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渔两颊烧了起来,用力地拿袖子抹一下眼睛,抬起头带着鼻腔说:“表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想骂就骂吧,我绝对不还口。”
“谁准你叫我表哥?”刘翊阳懵了,跟见鬼似的盯着孟渔,认真端详才发现他这个表弟模样未免太秀气了些,跟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他在军队风吹日晒,结交的都是些皮糙肉厚的男人,哪有这种拧一下仿佛能出水的肌肤?
孟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诚恳地上前一步,还没说话,刘翊阳突然狠狠地推了他一下,避如蛇蝎般绕出了假山,等他追出去,刘翊阳已经没影了。
作者有话说
小鱼(气鼓鼓告状):s$#%*(#@$8…#¥%F^&*!!
小傅大人(微笑):真好看。
ps:虽然但是,千万不要买股,攻只有傅至景一个人,如果遇到不喜欢的情节直接点×就好。
第19章
“是我向二殿下提议安排他进宫。”
春猎在即,孟渔总算忙完手中的活计,找个了由头在吏部跟傅至景见了一面。
躲在摆放历年官员名录册的书架后压低了声音说话,听见傅至景此言,孟渔眨巴眨巴眼问:“你不会真的给我出气吧?”
傅至景翻过一页,忍俊不禁地否认,“你想多了。”
孟渔自作多情闹了个大红脸,抿住唇不吭声了。
“不是你说的不和他计较?”傅至景趁无人注意捏了捏孟渔的腮肉,随口道,“要不然我散值后找二殿下,请他给刘翊阳调职。”
“调去做什么?”
“净军。”
禁军与净军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后者是宫内负责清理和运送粪便的内监。
孟渔知道傅至景是逗他开心,脑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刘翊阳刷恭桶的场景,扑哧一声笑出来,惹得前头在整理卷宗的官员回望,他急忙止住笑,拿手肘轻轻地杵了下傅至景的腹部,嘟囔道:“你可千万别,被他知道我背后使坏,说不定把我脑袋砍下来当凳子坐。”
傅至景敏锐从话中捕捉到重点,正色,“他为难你了?”
孟渔想了想没把被刘翊阳扭了手的事情告诉对方,“算不上为难,就说了几句话。”
可傅至景不是好糊弄的,三两步将他带到更为隐秘的地方,才摸到他的手,他就倒吸一口凉气,捋起袖子一看,左手腕青了一大块,傅至景的声音冷下来,“他弄的?”
孟渔眼看瞒不住,点了下头,又怕傅至景生气,连忙道:“他手劲大,想来不是故意的……”
被傅至景冷冷地掠一眼,慢慢阖上了嘴巴。
傅至景极不喜欢孟渔身上有除他以外添上去的痕迹,更别说孟渔居然还在为始作俑者推卸责任,心里觉得这没什么好气的,说出来的话却不阴不阳,“你倒是会为他开脱。”
指腹摁在淤青上不重不轻地揉。
孟渔本来就疼,被这么一揉疼得更厉害了,五指蜷起瑟瑟抖着,“别……”
傅至景听不见似的,揉搓的力度更大,很专注地一遍遍来回打转,仿佛要把这块不属于他的痕迹给彻底消除,在孟渔即将承受不住时才轻提一口气,“以后离他远些。”
这话孟渔听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傅至景总是在警告甚至是命令他,离国子监的狐朋狗友远些、离五殿下远些、离十二殿下远些、离刘翊阳远些……好似除了傅至景,他谁都不能往来。
五哥那群人与他各有立场,他见了自会躲得远远的,但刘翊阳不同,他难得地反驳了句,“他毕竟是我表哥。”
傅至景蹙眉,“他让你这么叫的?”
孟渔摇摇脑袋,“舅舅希望我与他和睦相处,我不愿意舅舅为此伤神。”
所以归根到底他只是为了刘震川安心。
傅至景还是不大满意的样子,那块淤青越看越碍眼,干脆放下袖子眼不见为净,孟渔也想翻过这一页,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让他当禁军?”
“京都最忌养闲人,如今刘翊阳虽没有官职在身,但不该就此消沉下去,二殿下将他拨至禁军行列,可让他跟着去春猎是陛下授意。”
孟渔脑子转过弯,喜道:“你的意思是,我父皇其实并没有完全放弃他?”
