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单羽一眼,又看向胡爸:“爸爸,你们帮我一下,我……”
“我们怎么帮!怎么帮!”胡爸吼,“你跑出去就不管家里了!你妈妈生病!你弟弟上学!你什么都没管,找都找不到你!现在借了钱让我们还?你……”
“闭嘴!”陈涧忍不住也吼了一声,“你他妈什么东西敢在这儿吼!你再往外蹦一个屁试试!”
这一嗓子,屋里全静了下来,单羽都往这边偏了偏头。
一秒钟之后,胡妈低头开始哭。
胡弟搂着他妈的肩膀小声安慰着。
“本来呢,”单羽开了口,“我就想着让她在这儿打工还钱,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走,既然家里人过来了,你们当父母的……”
“我们没有钱帮她还!”胡爸马上打断了单羽的话,“你们不要讹人!我们也不知道她借钱是干什么用,一年多了她没给家里拿过一分钱,我们不知道这钱是怎么回事。”
“我管你们知道不知道。”单羽扫了他一眼。
“姑娘啊,”胡妈抬起头看着胡畔,哭着说,“你真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做下的事自己要负责,赶紧把钱还上。”
“我怎么还啊?”胡畔看着她,“我怎么还啊?我拿回家那么多钱,都哪儿去了啊?不让你们拿五万,三万帮我还一下总有吧?”
“你太不懂事了,太不懂事了。”胡爸摇着头。
三个人开始往只有老五把守着的后门走过去。
“想走?”单羽声音冷了下去。
“钱又不是我们借的。”胡妈小声说,“我们为什么不能走?”
“想非法拘禁啊?”胡弟看着单羽,“我们现在就报警!”
“你报,”单羽看着他,“上门寻衅滋事,欠钱不还,你不报我也会报的。”
“不要惹事,不要再给你姐添乱了,”胡妈拍了胡弟一巴掌,推着他往门那边走,“姑娘啊,你懂点儿事,赶紧把人家钱还上……”
“妈妈!”胡畔喊了一声。
跟加速器打开了似的,几个人同时提了速,往门口走了过去。
老五看向单羽。
单羽坐着没动,只是摆了摆手。
老五于是没拦他们。
“家庭住址她都留了,”单羽在他们出门的同时补了一句,“再还不上,法院的传票会寄到她家里,收到了记得给她送过来。”
胡家人没有一个人再出声,沉默而迅速地消失在了门口,甚至没走过来的时候的花园,而是直接从后院门出去了,生怕多在这个民宿待一秒,就会被胡畔牵连。
会议室里很安静,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胡畔才说了一句:“谢谢大家。”
单羽站了起来:“欠我五万啊,原件我收着了。”
“有利息吗?”胡畔笑了笑,笑容还没展开两秒,眼泪就涌了出来。
“别哭,畔畔,没事儿了。”陈涧赶紧拍了拍她胳膊。
“单老板……啊……”胡畔仰着头大哭着走到了单羽跟前儿,张开胳膊抱住了他,“啊——单老板——”
“哎,”单羽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抬起的胳膊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会儿我就把原件撕了啊。”
“我算是看清了——啊——”胡畔大哭着,“我以后就是孤儿了……”
“以后我是你……”单羽明显对安慰女孩子完全没有经验,手足无措也就算了,差点儿语无伦次。
“哎?”陈涧出声,他反应够快才没让单羽把以后我是你爸爸说出来。
“那几位走了,”孙娜娜踩着她的小高跟儿从走廊那边一路跑进了会议室,“开车来的呢,车就停路边,我以为家庭多困难呢……哎哟宝贝儿怎么哭了啊……”
全场第二位女性登场,让一帮男人顿时松了口气,齐刷刷看着孙娜娜。
“来来来,”孙娜娜把头发往后一撩,过去把胡畔从单羽身边拉进了自己怀里,“姐姐抱抱,他们都滚了,以后你就自由了,你是真正的independent girl……”
“好了,”单羽走出了会议室,“cut,大家表现不错。”
陈涧跟了过去,低声问:“你刚想说什么?”
