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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_分节阅读_第64节
小说作者:三傻二疯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812 KB   上传时间:2024-10-04 19:24:15

  一旦这些力量摆脱了控制,一旦这些力量意识到了自己的利益,一旦这些力量活跃起来——

  他声音都变尖了:“你是要——”

  “不是‘我是要’,而是‘我将要’。”穆祺纠正他:“实际上在系统泄密之前我都没有什么明确规划,直到看到了这几张地图后猜出来了将来的计划——当然,这个计划的确很匪夷所思,用生产力撑死一个封建王朝什么的……”

  这句话还真是贴切,狂飙的生产力是不可能长久容忍一个落后制度的,新兴事物必然会撑破腐朽的胎胞,从旧事物的残骸里诞生出更加强壮,更加有力,更能与生产力相适宜的社会。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如果生产关系太过于落后,那么掌握着先进技术的力量就会撕烂这个关系,为自己量身打造一个全新的制度。

  这是两人都很熟悉的过程,伟大的变革,光辉的更替,文明永恒的新陈代谢。

  “你说得也太轻巧了!”刘礼大声道:“‘撑死’!难道技术到了之后社会就会自然而然的进步吗?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穆祺心平气和:“所以我才特意调整了工厂的布置嘛。”

  刘礼目瞪口呆。

  “将生产武器的兵工厂安放在工业园区附近,意味着一旦工人组织起来,就可以迅速控制武器库。工业园区紧挨的就是交通要道和经济中心,一旦被起义军控制,整个国家的经济立刻就会陷入停摆。然后再以发达的文化产业和通信技术向四面宣扬自己的主张,那就是群起响应的节奏了。”穆祺娓娓道来:“这是典型的三心震荡的思路,由文化中心带动经济中心,由经济中心弹压政治中心,最后摧枯拉朽,一举成功——任何一个近代国家都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局面,但现在嘛……”

  统治技术也是有一个迭代升级过程的。封建王朝很擅长应对流民、应对藩王、应对叛乱,但却绝不可能了解这种前所未有的造反模式,属于新时代的伟大力量。可世界上最要命的,恰恰就是这个信息差。

  “当然,仅仅靠这一点还不够。”穆祺点一点屏幕,从中召唤出一片新的论文——看来为了今天的几句话,他也算是花了血本了:“为了增加胜率,我还得在军事上动一点手脚……”

  论文中的图表闪闪发光,显示在甲寅变法之后,戚元敬等新锐将领都得到了极为迅速的提拔,跃升到了极高的位置。自然,这倒不是说戚将军会偏向于穆国公世子,穆国公世子也并不在乎什么兵权,他需要的是另外的东西:

  “戚元敬练兵有个习惯,喜欢选用吃苦耐劳的矿工;因为工人天生就有组织性。”穆祺道:“如果将这个习惯继续推广,照着他的办法多多的练兵,那就意味着大量的工人会进入到军队之中。他们会学到军事训练的技巧,掌握临阵杀敌的本领,明白组织军队的要义。这些人一旦被军队放回去,那效果嘛……”

  完全不受控制的经济,野火一样蔓延的舆论,接受了军事训练的工人,把守着要害的工厂……这就是穆祺精心为飞玄真君为后续君王所准备的大蛋糕。这个蛋糕的每一口都是甜的,只有吃到最后的最后,才知道等待着皇帝的会是什么。

  刘礼愣了片刻,只能道:“你这想得太顺畅了……万一有人破坏呢?”

  “那就让他破坏吧。”穆祺耸耸肩:“如果要破坏我的计划,大概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是在现在就觉醒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年的眼光,摇身一变化身为世界上最厉害的经济学大师,隔着几百年的经验一眼看出我的用心;第二个办法就是痛下决心狠狠改革,将这么个破烂溜丢的制度改造得能够适应生产力管理生产力为止。两个办法随便选,我都没有什么意见。”

  刘礼:…………

  显然,如果大安朝真有这样牛皮可以以一人逆转生产力发展趋势的伟大人物,那也用不着穆祺来救场子了。纵观整个王朝历史,有本事能动一动制度的大概也只有张太岳一人——但且不论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办这样的大事,就算真的要忠心保卫王朝一百年,那还有皇权这个无大不大的顶级猪队友在拖着后腿呢。

  改造制度?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们摆宗啦?!