“衡国从不埋没有才之士,如果是我,定不会因为一次过错就叫一个能领兵打仗的将军明珠蒙尘。”
傅至景话落方察觉在孟渔面前太过于松懈,以至于说出了如此狂妄之语,幸而孟渔是个敲一下响一下的榆木脑袋,并未发现他话中的逾矩,反倒是十分崇拜地望着他,高兴得连眼睛都弯成月牙。
“这话你不要往外说,更不能告诉刘翊阳。”
孟渔马不停蹄点头,“我知道。”
心底连累刘翊阳的愧疚因此减少些许,叫他整个人都松快了,父皇若仍赏识刘翊阳,那他并非没有官复原职的可能,往后他见了对方,腰板也好挺直些。
“那我舅舅的兵符……”
傅至景打断他,肃然道:“既已是给出去的东西就不要再提。”见孟渔不大明白的神色,补了一句,“顺水推舟的事情而已。”
孟渔还是懵懵的,等和傅至景道别走出吏部好远,脚步才渐渐慢下来。
衡帝在位近三十年,治国有方,手段了得,皇子和臣子能看清的事情他又怎么会被蒙在鼓里,无非是借着二殿下和五殿下的斗争摸清朝廷的局势又顺手收回兵权,他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放任皇子间为储君之位争个你死我活,自己坐享渔翁之利却还要反过来要求皇子们戚戚具尔,何尝不是深不可测的帝王心。
父皇二字,既是父亲又是君主,至亲至疏,至信至疑。
那日殿前父皇要他和舅舅就三哥一事直抒己见时,到底是真心想要他为三哥求情,还是早就预料到五哥会迁怒刘家,设局让舅舅献上兵符?
分明是和煦的春日,孟渔却觉得比任何一个隆冬都要严寒,叫他顷刻间汗毛竖立。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二月末,春猎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京都城,一路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四个多时辰后,圣驾抵达皇家猎场。
突厥王早已在此等候,携随行的两位王子向衡帝献礼。
孟渔打量着粗犷的突厥王,这人虎背熊腰,满面络腮胡,声如洪钟,两位王子亦人高马大,左右各梳着对折的辫子,头戴虎皮毡帽,右手握拳搭在左胸,微垂首朝衡帝行抚胸礼。
衡国与突厥部落建交已久,两位掌权者互相寒暄一番,前后往搭建好的营帐走去。
远方倏地传来一声马啸,孟渔循声望去,远处的密林冲出一道耀眼的红色身影,来人身姿卓越,头戴同色的银铃圆帽,手上拎着一只肥美的野鸡,朝突厥王的方向大喊着些什么,说的是突厥话,孟渔听不懂。
等马儿就近停下,他才看清是策马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
突厥王严厉却不失宠溺地呵斥道:“阿丽雅,不准放肆。”又对众人介绍,“这是本王的小女儿。”
阿丽雅见了这么多生人,一点儿也不怯场,蹦蹦跳跳地来到突厥王面前,先对衡朝的帝王和皇子们行礼,再高高拎起野鸡的脖子大笑道:“阿布,我打着猎物了。”
她的中原话说得很流利,大抵是从小学起的。
京都的大家闺秀自小就被要求要娴静文雅,孟渔极少见如此明媚的女子,跟众人一样被她逗笑,与此同时他无端端地想到塔塔尔诺布,他到京都时应当也是这般年纪,也会和阿丽雅一样的开朗吗?
他悄然地看向跟在蒋文凌身旁作侍从打扮的身影,一如既往的阴郁。
大家都在看她,阿丽雅便大胆地一个个回望衡国的皇子们,孟渔对上她的目光,颔首对她一笑。
他跟在蒋文峥身旁,听二哥道:“听说此次春猎王爷有意为小公主择婿,你若不想被她瞧上,便不要对她笑。”
孟渔咧着的嘴一下子就收了回去,惊慌地说:“诸位哥哥都比我要强,怎么也轮不着我吧?”
蒋文峥哭笑不得,“你太妄自菲薄了。”
离得近些的四哥也搭腔,“十二弟还小不算他,我们兄弟几个就你和五弟没有婚配,倘若让五弟捡了这个便宜我心有不甘,九弟,我看这小公主可爱伶俐,跟你倒是般配。”
孟渔彻底笑不出来了,求助地望向蒋文峥,二哥温润一笑,“好了,别吓唬九弟了,姻缘一事天注定,你可千万别学人乱点鸳鸯谱,再者这话要是传出去有损小公主的名声,以后不要再说了。”
因着四殿下的玩笑话,露天宴席时孟渔连看都不敢看阿丽雅一眼,实在不是他自矜,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由得惹出情债来。
他想学君子寡言,偏偏高位的衡帝不让他安生,见他埋头苦吃,奇道:“小九今天是怎么了,平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下怎么连声都不吭?”
