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真错误了?”陈涧说。
“随他们说,说美国佬要打我们了从你爸他们站点那台破电脑开始下手都行,”单羽说,“反正现在工资能发了。”
“嗯。”陈涧笑着点了点头。
“你说的时候……”单羽看了他一眼,“用我教你吗?”
“用。”陈涧说。
“不是说跟我这儿学完了你会被捅成花洒吗?”单羽说。
“是跟你学委婉,学完了跟人不打一架收不了场,”陈涧诚恳地说,“单指这个,不包括别的。”
“告诉你爸,这事儿是你解决的。”单羽说。
陈涧看着他。
“怎么说你知道吧?电话就那么打的,”单羽看着他,“功劳往自己身上揽过去就行了。”
“你昨天不是还说了……”陈涧蹲到他旁边,小声说,“让他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吗?明明你处理好的事儿,不算你的了?”
“你傻吧店长,我用跟你爸证明我的能力吗我这么大个民宿摆这儿呢,”单羽说,“我要让他看的是我是个好人,没别的了。”
陈涧笑了起来:“那我抢了啊?”
“抢。”单羽抬了抬下巴。
老爸那边接电话的速度前所未有,这边播号音还没响全,老爸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陈涧啊!”
听声音心情非常不错。
这让陈涧有些意外,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老爸这样的声音了,甚至想不起来上次老爸有这样的情绪是什么时候。
“爸,你那个……”陈涧还没说完就被老爸打断了。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老爸急切地说,“我们那个工资,已经开始结算了,老板在群里通知我们明天过去拿钱!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
“我就是想问这个呢,”陈涧笑了笑,“还挺快啊。”
“你知道?”老爸愣了愣。
陈涧犹豫了一下,开始了抢功:“嗯,我昨天给你们总部打了个电话。”
“投诉吗?我们有人投诉了,没用啊。”老爸有些吃惊。
“没,我给总部打电话……”陈涧顿了顿,“法律援助,要求他们尽快处理拖欠工资的事儿……”
从小到大,他跟老爸撒过不少谎,或者说,很多时候他不说实话。
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
“是吗?”老爸震惊了,“还能这样吗?”
“嗯,提醒一下他们过年拖欠工资是敏感问题,刚他们给……我反馈了,说已经解决了,”陈涧复述着单羽的话,多少还是有点儿心虚,没敢说得太细,也很难说出单羽那种风轻云淡收放自如的状态,“我就马上打电话给你了。”
“你……可以啊儿子!”老爸很惊喜,“我就说怎么那么快!还得是你脑子好用啊,这事儿办的!哎,老钟!老钟……”
老爸估计还和老钟在旅馆里,这会儿说话声音都扬了起来:“是我儿子!是我儿子解决的咱们工资这个事儿……”
“爸,爸,”陈涧感觉自己脸都红了,“你别跟人瞎吹啊。”
“放心,我不跟他们说是怎么解决的,”老爸说,“就告诉他们是我儿子……我儿子好歹也是个店长,处理这种事儿那还是轻松的……老钟!”
“怎么!是你儿子办的?”那边老钟说话还是带着浓浓的口音,但这句陈涧还是听懂了,接下去就是一串叽里咔啦K。
“我就问问这个事儿,”陈涧说,“那你明天去把工资领了,手头事儿处理完就过来吧,本来想去接你,但是我本儿二十七才能拿到……”
“没事儿,我等你,”老爸说,“我等你过来,正好老钟二十七的票回家,我送他。”
“那行。”陈涧笑了笑。
挂掉电话,陈涧坐在角落的长椅上晒着太阳发呆,很奇妙的感觉。
回味了老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本来能这么快拿到工资他就挺高兴的,再听说是自己儿子帮了忙,那情绪扬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涧都感觉他下一秒要上街喊去了。
我儿子干的!
我儿子干的!
