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到的人摇摇头。
楚漾只说:“可这是我对他隐瞒的最大秘密。”
他的Alpha,都不需要追,好像只要他招招手,那人就到眼前摇尾巴了,如果喂了食物,那人还会不满,会一副欠训的样子要他摸一摸头。
唐抚宁摸摸下巴:“你是Omega这事不能告诉他?”
楚漾皱眉,说:“至少现阶段不能告诉,我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因为坦白的同时就意味着离开。”
唐抚宁不太清楚楚漾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从气质和身段能猜出一二,大概率都是什么某个豪门的贴身助理之类,不然很少有工作会和老板近距离接触那么久。
“似乎确实是找不到两全的办法。”唐抚宁托腮。
“我的养父告诉过我……阶级是很难跨越的东西。”楚漾其实也不懂阶级是什么晦涩的词语。
“那你养父有没有告诉过你,相信阶级的人都是傻子,”唐抚宁抱臂,绕着楚漾走了一圈,“打破原生思维认知才是第一步,你既然能拥有,那么就配得上。”
他说的这些,在楚漾的固有思维里几乎算是没想过。
唐抚宁见他提起这个话题有些抗拒,想了想,又把白大褂的衣领翻下来一点儿,微微低头,露出脖子后面那一块皮肤,指了指:“你不是说不知道Omega的腺体是什么触感吗,要不要摸摸看?”
楚漾脸一热,愣道:“……不太好。”
唐抚宁被他一本正经的反应逗笑了,“有什么不太好啊,我们都是一样的!”
“也是。”楚漾应声,复而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后脖颈,面带好奇,又很警惕地看向唐抚宁的脖子,食指动了动,轻声:“真的可以么?”
“可以啊,”唐抚宁本意是想让他先知道到底是什么触感,想让楚漾慢慢接受他自己身体本来的样子,现在却好奇楚漾的反应,“你就当我是在给你科普好啦。”
楚漾眯了眯眼,盯着那浅栗色碎发下一小片皮肤,最终还是被好奇心战胜了礼貌和距离,伸手,弯曲食指,用前两节关节背对着碰了碰,像被烫到似的,飞快收回手。
很软,温热的。
除了有一小处丘陵鼓起,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像贴了快很小的蒸汽眼罩在后脖颈上。
那么Alpha的气息就是空气,眼罩一撕开包装,便开始发热。
“好了,我现在知道了,”楚漾垂眼看着自己的食指,又抬头望向唐抚宁,眼神中满是感激,“谢谢。”
唐抚宁满意地点点头,“不用谢,你要记住你说的话。不要再去打割腺体的注意。上次我给你开的抑制剂,你按时打就好了,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需要加大剂量,你争取每三天自己扎一支,不够了再找借口出来,来我们医院补药。”
楚漾“嗯”了一声。
他也想明白了,现阶段就是接受自己,考虑未来。人总不能躲避,他也不愿意自己再成为一个不会直面问题的人。
他为人处世总顶着一张厌世脸,总覆着层尖锐的薄冰,这样的人,如果是在海上漂泊着漫无目的地遇见,你是会觉得他没什么活头的,可他一旦站在那个需要保护的人身边,身后连着背脊又似乎长出了顽强的劲草,满是宁折不屈的韧性。
切割掉腺体之后的日子很难熬,海风腥咸,刮过伤口处总有着密密麻麻、过于敏感的痛楚。
楚漾在船舱里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流着汗,流着泪,总想着能咬牙过一天是一天。
没有人看见过他的脆弱,更没有人知道他会在某些个万籁俱寂的夜,调出存在手机上的一段视频,一个人靠着桅杆,蹲在甲板上戴着耳机,靠这段不联网就能看无数次的视频度日——
视频上的男人初露锋芒,西装革履,胸前总佩戴一些闪闪发光的胸针首饰,他低头剪彩,下颔在镁光灯中显现出硬朗轮廓。
就是这么个人,支撑着楚漾在外居无定所的三年流浪人生。
第30章 匹诺曹
楚漾的思绪骤然拉回。
庭院里亮起几盏石雕地灯, 下过雨的青草地与不远处的海平面一同散发着潮湿的气味,烧烤架才从仓库里搬出来,周渡将其擦拭了个遍, 放进炭火、食材, 手艺生疏的临时厨师们就位, 奶白色烟雾和香味一起升腾。
“真的?你喜欢的人是这样的?”李观棋问。
他身前重新被架上烧烤架的烤鸡都快焦了, 几滴油滴进炭火里,火焰簌簌窜起挺高。
陈迦礼一边咬牛肉串一边拿杂志裹成的扇子扇风, 嘴上骂骂咧咧的:“我服了呀, 李观棋, 你知不知道现在也算是在上班啊, 你摸鱼就摸鱼, 别光顾着聊天不看火啊?”
“你懂什么, 这本来就要烤焦点儿才好吃呢。”
“我怎么不懂,我之前跟着漾哥在国外的时候在森林里还烧烤过呢, 什么装备都没有,我们就地取材, 我们烤出来的食物可香了……”
李观棋眼珠一转, 顺着话往下说:“你这么厉害吗,那你来呗。”
“我来就我来, ”陈迦礼撸袖子开干,劲儿多得没地方撒,“让你见识见识我高超的烧烤技艺!”
