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时忙不过来,他没做多少,便喊赵五哥去酒楼里提了几个好菜回来。
他和祁北南住在城里,得闲时还常有出门打个祭,城里酒楼的菜倒是不觉多稀奇了。
萧护少有在外头吃,买几个菜回来,他吃着口味新鲜,倒是还爱吃。
家里人不多,祁北南又不爱扎炮竹,如此一家子吃顿好的,便算是庆祝了。
外人瞧来也太冷清了些,不过一家子反倒是都挺乐意这般的团聚,没有恭贺应酬之扰,下午些时候才回去。
秋里头庄子上忙,离不得人,不过打今年起赋税就减免了,家里不再缴纳田产赋税,能省下不少事不说,纯纯进账,实在是喜人。
这样算来,庄子上一年能进一两百贯的账,便是抛却开销,也还能有百贯之数。
如此日子,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祁北南嘱咐了萧护,现今他中了举,有了免除田产赋税的资格,少不得会有人想攀附。
如若有人使好,请求予以庇佑,不要轻易应承理会。
萧护倒是晓得会有些商贾农户看中减除赋税的好处,会拖家带口依附于举人大相公手下。
原本要缴纳朝廷的三成或是四成的赋税,缴纳一半或是大半给举子老爷以做供奉。
如此一来,自还省下了一半的赋税。
而举子也可从中白获得一半的供奉。
民间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
萧护不大懂得那些士商的弯弯绕绕,祁北南既然说了不让这样的人前来依附,那他就不让。
于这些事情上,他的头脑,自是远远不如祁北南。
再者庄子上已经享受了减免田产赋税的优待,家里并不短缺银子,他心头觉着确实没必要再受那些商户农户的好。
在宅子门口送走萧护,祁北南瞅着两只眼睛还望着牛车远去的哥儿。
他虚咳了一声,待着人听见他的动静转身时,却不理会人自行折身进屋去了。
萧元宝看着自顾自就回宅子了的人,他迷糊了一下,跟着过去:“干嘛也不喊我一声。”
祁北南不说话。
萧元宝几大步上前去:“我与你说话呢。”
祁北南这才停下步子,他负手看着萧元宝,说道:“你看不出来我在生气么?”
“啊?”
萧元宝疑惑:"中举的大好日子,你干嘛要生气啊?"
祁北南看着萧元宝:“你说呢?”
“嗯?”
萧元宝不知所以。
“你还真去告发我呀?”
“啊?我哪有!”
萧元宝圆了眼睛,旋即他又意会到什么,问祁北南:“爹爹训你了?”
祁北南默着没说话。
萧元宝见状,反倒是抿嘴憋不住笑。
“还笑!”
萧元宝耸了耸肩,学着祁北南的语气道:“就是老丈人来了我也不怕~”
祁北南见此垂下眸子,好似是觉着有些被打了脸面。
萧元宝难得见祁北南如此,本想再笑张口话他两句,不想却一下子被祁北南捉住了手,他稍一使力气,自就不受控制的往他扑了些过去。
看着不过两寸距离前身姿挺拔的人,几乎能将他给倾覆了去,他立不敢笑了。
“这么说来真是你告状了。”
萧元宝连忙摇头:“真没。”
祁北南看着人,微扬起眉:“想你也不当那么狠心。”
“那爹爹真训你啦?”