  这就是阳谋,一旦开启便万难拒绝的阳谋。不过……

  “……我原本还以为你会亲自动手。”刘礼慢慢道。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啰。”穆祺道:“我当然也想过亲自动手,但时间很可能不太够了,而且也未必料理得干净。”

  说到此处,穆祺也不觉停了一停。在穿越之初,他不是没有升起过这样激烈而躁进的念头;但封建制度却的确是世界上最绝望的恶龙,可以轻松碾碎掉一切徒劳的抵抗;而到了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

  功成不必在我,而所为必不唐捐;新生的力量即将冉冉升起,如日未央;为了这光辉灿烂的新世界,稍微的忍耐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曾经见识过这个新世界,所以当然不会怀疑新生力量的强大。这个新生的阶层曾经他们的时代取得过那样辉煌而伟大胜利,那么同样的,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它也必将以自己不屈不挠的努力达成自己的目的——在这样的目的面前,他那一点小小的聪明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在新生的力量登场之前,前辈们还得履行最后的使命,做好打扫舞台的工作。

  “……当然,变法的进程如此之快,生产力发展如此之快,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穆祺叹息道:“速度快到了这地步,很多东西都要被迫加速了。”

  刘礼:“……你要干什么?”

  “巨大的变革最害怕的就是外部干涉,所以得提前把外面一圈给处理好。”穆祺道:“在军事技术与组织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前提下,彻底扫平周遭的势力,确保在国内陷入僵局时外敌无力干扰,给新的力量腾出充足的、完全的发展空间。所以,可能在变法初步完成之后,就得逐一对蒙古倭国和女真人动手。当然,东南亚也不能疏忽,交趾也是很大的麻烦……”

  他停了一停,又道:“……而且吧,这也有我的一点私心。大概是生性过于软弱吧,我总还是不想流太多的血。”

  “……啥?”

  “革命是一步一步发展的,在事情的最开始往往并没有人想大开杀戒,直到环境一天比一天紧张,局势再也不受控制。”穆祺道:“如果扫平了外敌,那么起义就可以在一个相当宽松的环境中进行,不必担心外来的干预。在这种氛围下,只要皇帝没搞出太多血债,是很有可能保住性命,平稳离开的。”

  “这也算是我对老登的一点报答吧,我果然还是个保守派啊。”

第74章 贸易

  六月二十五日, 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再次召见了监国的裕王及内阁,就重大事务作出训示。

  李时珍的医术果然是神乎其神,又或者是飞玄真君心情大好体质强壮, 短短几十天的功夫,皇帝居然已经能太监的搀扶下下地行走,口齿清晰的发表意见了——当然, 这些意见仍然是简短而精要的, 通常不会超过二十个字,因为头部的后遗症并没有完全消除, 说多了就容易流口水, 然后啊巴啊吧,一塌糊涂。

  但不管怎么样, 皇帝毕竟没有蹬腿,而且还神志清醒精力充沛,可以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愿。那么在大安这种绝对的皇权体制下, 所有人都只有立刻归队,表达对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毫无保留的忠诚和驯服,而飞玄真君亦绝不放过这个机会, 开始在问答之间打压替他看了几个月朝政的裕王, 有意无意的重新塑造皇帝权威。

  大概是憋了这几十天一语不发,已经是忍得口中都要淡出个鸟来,所以这一次训示中阴阳怪气的浓度大大超标, 熏得连久经考验的内阁重臣们都忍耐不住了。汇报之中, 裕王但凡有什么事疏漏了马虎了,盘坐在软榻上的飞玄真君立刻抬一抬眉, 轻描淡写接过李再芳递来的药茶,吹一口气慢慢细品;满殿重臣就只有站立不动, 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在绝对的沉默体会难以言喻的紧张;但如果事情办得太好太积极也不行,因为飞玄真君会抬眼看自己的亲儿子,然后很和蔼、很缓慢的说出一句话来:

  “做得倒是不错。朕的儿子对朝局这么上心,以后可以自己慢慢的管嘛。”

  众人:…………

  哪怕大家都是在真君的大阴阳术中历练出来的,也实在被他这种近乎不可理喻的神经质弄得有些心力交瘁了。而首当其冲受害最深的则是裕王——他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今天的局面,所以全程基本是只答不辩疯狂道歉;但飞玄真君的一张利嘴确实是攻击力强悍,三言两语就破了他好大儿的防,直接把人给整懵逼了。

  真君搞了这么多年的二龙不得相见,他两个儿子对亲爹的了解还远不如司礼监的太监,也基本没有什么接触政务机会。先前距离产生了美感,可能还真觉得国家中枢是什么坐而论道揖让而升的高端场所,现在被劈头盖脸的阴阳一顿,一颗可怜的小心脏立刻就破碎了:

  我的妈呀,朝廷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这种在大剂量pua里掺杂少量正事的搞法,对刚刚涉足朝政的裕王来说还是太刺激了。而且现在又没有贴心贴肠的高师傅在旁边时时庇护,性子本就柔弱的裕王只能目瞪口呆,畏畏缩缩的垂首听飞玄真君发爹瘾。

  ——说来也是可怜,在场的都是被口水磨练出来的老油条,承受力绝不是寻常可以比拟,但裕王这种普通人就很难抵御精神压力了。如果细细想来,搞不好裕王就是被自己亲爹的狂悖和无常整出了习得性无助,上台后双手一摊直接将朝政全权委托给了内阁料理,才有了后来高肃卿张太岳接连主事,贤人当轴后国事几乎复兴的局面。

  ……咦这么说起来还真是祸兮福之所伏,要是老登多活几年再折腾折腾自己的好大孙,搞不好还能让摆宗学会共情,在压力中通晓一点人性呢。

  敲打完好大儿之后,真君心情愈发畅快。其实按李时珍的医嘱,他现在刚有好转,绝不能劳心费力思考太多,所以暂时也不可能解除裕王监国之权。如今阴阳怪气嘴炮一番,除了敲山震虎威慑不轨之外,纯粹就是找找存在感。这几个月大家埋头办事老实当差,日子也过得太舒服太顺心了。这样轻松友爱和谐团结的氛围不利于政客们的奋斗,所以总得让老登出来发表一番妙论,才能让大臣们知道自己是在谁的手底下混一碗饭吃,以及这碗饭到底有多难吃。

  带着大家忆苦思甜重温旧梦之后,真君心满意足的停了一停,在人群中逡巡片刻,选择了他下一个迫害对象:

  “穆祺上来。”

  穆国公世子愣了一愣,老老实实的站了出来,恭敬行礼。

  皇帝简短道:“朕看了公文,你和闫东楼办的海防海贸很好。”

  听到“闫东楼”三个字,左右侍立的几位重臣稍稍抬头,不觉望向了站在前方的闫阁老。朝廷高层都是各管一摊,除了皇帝下旨公议之外,基本不会过问同僚的政务;大家都知道穆国公世子管着海贸海防和宗藩改革,只是没想到现在居然是和闫分宜的亲儿子一起在办事;如今听皇帝提到这么一句,各位人精的心里都有了嘀咕——闫分宜这几日明里暗里都在和穆国公世子为难,刀光剑影处处险恶,看起来还颇为惊心;但私下里居然还纵容自己的儿子和对头搞合作?

  这老登到底要做什么?

  穆祺躬身谢恩,又道:“陛下过赞,臣愧不敢当。海防的事情牵涉国家的根本,在上是仰赖陛下殷殷垂谕,深谋远虑;在下是仰赖各位堂官实心办事,才有如今的一点成就。在料理朝贡及海贸的诸多事宜时,工部侍郎闫东楼便曾参赞机要,于筹款及招商诸事多有见解。至于臣厕身其中,不过略尽绵薄而已。”

  好歹在御前混了这么几年,世子还是吃过见过的。这一番话向上恭维皇帝,向下分功诸位大臣,顺手还抬了合作伙伴一把,向上向下都管理到位,是相当得体,相当有身份的。

  但正因为如此之体面从容切合要害,方才还微有诧异的诸位重臣心下一紧,立刻生出了莫大的波澜——朝中有公事有私事,仅仅是合作办点公务还不算什么;但如果能让世子特意在皇帝面前提上一嘴,那闫东楼和穆国公府的关系就实在是不可言说了!