“好啊好啊。”李观棋退到一旁安心等着吃。
“都说了多少次了要喊楚首席,”周渡接过扇子, 对李观棋的激将伎俩一听便知, 汗流浃背,推搡了一把, “我来我来,你俩小年轻继续聊爱情。”
爱情,这词语好陌生。
楚漾掐着塑料碗坐在一边,乘凉。
他头顶海风轻飘飘地往身侧吹拂,专心听两个小孩儿说话,半句话没插嘴。
“你接着说啊。”李观棋当甩手掌柜也不忘记听八卦。
“噢,对,还没说完呢。我喜欢的人那都是初中暗恋过的了……我听说他去年出国读书了,还是硕士,所以我说过我也想攒钱去读书。”
陈迦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手上不忘记呼呼扇风,挑了串烤熟的甜椒递给楚漾,嘴上说个没完,“万一以后我又遇到他了呢,重逢嘛,总是想要给喜欢的人展示出最好的一面!”
这话倒是说到楚漾耳朵里去了。
重逢……
一定要展示最好的一面吗?
他也不知道在凌意舶心里,这次如此狼狈的初遇算不算好,自己的表现甚至可以说是公事公办,不留情面,凌意舶在某一个瞬间一定是怨恨自己的,一定是失望透顶的。
就像凌意舶曾在醉酒后一通视频电话横跨大西洋打来,楚漾躺在病床上望着手机发呆,连按下接听键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接了电话,他能说什么呢。
就算说一句“我想你”,在那样极端的残酷条件下,凌意舶也不会信他说的是真的。
“楚首席呢?”李观棋忽然问。
“对啊对啊,我们好好奇哦,漾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陈迦礼也担心楚漾光吃东西太无聊,附和道。
“……”
楚漾在工作的事情上能够做到睁眼说瞎话,主打一个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但这一下被问到私事,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揉了揉眉心,唇角挂起很淡的笑,“没有。”
没有。
没,有。
两个字如有回音,在二楼偷听了一阵的凌意舶待不住了。
怎么可能是没有呢,肯定不对。
楚漾这些天和自己不是没有过更近距离的接触,楚漾看他的眼神不可能没有半点私人感情,他凌意舶只是追不到人,不是傻子。
也是,作为集团高岭之花的楚首席需要在手下面前装冷酷无情,凌意舶也能理解……
但这个“没有”。
他还真就是怎么听怎么心里不舒坦。
放下手里卷成听筒状的杂志,凌意舶等不到周渡给他发消息打暗号叫他下楼参与,直接抬手脱掉睡衣,换成一件紧身纯黑背心,大步流星,毫不客气地往楼下径直而去。
两分钟后,楚漾眼看着凌意舶迈着长腿从别墅内走出来,手里拎着从冰箱里拿的冰啤酒,随性自然,啤酒隔了老远就扔过来一人一罐,“聊什么呢,加我一个?”
“聊八卦呢!”陈迦礼抬手接住啤酒。
“成啊,我爱听。”凌意舶吹一声口哨,神采奕奕的,像有消耗不完的无限精力。
陈迦礼:“光爱听可不行啊,得聊!”
凌意舶笑起来:“没问题,你们要问什么我一定如实奉告。”
望着男人爽朗的笑容,陈迦礼突然心里估摸着一想,凌二少爷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嘛,也许白天的针对真是自己有问题,犯错了?
周渡和李观棋都接住了冰啤酒,一同向凌意舶谢过。
而楚漾的那瓶,凌意舶还真就没给他。
李观棋眼尖,看到楚漾那瓶不是酒,叫嚷起来:“二少爷偏心哦,怎么楚首席就能不喝酒啊?”
凌意舶也乐,哼道:“把他灌醉了谁管你们啊?”
周渡在旁边偷摸闷着乐,光点头不吭声,的确是啊,这俩毛毛躁躁的臭小子让他一个人管可管不太住。
反倒是酒在手里握了会儿,凌意舶才靠过来坐在他身边,很自然地单手拉开一瓶不同色的易拉罐,把冒泡的碳酸饮料塞到楚漾手中,没好意思直勾勾地看人,状似若无其事道:“你刚才说什么?”
楚漾闻到碳酸饮料冒出的甜腻香味,“什么?”
“你说‘没有’啊,”凌意舶十分玩味地笑了下,眼神却挂着点儿心灵受伤的渴求,凑近了些,“我想知道,是什么‘没有’?”
楚漾顿时语塞:“……”
你千里耳是吧,这都能听见?
陈迦礼仰头一口啤酒喝得爽利,胆儿也肥了,兴奋道:“楚首席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
“是吗。”
凌意舶随口一应。
他开始庆幸自己坐的位置和另外三个保镖有一段距离。
他跟楚漾坐在旁边吹风呢,用不着自己动手烤吃食,悠闲自在得很,那三个人忙前忙后,烤串一把又一把地消灭,是真的饿坏了。
他朝楚漾再靠近一点儿,眼底带笑,“那我怎么感觉,你鼻子变长了点儿啊?”
“什么?”楚漾下意识摸了下鼻尖。
望着凌意舶嘴角噙起的笑意,楚漾微恼,知道自己被耍了,收回手,又听凌意舶说:“是撒谎的话,你就喝一口饮料。”
他伸出指尖,碰了碰楚漾手中的瓶子。
力道宛若央求似的,推了推。
楚漾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不容易被发现针眼的右手拿着易拉罐,紧攥着易拉罐的手指微微用力,瓶身被捏出了凹陷,眼神是努力平复的冷静。
他的手指雪白匀称,几乎每根指腹都有磨得薄薄一层茧,由于不断地添了新伤,其间浅淡的疤痕也交错着——这样一双手,掐在人脖子上,或者抬手举起军刺的模样,一定举世无双。
凌意舶一下子就回想起那日在负一楼二人对抗,楚漾满眼傲气,冲自己勾手说来试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