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子煎好之后,灶台后锅的水也刚好烧开了,他用勺子挖了点白面出来,先加了一点水搅成面糊糊,等搅出来疙瘩之后倒进烧开的水里面,搅了两碗稀饭,早上喝点热的刚好暖暖身子。
他本来还想再炒个菜的,但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他把前一天腌好的萝卜丝拌了拌,虽然有些凉,但吃起来清脆爽口。
这顿饭做的很快,宋声这会儿才刚洗漱完没多久,天都还没亮,没法借光看书,他只好把昨天看的内容在脑海里又复习了一遍。
复习到第二遍的时候,陆清过来叫他吃饭了。
宋声吃了一个饼子,又喝了一碗稀饭。走的时候陆清又拿了把饼子用刀子切开一个口,把腌的萝卜丝放进去,拿油纸给他包好,让他贴身放着。这是宋声的午饭,等到中午饭点的时候让他拿到食堂里让做饭的婶子给他热一热就行。
虽然学堂的饭不贵,但如今家里这种情况,他能省一点是一点。
箱笼是提前收拾好的,里面装的东西不多,背着并不沉。
收拾好后宋声背上箱笼准备出发,陆清送他到门口,小脸儿依依不舍得看着他,仿佛他要出一个月的远门不回来似的。
“乖,晚上我就回来了,在家等我。”宋声摸摸他的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下,转身走了。
陆清在门口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从大大的人影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他这才把院门关上。
明明相公刚走,自己怎么就开始想他了?
陆清揉了揉自己的脸,暗骂道:真没出息!
可是骂完自己,又觉得,还是好想相公呀。
他真是没救了。
北方十一月已经是初冬时节了,早上露水很重,温度极低。
宋声将两只手缩在袖口里,步子频繁,朝着县城赶去。
他袖子里装了一个热鸡蛋,是他走的时候陆清塞给他的,说是让他走路上暖暖手。
宋声本来以为这么早路上应该见不到什么人,但走到半路的时候就看到有许多用扁担挑着箩筐的百姓,里面担的应该是一些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还有的是一些猎的毛皮,都是来县城里面赶早市卖东西的。
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一个挑着动物毛皮的壮汉上来跟他搭话。
“小子,看你的样子像是读书人,这还没到科考的时间啊,准备进城干嘛去呀?”
壮汉个子长得又高又壮,但看着却一脸憨厚,宋声笑了一下,说道:“大哥说的不错,如今的确不是科考的时间。我是县学里的学子,农假收了以后开学了,我这是去学堂读书。”
一听宋声是县学的童生,壮汉顿时心生敬佩,“原来你是县学的童生,真了不起!不像我,脑袋瓜子一点都不中用,只能上山打打猎维持生计了。”
宋声闻言往他挑着的箩筐里瞅了一眼,看到里面有一层上好的狐狸皮,雪白雪白的,是少见的雪狐皮毛,应当能卖不少钱。
他道:“大哥运气很好啊,猎到了上好的雪狐,这皮毛雪白干净,卖给贵人定能小赚一笔。”
壮汉咧嘴笑了笑,他也觉得他运气好。昨日他冒雨上山,刚好被他遇到了这么一只少见的雪狐,正好跌在了他的陷阱里。
“这是我昨天上山的时候猎到的,借你吉言,希望今天能卖个好价钱。”
“昨天不是下了大雨吗?这个时候上山岂不是很危险。”雨下了好几天,这种时候很容易遇见山体滑坡。
壮汉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阿娘病了,雨又下了好几天,药已经吃完了。家里攒的钱已经不够下次买药了,我这才冒雨上山的。没想到还真被我碰上了好东西,可能是老天爷也在帮我。”
“嗯,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两人很快到了城门口,宋声只背了个箱笼,不必交城门费,壮汉用扁担挑了两个箩筐,按照规矩要交一文钱的城门费。
两人进城之后就分道而行了,一个去了南街的学堂,一个去了西街的集市。
宋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过去,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到了县学的大门前。
县学分班而治,按照每年大考的成绩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宋声上次成绩考得并不好,分在了丙班。
宋声依照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和位置,刚坐下来,从箱笼里拿出笔墨纸砚和书袋,就被后面的人拍了拍肩膀。
“宋兄,宋兄?”
宋声回头,认出他是同班的同窗梁又明,他道:“有事吗?”
梁又明是班上为数不多的出身家世好却没有待在甲班的学生。无他,实在是因为他的考试成绩太差了,但凡稍微往前挪个十来名,学堂里的夫子就能给他安排到甲班去。
这会他正期期艾艾对宋声道:“宋兄,农假里的课业写完了吗?可否借我抄抄。”
第22章
宋声闻言眉头微皱,问道:“咱们还有课业?”
