意能行,那就肯定能行。
有了解决的办法,也知道了宋声退学的事是谣言,宋家的人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因为宋冬来了,晌午饭多做了点儿,张杏花难得让家里多炒了盆鸡蛋。
宋冬虽然是因为担心宋声真的要退学才过来的,但来的时候还是拿了不少东西的。有两斤猪肉还有一包饴糖,这可都是好东西。
宋冬在宋家吃了晌午饭才回的。走的时候宋声出门送她,宋冬叮嘱道:“宋声,你现在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不要跟以前一样,心思总是藏着掖着,瞅着阴阴郁郁的,看着不好,你夫郎也会不喜。知道吗?”
“嗯,我知道。”
“还有啊,夏夏那个丫头平时也不咋爱说话,你有空可以教她识几个字,我以前就看她好像挺喜欢学写字的,不过一直没什么机会,你也不爱教她,别看她看着跟你不大亲,但其实心里一直都是向着你的。”
宋声点点头,又应了声:“好,我记住了。”
都说长姐如母,宋冬一路絮絮叨叨的,倒是有几分像母亲的亲切叮咛。
等到宋冬说的差不多了,宋声道:“姐,你下回来别给家里带那么多东西了,当心姐夫生气,影响你俩的感情。”
宋冬不以为意,“你姐夫他那个人就小气,你别理他。”
宋声忍不住为她担心,宋冬虽然生了三个儿子在夫婿家比较有底气,但经常这样拿东西贴补娘家,少不得要惹的婆家不满,日子久了,怕是生活上该有矛盾了。
“姐,姐夫人挺好的,你别这么说。”光看宋冬每次回家来拿这么多东西,姐夫一次都没当他们的面提过,说明对他姐还是很有感情的。
但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这样的消磨,姐夫虽然嘴上没说,但次数多了,心里多少会有些意见,再加上婆婆在旁边说三道四,日子哪能一直顺下去。
宋冬笑了笑,知道弟弟是关心他,十分欣慰他的改变,像这些关心的话,从前弟弟可是从来没跟她说过的。
一路不知不觉就送到了村东口,她抬手把额间的碎发拂到耳朵后边,道:“就送到这儿吧,你快回去吧。”
说完转身迎着夕阳朝着朱沱村而去。
她刚走了几步,宋声忍不住出声喊道:“姐!”
宋冬回头,朝他笑了笑,摆手让他回去。
宋声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往事的记忆,印象中,姐姐宋冬出嫁时匆匆忙忙的,嫁妆里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一年宋声读书没钱交束脩,姐姐主动提出把婚期提前,这样成亲后家里能拿到夫家给的聘礼,可以给小弟交束脩。
这件事情明明不是宋声经历的,可当记忆浮现的时候,宋声却很难过,有种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从前经历过这些事的那个人就是他。
后来他考了几次没考上秀才,姐姐却经常从婆家拿东西贴补娘家,被婆家的人说的很难听。这次过来又拿了猪肉和饴糖,回去后还指不定被婆家的人怎么说。
但宋冬从来没有在他跟前说过这些。
“姐,你等我考上秀才,就去看你。”他轻声道。
给你长脸,让你高兴。
第20章
第二日一大早,孙氏和李氏一块端着盆去河边洗衣服,大家都知道,要想消息传得最快,就到村子的河边去,每天都有人在那端着盆洗衣服,别的不行,说人闲话一流。
孙氏平时也不大会说话,这回就照着宋声教的说。
河边洗衣服的,要说嘴最碎的,还要数村里李栓子的老娘陈婆子了。
孙氏专门挑了个离她不远的位置,假装跟一旁的李氏唠闲话。
“听说王婶子大儿子在车马行当短工,好像被人骗钱了。”
“啥,被骗钱了?”
“嗯,好像是,我听娘家村里一个在城里干短工的人说的。”
她们是故意说给一旁洗衣服的陈婆子说的,在村里被骗钱也算是件大事了,谁家知道就会说一嘴,到时候也能让王婶子尝尝谣言的滋味。
陈婆子在一旁听着果然很感兴趣,正要靠过来仔细打听,结果却被右边刚过来的一个婶子叫住了。
这个婶子是村里的何兰香,住的离宋声家不远。
她端着木盆在陈婆子旁边蹲下,说道: “你猜我昨天晚上看见啥了?”
“看见啥了?”
“我昨天晚上出来起夜,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吓得我一哆嗦,还以为是谁的鬼魂呢!”
“人影,是谁呀?”
“看背影像是隔壁的王婶子,你说奇不奇怪,那人影竟然朝着村里的鳏夫李大壮家的方向去了!”
“什么?那人影去李大壮家干嘛?”
“那谁知道。”
陈婆子眼里闪着八卦的光,道:“来来来细说细说。”
何兰香很会吊人胃口,看陈婆子这么问,这会儿却又不说了,赶紧噤了声,陈婆子见她不吭声了,着急的催道:“你快说呀,刚才我都听见了,王婶子是不是去李大壮家里偷腥去了?”
何兰香赶紧摇摇头,“陈婆子,你可别瞎说,我才没说是王婶子,只是说看背影有些像而已。也没说她去偷腥,你可别瞎说啊。”
陈婆子笑了笑,一脸意味深长的道:“我知道,我知道。”
孙氏和李氏在一旁听了个七七八八,原本准备的那些说辞压根就没派上用场,就被何兰香截了个胡。
俩人赶紧洗完衣服回家,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说一声。
等孙氏和李氏洗完衣服回到家时,陈婆子正在河边说的津津有味,仿佛是她亲眼看见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