众人唰唰地看向孟渔,他如坐针毡,抬起头来,叼着一口肉含糊道:“父皇,这烤羊腿太好吃了,儿臣不想辜负美食。”
蒋文峥知他所想,笑着替他解围,“我看九弟是被这烈酒喝昏了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此言一出,阿丽雅得意地道:“那是当然,我们突厥的美酒可不是谁都受得了。”她目光巡视一圈,落在了蒋文凌的身上,扬眉,“我认得你,三年前你来我们突厥部落,灌醉了好几个突厥勇士。”
蒋文凌笑说:“公主好记性。”
孟渔微微一怔,与蒋文峥对视一眼,不知该喜该愁。
正是说着,不远处的突厥武士捧着一个酒坛却不慎踩到地面一个小坑,惊呼一声就要往地上栽倒,孟渔下意识看过去时,席面离得最近的傅至景已经风一般地起身,眼疾手快地一手扶住突厥武士的背,一手稳妥地接住将要落地的酒坛子。
他在看,众人自然也在看,孟渔注意到阿丽雅赏识的目光,慢慢抿住了唇。
作者有话说
欢迎开启新地图之世纪大谜题篇:突厥女婿花落谁家?
第20章
翌日,晴光大好,伴随着几声号角的长啸和大鼓的擂鸣,轰轰烈烈的春猎拉开了序章。
几位皇兄、突厥王子和阿丽雅骑着高头骏马,一溜烟就冲进密林中,侍卫紧随而上,只留下几道残影。
孟渔的骑术是前两年才学的,自然比不得打小就礼乐骑射样样精通的皇子们,才刚启程就落下了一大截,好在傅至景也不急着狩猎赢彩头,跟在他身旁,“夹紧马腹,不要急躁。”
初学骑马时,孟渔很是不得要领,还好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他学不好,起步晚是一回事,更因为心里的畏惧,他八岁时贪玩跑到客栈的马厩去摸马屁股,结果被马蹄子狠狠撅了一脚,摔了个四脚朝天,大半个月胸口和屁股都是青的,连坐都坐不好。
此后傅家请专人教导傅至景马术,傅至景有心捎上孟渔,他却见了马儿就跑,生怕再被像麻袋一样踹飞。
在宜县他不学没有人逼他,到了京都,若是堂堂九殿下连马都不会骑简直是笑掉大牙。
孟渔是旱鸭子硬着头皮下水,一被扶着坐到马上就四肢僵硬,更别说策马。
傅至景听说了,休沐日特地到马场看他练习。
遥遥见他笨手笨脚吓得满头大汗,既好笑又无奈地与他共乘一匹大马,抓着他的手摸马儿粗硬的鬃毛,附耳对他说:“人在驭马,马也在驭人,若只把它当作一只可以随意虐待的畜牲来看,人降不了马,马不会服人。反而,把它当作你身躯的一部分,你如何对待你的手足就如何对待马儿的蹄子,加以恩威并施,驾驭它、操纵它,这才是驭马之术。”
他靠在傅至景的怀里,清风拂面,在鼓励和帮扶下小心翼翼地握住缰绳,初次兜着马场跑了一圈。
克服了恐惧后,孟渔的马术有所突破,正如傅至景所言,马儿是他的好伙伴,东西南北任行,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只是他到底不是冒进之人,做不到风驰云走,如今在草场上熟练地驾马已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两人才进密林就听得远方传来欢呼声,是蒋文凌拔得头筹,最先猎到了一只野兔。
其余进场之人紧随其后,没一会儿皆有所收获。
孟渔不甘落下,背着弓箭这看看那看看,可惜比起骑术,他的箭法更是烂得不堪入目,别说狩到猎物,他才抽出箭还没有拉弓,看中的一只山鸡就逃跑个无影无踪。
“太狡猾了。”孟渔对山鸡不乖乖束手就擒很是不满。
抓了两只鸽子的七殿下从他身边路过,看了眼他空荡荡的猎网,哈哈大笑道:“今天谁猎得最多我猜不出来,但谁要空手而归我心里有数了。”
被笑话的孟渔气得鼓腮,“七哥!”
两人搭话的功夫,傅至景两指抽出一支利矢搭在满弓的弦上,眯着眼眸瞄准躲在树下的一只野鸭,箭无虚发,直直地贯穿了野鸭的身体,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