“我说宋兄,你就别嘲讽我了吧,说吧,你想要什么,要不你下个月的饭我包了怎么样?快把你的课业拿出来,赶紧借我抄抄,等会儿夫子来了就写不了了。”
宋声没想到,都穿越了,竟然还是逃脱不了做暑假作业的命运。
他老老实实答道:“我真的不知道有课业。”
他穿过来也没多久,从成亲以来每天总有事做,就最近几天才稍微闲了点。他压根没想起来原主竟然还有课业要做。
梁又明惊了,一向按时完成课业的宋声竟然把课业都忘了。
“哈哈哈哈……宋声,你该不会是脑袋被撞坏了吧,课业都没写?算了算了,不找你了,我去问别人借一下。”
班上的座位摆的都是书案,一人一张,左右中间隔了半张书案的距离。梁又明在倒数第一排坐,除了前面,只有左右两边有人。
梁又明刚从座位上起身问边上的人,夫子就进来了。
他刚伸出半截儿的身子又缩了回来,小声嘀咕道:“糟了,夫子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要完。”
宋声还来不及问情况,夫子就在前面的讲案前发话了。
“农假期间布置的课业交一下吧,第一排的学生负责收一下。”
好像早就知道会收课业一般,其他同窗已经把课业拿了出来。
等负责收课业的同窗走到宋声这里时,宋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梁又明则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老子没写,别看了,收别人的去。”
这么一趟下来,全班竟然只有他们两个的课业没有交。
夫子十分生气,梁又明他是知道的,一向不学无术,可是宋声这次竟然也没有交课业,这就让他很惊讶了。
“宋声,你这是要干什么?课业都不交了,是嫌我布置的太多吗?”
宋声无从辩解,只能摇了摇头,诚恳认错,“对不起夫子,是我的问题,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改过,努力完成课业的。”
不管怎么说,当老师的都喜欢知错就改的学生,这个道理总是没错的。
宋声果断认错,夫子的态度果然缓和了很多。只是毕竟课业没写,该有的惩罚还是要有的,毕竟班里面其他学子都还看着。
夫子道:“上午罚你们两个站在外面听课。”
梁又明一听,立马不乐意了,他道:“夫子,外面这么冷,我们要是去外面站着听,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夫子一听他这话,更气了,人家宋声好歹还知道先认错,最起码有个端正的态度,可这个梁又明呢,仗着家里有点家世,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这课业往常好歹还做一做,虽说写的太过潦草,但最起码也是写了。
这次倒好,压根就不写了。要不是看在他家里人的面上,这个学生他早就不想要了。
夫子怒道:“病了岂不正合你意?正好有理由请假回家了,赶紧给我滚出去站着去!今天一天都不准进来!”
宋声和梁又明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外面,宋声是拿着书出来的,没想到学堂开学第一天他就被罚站到了外面。
他实在是料想不到,竟然还有课业这一茬。
梁又明虽然在外面站着,但他身上穿的衣料厚实,比宋声不知暖和了多少。
他看宋声在拿着书认真听里面的夫子讲课,时不时搓搓手,觉得有些无聊。
他低声道:“哎,你到底是为什么没写课业呀?”
宋声没抬头,也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激怒夫子?”
梁又明语塞,“我那哪是激怒他呀,明明就是他看我不顺眼。”
宋声没理他。
梁又明又道:“不过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跟我一块被罚站的人,没想到呀,你还挺讲义气,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夫子喜欢听话的学生,宋声再多说几句好话,怕是这半天都不用站。这会儿果断跟他一块站出来了,在梁又明眼里还算是有点儿义气的。
“谁跟你同病相怜了?”
“咱们这不就是嘛,你看咱们班,就咱俩被撵出来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啧啧,说的就是我们了。”
宋声偏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梁又明跟原主记忆中对他蠢笨不学无术的印象有些不大相符。
至少在他看来,梁又明一点都不蠢笨,还能说出刚才那句诗,最起码说明不像是胸无点墨的样子。
“不过看在你今天要陪我站一天的份上,你这个兄弟我先认下了,以后出去有什么事直接报我名,兄弟给你撑腰。”
宋声淡淡道:“撑腰就不必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再说了,我也没说要陪你站一天,是你要站一天。”
“你就这么狠心?你回去了我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了,那我岂不是更无聊?”
“你不如老老实实跟夫子认个错,免了下午的责罚。”宋声劝道。
没想到梁又明根本不接他这话茬,对方话风转的飞快,下一句道:“你怎么跟放假之前不太一样了?”
宋声面色淡淡道:“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你不是不爱搭理我吗,今天还跟我说这么多话,你有问题!”
宋声心里有些虚,毕竟他不是原主。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面色不改,“我哪里有问题?以前是以前,你就当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了。说实话,我感觉现在的你比以前有趣多了。”
有趣?宋声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好在今天天气还好,晨雾散去之后,火红的日头从东方升起,宋声他俩站这个地方刚好被太阳照着,倒是暖和许多。
上午有两大节课,一节讲经义论贴,一节讲四书和策论。
中间休息的间隙,宋声和梁又明还在外面站着,屋里的学子忍不住出来看热闹。
甲乙丙丁四个班挨着,按顺序排列,乙班就在丙班的隔壁。
而李鸿云和何荣以及陈彦就在乙班。
李鸿云一下课就听说了宋声被罚站的事,这会儿迫不及待拉着何荣和陈彦的来看热闹。
何荣和陈彦还是老样子,一见面就呛他,“哟,这不是宋声吗?怎么被夫子罚站到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