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入了梦境还是处于现实,那分明是游澈的脸。
酒精让脑子变得浑浊,也让某些念想剔除多余杂质,变得原始、明晰。没有清醒时的太多顾虑,因为想,他就凑了上去。
游澈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啃咬弄醒,他听见祈颜嘴里低低念着他的名字。字正腔圆的“游澈”,声音轻而低,落得小心翼翼,游澈却听得异常真切。
意识到这次祈颜没有将他当成别人,游澈欣喜若狂,迎合的同时主动发起攻势。
这一次,没有突如其来的意外,游澈也没有在沉沦中骤然清醒,任由接触顺理成章进行下去。
墙上的钟表转了一圈又一圈,木板敲击墙面的声响还未停歇。一墙之隔的602房,陶智可烦躁地摁灭烟蒂,又抽出新的点燃,烟灰缸已横七竖八插满烟头。
打过去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咚咚的撞击声还在继续,房间的隔音虽好,却也隔绝不了如此巨响。
心情本就差到极点,他抄了把头发,朝墙面粗暴踢了几脚,骂贺宇鹏的话转为对隔壁的怒吼,“去你大爷的,给老子小点声。”
时针又慢吞吞转了几圈,所有声音才逐渐止息。
祈颜翻身躺过一边,呼吸沉稳绵长,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布满暧昧的痕迹。微弱的光线下,打湿的睫毛黏成几小簇,仔细看,眼角还噙着泪珠。
游澈捡起地上散乱的衣物时,偶然看到从祈颜口袋里掉出的茶包,难以置信地惊喜将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填满。
“想起我们的一面之缘了吗?”他看向床榻上安睡的面容,低声喃喃。
窗外的霓虹逐渐被初升的红日取代,玻璃窗上那抹身影迟迟没有离开,指尖的猩红灭了又续。
从决定戒烟那天起,便再没抽过一口,这是首次破例。
他无法准确描述此刻的心情,既开心又惶恐,心口塞满各种无法精确表述的情绪,找不到确切的突破口。
他想,等祈颜醒来,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游澈坐在窗前直到天光大亮,九点钟,接到卫嘉的工作电话,不得已先行离开。
等电梯时碰到了一位熟人,陶智可先一步站在那,察觉身侧压下的阴影,下意识转头,看清对方面容不禁心下一紧。
游澈低头发信息,并未注意到他。
进电梯后,陶智可嬉皮笑脸和游澈打了声招呼,想试探他出现在这的原因。
听到问候,游澈仅仅撩起眼皮瞥了眼,没有理睬。陶智可被他的态度弄得窝火,同时也不由松了口气。
游澈离开后半小时,祈颜才睡眼惺忪醒来,顾不得酒醒后头昏脑涨的感觉,踩上拖鞋就往洗手间跑。
双腿像吸满水的海绵,绵软又笨重,将将跨出几步,便重重倒向一边。手肘撞上床头柜,磕出一块乌青。
祈颜跌坐在床边地毯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腿很长,阳光照拂下,遍布的暧昧斑驳愈发鲜亮。看到此番景象,那口凉气卡在喉咙眼,不进不出,停滞半晌。
头脑一片混沌,关于昨晚的记忆只能追溯到揽着男模上车,再之后似乎将他错认成了游澈。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抱着一丝侥幸联系卫嘉,张口就问,“先生在家吗?”
“正在会客,有急事需要我传达?”
卫嘉面上不假辞色,却忍不住暗自吐槽一句,真搞不懂这夫夫俩,结婚几个月了,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找人还要通过他这个媒介。
刚才游澈让他推祈颜微信时,他还感叹,老板终于想起这茬了,看样子还没加上。
祈颜失魂落魄地说不用,就挂断了。
游澈接待的是刚回国的合作伙伴,对方正慷慨激昂地描绘未来蓝图,但他的投资方似乎在……走神?