……不能这么喊,听着像是他儿子应该去自首了。
“怎么样?”单羽的声音从他上方传来。
陈涧抬起头,单羽正一手钩针一手围巾站在他面前,肩上还挎着一个健身包,灰粉色的毛线从健身包里被抽出来的场面非常神奇,陈涧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一会儿查查你这症状得吃点儿什么药。”单羽说。
陈涧往后靠到椅背上,仰头看着他:“我爸现在估计正在他们骑手群里吹牛逼呢。”
“通知他们拿钱了吗?”单羽问。
“嗯,”陈涧点点头,“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正要给我打电话说呢。”
“那就行,”单羽说,“拿了钱他就踏实了。”
“单羽。”陈涧看着他。
“嗯?”单羽应了一声,也看着他,手还没停,不愧是个熟练工。
陈涧想说谢谢。
但又觉得这种时候说一句谢谢既生分又没份量。
犹豫了两秒,他改了口。
“我也想要一条围巾。”他说。
熟练工的手停下了。
“我随便说说的。”陈涧赶紧又补了一句。
“随便?”单羽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的钩针又开始了忙碌。
陈涧笑了笑。
“我是什么很随便的人吗?”单羽问。
“啊?”陈涧一时间拿不准他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儿。
“等把这些弄完的,”单羽说,“你那个灰线还有点儿……”
“我真是随便说一句,”陈涧吓了一跳,“我……”
“不要?”单羽扫了他一眼。
“要。”陈涧说。
“元宵之前吧,弄完这几条我估计得死半个月的。”单羽说。
“别说不吉利的。”陈涧说。
“弄完这几天我估计得吉利半个月的。”单羽说。
陈涧笑了起来。
“你爸什么时候来?”单羽问,“要去接吗?”
“本来说自己坐班车过来,一听我二十七拿本儿,立马说等我去接了。”陈涧说。
“那就去接,”单羽说,“顺便带点儿年货给你那些亲戚……”
“怎么气人还带年货的啊!”陈涧说。
“有礼貌地气人才最讨厌,”单羽说,“既然选择了做一个讨人嫌的人,就做到位了。”
能上门招人烦的亲戚就两个,他叔叔和他姑。
其实正常情况下,陈涧未必真的能同意单羽这个气人计划,但老爸这兄妹几个的情况不太一样,爷爷奶奶走得早,这弟弟妹妹的学费都是老爸挣出来的。
早些年家里情况还好的时候,几家还有来往,妈妈开始生病,就慢慢不联系了,虽然就像老爸说的,自家人才知道他们还钱有多难,不愿意帮也正常。
但一想到这么多年的苦,陈涧多少会有些不平衡。
想出口气。
不过大年二十七进城,光只是他和单羽两个人,肯定是不可能的,陈二虎请了个假回家明天才回来,老四回隔壁镇了,三饼和老五还在店里,非要跟着进城,上回带了胡畔和孙娜娜,这次就得带他俩。
“正好四个人,加上陈涧他爸,五个人正好,”三饼说着调整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我这围巾得进一次城。”
“行行行,走走走走。”单羽点头。
“有什么要带的吗?”三饼冲前台那边喊。
孙娜娜站在前台,转头冲仓库那边也喊:“畔畔,有什么要带的吗?”
“奶茶——”胡畔喊。
“奶茶。”孙娜娜托着腮。
“好嘞。”三饼喊。
拿驾驶证没费什么事儿,陈涧拿到本儿第一件事就是拍了个照发给了老爸。
老爸给他回了六个大拇指。
“开吧。”单羽在驾驶室的门上拍了拍。
“能行吗?单老板不开了吗?”三饼顿时有些警觉,“二虎哥拿本儿第一天就把锐哥的车右前轮开沟里去了。”
“陈涧又不是二虎哥,”老五说,“他开摩托车也比二虎哥开得好,上回我们开车撵他,四个人都没撵着……”
三饼瞪了他一眼:“陈年破事儿别总提。”
“第一次提。”老五说。
“捧哏啊!”三饼喊了起来,“非得是你最后一句呗!”
“也没有。”老五上了车。
“你大爷!”三饼也上了车。
“没有。”老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