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小熠姐姐帮忙找人过来报道一下,”单羽说,“逼急了大隐还可以牵线小镇跟她们搞点儿旅游线路。”
“姚熠是做旅游的吗?”陈涧问。
“旅游局的,”单羽说,“搞起来太麻烦不想弄而已。”
“嗯,”陈涧看着他,“这里也没有什么发展,也没必要费这么大劲。”
单羽没说话,视线从一直拿着的手机上移到了陈涧脸上。
陈涧也没说话,等着他开口。
但单羽一直也没开这个口,只是盯着他。
“我说错什么了吗?”陈涧最后还是没扛过他。
“坐。”单羽说。
陈涧一直站在沙发旁边,因为单羽躺着占掉了整个三人沙发,现在让他坐他也不知道往哪儿坐。
单羽把腿往沙发里面靠了靠,给他腾出了一个屁股的位置。
陈涧坐了下去,胳膊肘撑着膝盖,看着茶几上堆着单羽刚去陈按摩那儿抓的中药。
这人居然带着岳朗夫妇去找了陈按摩……
“哎。”单羽晃了晃腿,在他后背上撞了一下。
陈涧转头看着他。
“我不走。”单羽也看着他。
陈涧愣住了。
我不走。
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让他心里瞬间涌上来一堆情绪,居然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听见没?”单羽问。
“嗯。”陈涧应了一声。
“有什么想说的吗?”单羽又问。
有。
很多。
陈涧还是看着他。
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单羽倒是很有耐心,没催他,也没说别的,又开始看手机。
陈涧愣了一会儿想起来单羽看的一直是他的手机。
“你还没看完吗?”陈涧迅速回忆着自己手机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直接把那个文档发给你吧。”
“吓死了吧。”单羽笑了笑,把手机放到了他腿边。
手机屏幕是黑的。
单羽举着的是熄屏了的手机。
陈涧也笑了笑,把手机放到了茶几上,又看了一眼那些中药。
“你带他们去陈按摩那儿捏了吗?”陈涧问。
“嗯,东逛西逛就去了,不过他们不敢,”单羽说,“怕疼。”
“也担心不是正规医院吧,”陈涧说,“很多人不信的。”
“我都试过了,他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单羽说,“来都来了,明天还想上山看雪景呢。”
“他们……”陈涧终于整理出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想到这儿来玩啊?”
“正好年假请了没用完,”单羽说,“就……过来看看店长。”
“过来看……”陈涧顿了顿,“什么?”
“看店长,还不明显么?”单羽说,“你没看出来吗?”
“我没。”陈涧很坚定地回答。
“你没看出来你问,”单羽说,“你要觉得他们就单纯是来玩的你会问吗?”
陈涧没出声,看了单羽一眼。
“但他们没恶意,也没什么别的意图,”单羽说,“只是想看看……你懂我意思吧?”
“啊?”陈涧愣了愣,岳朗两口子没恶意他是能感觉得出来的,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单羽后半句的意思。
“看看我喜欢的人什么样。”单羽说。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仿佛带着耳鸣特效。
有些事只在脑子里的时候,始终都是模糊的,像是有着保护层,你明白,你知道,但有距离,有缓冲。
而当它变成了声音,变成了面对面说出来的话时……
就像一刀划开了套在头上的透明袋子,所有模糊的光影都清晰起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晰。
陈涧呼吸顿时就有些混乱,就跟被蘑菇叼走了似的,跑得虽然不快,但又不太能追得上。
……陈涧你啊这一声干嘛啊?
“哦。”陈涧感觉自己应的这一声跟他妈做梦似的不真切,嗓子都有点儿发紧。
“你要觉得不舒服,他们明天就可以走,”单羽说,“或者让他们换个地儿住……”
“不不不不不……”陈涧赶紧摆摆手,脑子也总算是回到了正常转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问问。”
“也不用太刻意,老板的朋友,虽然不是普通游客,但也就正常对待就行,”单羽说,“就像以前钱宇有朋友来的时候那样。”
“……他没朋友来过。”陈涧说。
“你这……”单羽笑了起来,“让我怎么安抚下去?”
陈涧想想也笑了起来。
莫名其妙突然有些轻松。
像是卸掉了什么包袱。
像是刚还了谁两万块。
“晚饭在花园里烧烤吧,”单羽说,“炖一锅鱼,再弄点儿肉什么的,把人都叫过来,我们聚个餐,顺便把红包发了。”
“嗯。”陈涧点点头,“我去跟赵姐说一下。”
“让三饼或者谁的去买点儿酒回来,都喝点儿,”单羽说,“跟客人说一下,今天晚上前台没有服务人员,有什么需要的打店长电话,想来烧烤的欢迎参加。”
“让客人也来吗?”陈涧问。
“玩嘛,”单羽说,“顺便让姚熠拍点儿照片,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用来干什么?”陈涧问。
“大隐带领小镇民宿经营者们把自家民宿为游客准备的娱乐活动推广成为小镇的什么什么篝火晚会,”单羽说,“谁知道呢,他们那几家肯定会想点儿出头的招儿,我们也得备着。”
陈涧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我牛逼吗?”单羽问。
“牛逼。”陈涧点点头。
“学着点儿。”单羽说。
“哦。”陈涧应着。
“干活儿去吧,店长。”单羽说。
陈涧站了起来,顺手拿了茶几上放着的中药:“这些药你今天晚上要喝吗?”
“别问我,”单羽说,“我什么时候都不想喝。”
“行。”陈涧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这两天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办公室时没有感觉恍惚。
老板突发奇想要在花园里开晚餐兼烧烤派对,虽然时间很紧迫,但一帮员工们热情高涨,在这个没什么娱乐的小镇上,这算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事儿。
一周只来上班三次的老四听到消息都跑过来了,一帮人帮着赵芳芳在厨房里忙的,去买酒和食材的,在花园里清开场地布置的,加上凑热闹的客人,混乱而欢乐,陈二虎去旧猪圈那边把他们以前在猪圈聚集时烤火用的大铁桶都扛了过来。
里面民宿来了好几拨人查看,胡畔顺便连他们也一块儿邀请了。
东西都准备好开餐的时候,聚在花园里的人除去大隐自己的员工,有二三十个。
“挺有意思。”岳朗拿着一杯红酒。
“你老婆呢?”单羽说。
“按你的要求拍照去了。”岳朗说。
“吃完再拍啊。”单羽说。
“她十六加八呢,”岳朗说,“晚上不吃了,我让她过来给你们……和员工们拍几张。”
岳朗走开之后单羽看了陈涧一眼:“不跑吗?”
“什么?”陈涧递了一串三饼刚拿过来的肉串给他。
“要来拍照了。”单羽说。
陈涧没说话。
但也站着没动。
姚熠拿着相机走过来的时候,他还站在单羽旁边。
“老板和店长来一张吗?”她问。
“嗯。”陈涧应了一声。
姚熠举起了相机,但没有按快门,又把相机放了下来:“自然点儿,弟弟你现在像是劫持了单羽。”
“别撕票,”岳朗说,“赎金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