游澈微垂着头,在申请的附加信息上打了一堆字,删删减减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写。
与此同时,祈颜手机弹出一条好友申请,同意后“你是谁”三个字还没打完,对方就接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醒了吗?”
“身体感觉如何?”
“等会儿忙完过去接你。”
祈颜盯着这几条信息目瞪口呆,意识到自己背着游澈干了什么,瞬即脑补被揭穿后的成百上千种死法。
他颤颤巍巍地给对方转了一笔钱,并决绝地回复对方发来的问号。
“其中的规则还需要我提醒你吗?记住,我们只是一夜情,今后不要纠缠我。”
说罢,对方还没在列表待热乎呢,就被他干净利落删掉了。
游澈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再次添加,这次附加了一行字“我们见面谈”。
祈颜哪会傻傻待在原地等他,匆匆套上衣服逃似的离开了。
上了车,给贺宇鹏打去电话求助,“我被昨晚那个小男生缠上了。”
“你说什么,昨晚跟你睡的是谁?”贺宇鹏的声音比他还震惊。
“还能有谁,那个小男模。而且看他的架势,好像要赖上我了。”祈颜是真慌了,声音都明显轻颤。
小少爷平常的豪言壮志都是口嗨,实则从未想过在婚姻存续期间偷腥,也没那个胆。
“要不我主动和游澈坦白,昨晚只是意外,他应该会谅解的……吧。”提到游澈的名字,祈颜下意识压低声音,做贼心虚似的朝司机瞥了眼。
贺宇鹏不赞同他的做法,厉声反对,“不能说,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你们虽是协议婚姻,这行为也算婚内出轨了,性质很严重。有权势的人都看重脸面,最介意这档子下面子的事,游澈知道后必定容不下你,甚至会连累到家里人。”
祈颜脑子乱作一团,全然没了自己的想法,紧张得双手发颤,“那我该怎么办?”
“死死瞒住,之后找机会和平离婚,这样才能全身而退。”贺宇鹏给他支招,并耐心安抚,“别担心,小男生那边给点钱也就打发了,你只要不让游澈看出端倪,就不会有问题。”
一番挣扎下,祈颜为了不牵连家人,选择采纳贺宇鹏的意见,打消了坦白的念头。
为避免东窗事发,被游澈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稳住祈颜后,贺宇鹏立即前往酒吧找到那个男生,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止河。
处理好一切回到办公室,里面赫然坐着一个人。
贺宇鹏不以为意,自顾自倒了杯水坐下,随手将那个碎裂的手机扔到陶智可面前,“昨晚不小心摔坏了,今早刚换新。”
陶智可质问的话被堵死,他轻嗤一声,冷着脸问道:“小少爷呢?老子在酒店干等一整晚,临时变卦,还想不想合作了。”
贺宇鹏面不改色地给他倒了杯水,无可奈何道:“喝到一半,祈颜就嚷嚷着回家,拦都拦不住,我总不能强行把他敲晕带过去。”
“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到他家问问,昨晚他有没有回去。”
陶智可没好气地推开水杯,明摆了不相信贺宇鹏的说词,“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在利益和朋友面前,做了愚蠢的选择。”
“我没那么蠢,该怎么做不用你教。别忘了我和你一样,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别说祈颜,哪怕拉上更多人当垫脚石也在所不惜。”
“我说的句句属实,信不信由你。”贺宇鹏直视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陶智可气极又别无他法,只能咬着后槽牙,按住他的肩,警告,“最好别让我失望。”
“当然,我们可是合作伙伴。”贺宇鹏笑着朝门口比了个“请”的手势,“等会还有个会议,恕不远送。”
对方下了逐客令,陶智可也没继续赖着,临到门口贺宇鹏又补充了句,“下次有事电话说,贺郢不喜欢我们私交过密。”
陶智可窝了一整晚的火,得不到交代不说,还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没好气地讽刺道:“贺总连交友的权利都受制于人,看人脸色?”