  龙头一望点石成金,皇帝的注意绝对是这个时代最为珍惜最为罕见的政治资源,不要说这样长篇大论的夸赞什么“实心用事”,哪怕只是在御前轻描淡写点上一点,那也是一字千金莫可比拟,足以让人感激到至死不忘的重大恩惠——但现在呢,现在世子三言两语,居然就把这个恩惠给出去了!

  你要说这两人之间没啥勾结,纯粹是一片公心为国办事,猜猜衮衮诸公会不会信?

  所以一瞬之间,看向闫阁老的目光立刻就不对头了。先前还是隐隐约约若有似无,但现在就是凌厉老辣尖锐如刺,带着莫大的怀疑与深究——当老子的唱白脸公开跳反,做儿子的唱红脸私下勾搭,你们姓闫的是几个意思?

  一鱼两吃是吧?!

  当然,现在大家还搞不清楚闫家一鱼两吃的真正目的,但这也不妨碍各位重臣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闫分宜的黑心烂肝与阴狠毒辣——我们得罪不起飞玄真君,还不敢猜忌猜忌你吗?

  被这样怀疑而尖锐的眼光包围,即使以闫分宜的城府之深,一时也颇难承受。但偏偏形势如此,他又实在无力回驳(难道躺下来打滚说儿大不由人?),只能干站着发呆而已。

  殿中气氛诡秘异常,偏偏又无人吭声。皇帝的目光轻飘飘扫过,再问出一句:

  “朕看你昨日上的折子,海防上似乎还有麻烦。”

  穆祺微有诧异,心想老登莫名其妙还会关心起了海防海贸,真是天上下起了红雨;于是斟酌片刻,小心解释:

  “如今内阁给兵部拨了银子,在打造火器,选练水手,但现在战船不够,就是人手齐备,也无用武之地。”

  “既然战船不够,为何不造船?”

  世子束手道:“回陛下的话。海事荒废已久,造船的工匠都要重新挑选。而且……而且中土地力稀薄,可充作船只龙骨的大木头也不足了。”

  数十日之前穆祺以掌机要的名义接手海防,下了狠心仔仔细细查过一遍,才知道当下最大的麻烦,最难以逾越的障碍——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完成,铁甲舰发展成熟之前,建造大型船只绝对离不开巨型树木;可偏偏中华大地开发已久,五百年以上的巨木基本被砍伐殆尽,实在是难以承担了。

  十年陆军百年海军,在前工业化时代,造船业就是这样奢靡到匪夷所思的行业。可以用来造船的木头只有那么一点,用完了就只有等百余年后环境再更新版本。而中国历来的木制宫殿又消耗实在太多,上千年的营造折损下来,可以用在海船上的资源已经所剩无几了——兵部总不能把紫禁城的大梁拆了去造船嘛。

  问题这样的尴尬而具体,也无怪乎历代皇帝都视而不见,干脆采取鸵鸟式的逃避政策,但逃避显然不能解决问题,穆祺稍一踌躇,终于开了口:

  “以现在工部储备的木料,最多也只能造一些七八尺的小船,用之于长江或可,却绝难在汪洋大海中取胜。为今之计,还是得设法建造大型的舰艇,否则海防无从谈起……”

  他话还没说完,全程默然的闫阁老忽然开口了:

  “大型舰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世子到哪里去找数十丈的木头呢?”