“哪句?”单羽笑了笑。
“以后你是她什么?”陈涧问。
“想说我是她哥。”单羽说。
“靠,”陈涧笑了,“我以为你想说以后你是她爸。”
“我才二十六,”单羽说,“哪儿来那么高的觉悟给人当爹呢。”
“挺谦虚。”陈涧啧了一声。
“单老板。”孙娜娜从后面追了过来。
“嗯?”单羽停下,回过头。
“畔畔没事儿了,”孙娜娜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在面前扇了扇,“我是想提前跟你确认一下,大隐过年期间营业吗?”
“离过年还俩月呢。”单羽说。
“畔畔肯定是没地儿去了,我过年估计也没地方去。”孙娜娜说。
“营不营业你们都可以住这儿,”单羽说,“想营业就三倍工资,不想营业就关门睡觉。”
“好。”孙娜娜打了个响指,转身离开了。
过年还有俩月呢。
说是这么说。
但还是已经到了可以说一句快过年了的时候了。
又快到阖家团圆,张灯结彩,喜迎新春恭贺新禧万事如意的日子了。
特别是胡畔家里人这么一闹,陈涧突然就对家和家人,有了种强烈的说不清是想念还是渴望的感觉。
他看了单羽一眼。
“想说什么。”单羽也看了他一眼。
“你过年回家吗?”陈涧问。
“……不知道,你呢?”单羽走到旁边的窗边停下,看着外面的花园,“你以往过年是怎么过的?”
“有时候会去打工,我爸也是,过年都缺人手,没找着合适的话,就去市里,或者老镇,”陈涧说,“我爸在哪儿我就去哪儿待两天。”
“我以为你会在小豆儿家呢。”单羽说。
“他们倒是总留我过年,但是小豆儿爸妈回来,家里就不太够住了,待那儿不合适。”陈涧说。
单羽没说话,只是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捏了两下。
“你呢?”陈涧又问了一遍。
“看情况吧。”单羽说。
“你好几年没回家了吧,”陈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出来了为什么还不回去?”
第066章
这个问题让单羽有些难以回答。
并不是没有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在外人看来……不,陈涧不能算外人,不是外人不是外人……
陈涧的性格对越界这玩意儿的介意, 他现在哪怕是心里琢磨, 也会很注意, 陈涧是内人是内人没越界。
单羽想到这儿的时候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没忍住笑了笑。
“嗯?”陈涧看着他。
“没。”单羽笑笑。
只是这个答案对于很多人来说, 可能会没法理解,觉得到不了这个程度,哪有那么严重。
没脸见父母而已。
而且是没脸很多年了, 并不单单只是坐这几年牢。
他坐牢之前过的也不是什么很积极向上的日子, 不学无术混吃等死扶不上墙的烂泥生活, 身上的那些伤, 熟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的证据。
父母也许是因为真的对他没有任何期待,也许是因为那些年对他的忽略而带着愧疚, 也许是因为一切努力都已经试过,面对这样的他时,两个那么要强的人变得无限宽容。
越是这样, 他就越害怕面对父母。
但父母是爱你的,你这样了他们还是包容你, 你只要回去看看他们,他们就会很高兴了。
真的吗?
那么多年的失望和担忧,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能被抹去, 无非是再一次本就没有任何期待的包容而已。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单羽看着窗外的阳光, 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满世界的金光, “没办法去面对两个对我失望到没有期待的家人而已,进去之前我也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们了,到现在更是……”
“拖得越久越没办法面对,”陈涧说,“除非你自己真的不在意,否则一辈子都会是一根刺。”
单羽睁开眼睛,偏过头看着陈涧。
这是第一次有人没有从“他们只要你能回去就会高兴”的角度劝解他。
“我一直觉得,你虽然平时跟个名誉老板似的,但还是会让人踏实,”陈涧也看着他,“因为平时碰上任何事儿,你都不会躲,再难的事儿只要你在,就都能解决。”
“这不是普通的我们平时碰上的事儿。”单羽说。
“越久越难面对,”陈涧说,“到他们死了,你就没机会了。”
单羽挑了挑眉毛,没说出话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涧猛地回过神来,有些着急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单羽说。
“我……我就是顺着脑子里想的就说了,但重点不是死不死的,”陈涧看着他,“你知道吧。”
“知道,”单羽笑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