“哎抱歉,你看我这嘴,”陶智可装模作样地拍了两下自己的嘴,接着道:“连称呼都搞错了,你离总还远得很,听说前几天刚升了部门主管?改天差人送点贺礼过来,好不容易升了职,该好好祝贺的。”
双方都没讨到好,平常最擅长的假笑都懒得挂上,在假意粉饰的和睦中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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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澈:给我钱什么意思?
第35章 戏弄?
游澈到酒店没逮到人,又火速赶往祈家别墅。
找到祈颜时,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门,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看到游澈佯装惊讶,“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们谈谈。”游澈没有废话,单刀直入。
祈颜心里咯噔一下,脊背发怵,疑惑地嗯了声,“谈什么?我刚起床。”面上云淡风轻,手心已惶恐得沁出冷汗。
“睡觉穿高领毛衣,不勒?”游澈不轻不重问了一句,而后又抛出另一个疑惑,“跑那么快干嘛?”
“跑什么?说了我刚醒,哪都没去。”祈颜睁眼说瞎话的同时,还不忘拉上伪人证,“不信你问凌阿姨和老爷子,问家里的每个人。”
凌素从楼下远远望上来,面不改色道:“小颜确实刚醒,没出过门。”
游澈不禁感叹,小少爷一家还挺团结的。谁能想到端庄娴静的凌夫人,撒起谎来也如此镇定自若,要不是昨晚小少爷躺在自己身边,还真要信了他们信誓旦旦的说辞。
他没有戳穿那不堪一击的谎言,把祈颜推回房间后,从口袋拿出那半包白茶,问:“这是你的?”
“忘扔了。”茶包只是下意识随手一塞,祈颜全然没有印象。他心不在焉接过来瞥了眼,登时扔进垃圾筐中。
游澈想阻止,可为时已晚。
不知是否出了幻觉,有那么一瞬,祈颜在对方的乌瞳里扑捉到一闪而过的落寞。
因为一个垃圾而感到失落?祈颜摇摇头,挥散脑中的荒谬想法。
“我以为关于那个茶叶,你想起了点什么。”他顿了顿,又很快自我反驳,“不过那时你还小,应该都忘了,况且五十万对你来说过于稀松平常,不太具备记忆点。”
后面那句太轻,祈颜没听清,只针对前一句疑惑道:“我应该想起点什么?”
“想起和那包茶相关的一些事,例如想起卖给你的人是我。”
那是一个天气还算晴朗的午后,游澈蜷缩着清瘦的身躯,任街道里一群所谓收保护费的家伙打了几分钟。等他们打够了,骂骂咧咧离开,他才得以舒展曲起的四肢,收拾被砸得一片狼藉的小摊。
绵纸包裹的茶包大都被撕破,里面的茶叶漏出来撒了满地。他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收拾残局,心情差到极点。
来往路人见他这副狼狈样,都避之不及,无一人靠近。原以为不会有人光顾这破败的小摊,未成想茶叶的香味倒引来了一位小顾客。
他站在小摊前,指着茶罐问:“这是什么茶,好香。”
游澈脸上挂了彩,凌乱的长发遮掩住大半张脸,阴沉沉低垂着头,没有搭理。
小顾客是个自来熟,脾气傲得很,指着桌上的大茶壶颐指气使道:“给我尝一杯。”
抵不住对方的死缠烂打,游澈只得无奈搁置收拾的工作,服务这位小顾客。
他接过茶水尝了一口,砸吧着微微苦涩的嘴,皱着眉头评价道:“不好喝,但闻着香,本少爷喜欢这个味道。”
也不必游澈招呼,他便自顾自坐在一旁观察小摊客流量,并有模有样地分析,“你的茶叶还算好,但买的人不多,”他提溜着眼珠子,回想爸爸常提到的那套专业术语,故作老成,“可能是宣传不到位,你得想些创新的营销策略来吸引顾客。”
“另外,服务态度也至关重要,你不能这样总冷冷板着脸,要多笑,像我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