  他停了一停,又故作惊讶:

  “不会是到云贵辽沈一带去砍伐吧?想来想去,现在也只有这两处还有木材了。”

  闫家是靠搞工程修道观爬到的现在这个位置,对全国的木料分布了如指掌,所以听到世子提了一嘴木材,立刻就能将老底摸个清楚——没错,历代开采数千年以后,大概也只有开发较晚人烟稀少的云贵及辽东深山,还可能有尺寸足够的参天巨木。

  换言之,如果真要砍伐巨木建造大型船只,也只能派人到这种地方亲自勘探取材,然后再开辟山路填平沟渠,派民夫一路拖拽入京——且不说这一方巨木沿途运输的惊人开销、征发劳役耗费民力必定多有死伤;就是政治上的微妙压力,也委实万难克服。既然“只有”这两处有大木材,那彼此占用的份额可就很难划分了:皇室也还指着这些木头修宫殿修陵墓呢。

  果然,闫阁老又补了一句:

  “先前禁苑失了火,老臣还想着设法补修上,只是这几日忙昏了头浑然忘了,倒是世子费心想在前头。还是年轻人有担当。”

  要是先前还有点模糊,那现在满殿都听出来了闫分宜话里话外的阴阳。只能说老臣毕竟是老臣,官场历练了几十年后锋芒内敛,挖坑也挖得毫无烟火气——什么叫“有担当”?年轻人心心念念只想着砍木头造船耀武扬威,他这个老臣却是忙昏了头也要记挂着给圣上修园子赚体面;相形之下的反差何等之强烈,无疑是向飞玄真君释放了一个鲜明之至的信号:

  不懂事的年轻人知道怎么体贴君心吗?还得是闫分宜这样的老baby才晓得疼人呐!

  所以,轻飘飘抛出杀手锏后,闫分宜压根没朝世子看一眼,而是径直望向飞玄真君,等待着胜利结算。以他与圣上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皇帝在维护自身利益上是绝对不会含糊的,所以很可能会出手敲打不知轻重的穆国公世子,巩固他闫阁老的权威。

  但出乎意料,皇帝明显犹豫了片刻,却居然一语未发。

  闫阁老:?

  就在这要命的一个迟疑里,世子抓住机会开口了:

  “阁老的错赞,我只有惭愧而已。但我也并不敢打云贵的主意,只是听工部侍郎闫东楼说起,似乎可以从海外的豪商手中买木头。”

  闫阁老:?!

  闫阁老一脚踩空,登时怒从心起,真恨不能立刻飞回去唾自己那个败家儿子一口——什么劳什子的“海外豪商”?他这个做亲爹的都还一头雾水,这姓穆的居然就先晓得了!老子是叫你去私下打点打点关系不要搞得太僵,公对公私对私两样要分明,但老子可没教你整个人都贴过去!

  奶奶的,成何体统!

  当然,这就有些冤枉小阁老了。小阁老或许在世子面前提过一嘴与海外商人的往来,但从中发挥出什么买木材的主意,却来自于世子的自我发挥——他总不能拎着本世界大航海史说现在东南亚的贸易活跃得很大大的有钱捞,所以看来看去,干脆就请熟悉海贸的小阁老来背这口大锅。

  至于闫阁老回去如何与自己的亲儿子算账,那就不在世子考虑范围之内了,他又解释了几句:

  “数十年前,泰西的英吉利人、荷兰人、葡萄牙人等以坚船利炮在天竺开辟了拓居点,买卖香料、布匹和各色宝石,获利颇丰。天竺气候湿热,植被众多,参天巨木比比皆是,大可以取长补短,应付现下的需索。”

  大安远没有满清的封闭腐化,在场的重臣们保守是保守了些,但对东南亚及天竺等地的气候物产还是颇为熟悉的,所以心下稍稍琢磨,居然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倒是飞玄真君沉吟片刻,缓缓发问:

  “工部买来是要造战船的,他们也肯?”

  世子恭敬道:“商人惑于重利,当然愿意卖。沿海就有不少船商买英吉利人的木材,只是规模太小,不成气候而已。”

  大航海时代是资本主义最为纯正,最为原始的起点。在这种蛮荒混乱的时代,愿意抛家弃子顶着十分之一的生存率出海奔波的行商无一不是最狂热最魔怔的利润追求者,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绝对愿意卖出自己的绞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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