“那叫警示敲打,不叫训斥。”
祁北南道:“说若我不老实些,还要接你回庄子上呢。”
他转牵住了萧元宝的手:“我可舍不得。”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没好意思看祁北南,耳尖微热。
九月上旬,祁北南都在忙碌之中渡过。
出榜后次日,先去了一趟县府。
除却州府下发的文牒奖励,县上也预备了奖赏。
举人在县里更为紧俏,得到的厚待礼遇不比州府上差。
尤其是祁北南作为此次乡试的解元,出自岭县,可谓是让县里大增光彩。
届时学政和县公在教育选举这一块儿的政绩上也会可圈可点。
如此,县上自少不得对举子的奖励,以此也能勉励旁的读书人,更为用功科考。
祁北南便又得了县上三间空置的商铺,铺子在闹市的柳叶街上。
除此之外,另有县郊一处私林。
值得一提的是,私林周遭有二十亩的荒地可开垦出来种粮食。
于旁人来说这些荒地算不得是多好的奖赏,但祁北南有田恳,全然可以变废为宝。
其余几个举子便一视同仁了,一人得了闹市外的一间商铺,二十亩荒置田地。
这两年土地可见的紧俏起来,像是那般开垦好的肥田旱地,已然极少的拿出来作为赏赐了。
且朝廷对那些犯事的士族官宦的惩处,也愈发的喜欢从没收罚处资产上下手。
能得些荒地作为赏赐,也不差了。
没两日,祁北南又与几位举子一同到学政府上参加谢师宴。
接着到县学里做讲学,谈说秋闱考试的经验,鼓舞勉励县学中的读书人。
这厢就去了几日时间,稍稍得了些空,回了庄子上,又好生宴了乡里的贤达耆老。
祁北南虽是不爱这些应酬,却也不能不办。
到时候教乡里的人以为他中举抖起来了,面上虽敬重他是举人老爷,笑脸相迎,可背地里难保没有说辞。
祁北南哪怕并不是圪山村的本籍人士,但在此久居十年之久,在此科考经营,不得不与当地的人友善融洽。
届时要选举做官,是会有官员前来地方上考察的,彼时一一请问这些乡绅耆老,问及品行、处事一系。
若与这些贤达耆老不睦,说上几句不大中正的话来,教考察官记上一笔,想要受选举为官也会受到不小的阻碍。
罢了乡上的宴请,回到县里,才得功夫请自家交好的朋友亲戚聚一场。
祁北南请了素日来往好的几户人,外在也请了一同赴考的同窗。
大伙儿都携了礼前来相贺,独是马俊义不曾前来,说是得了风寒,带病不宜外出。
祁北南也不知是真病了还是借病不肯出门,他此次下场未曾中举确为遗憾。
本也是县学里头拔尖儿的学生,结果拔尖儿的连中两个就罢了,连在县学中等水平的赵光宗都中了,他难免心中有些难捱。
倒也不是妒忌同窗,只是家中给的压力不小,没有中举,心里总归不好受。
人未到,礼却至。
祁北南、赵光宗和罗听风都收到了他的厚礼。
祁北南想着等过了这段日子,得空也去宽慰他一番。
说到底,年纪也比他们小上一些,心志上不稳,也是寻常。
自家宴罢,又前去罗听风家里吃宴,再又是赵光宗屋里。
紧锣密鼓的宴席下来,可不就去了十余日。
日日的酒水大肉,祁北南觉着自己满肠满胃都是油腻,连吃了两日的白水青菜萝卜汤才给缓了过来。
赵光宗的行程与他也没甚么相差,又欢喜此番中举后光耀的四处应酬,又忍不得诉苦,就这般应酬下来,还能有几天静下心来读书的功夫。
眼瞅着会试与乡试放榜的时间相隔又短。
祁北南宽慰他,这些应当的礼数不做全,将来只会有无穷尽的麻烦。
也不靠他们如此,天下的举子都是这般。
就连罗听风那样的书呆子也都应酬,倘若过不得这关,将来也难在官场上混。
祁北南忙着应酬,萧元宝也没得闲着。
原本家里很是空旷宽敞的库房,从一场接着一场的席面儿下来,不知觉间就变得充盈了起来,收得了好些礼。
书用这一块儿上最是繁多,收得毛笔八支,墨四方,砚台三盏。
这般零散送的都是相对于名贵有来头的,也有些送得书用物没甚么名气,这样的就会送上一整套的笔墨纸砚,全套的足也有四套。
外在还有许多散物,像是雕竹刻兰的笔筒、墨盒、镇尺等等。
东西小件儿,可却格外的精致细巧。
吃喝穿用送的人也不少,毕竟是不会出错的礼。
各色绸子收得了十二匹,茶盏子两套,一套青花,一套白瓷。
家具也是有人送的,太师椅收得两把,千秋书架一组,百宝箱两只……
他一一清点着记录再册,将来送了礼的这些人户家里办事做宴,都得回以差不多的礼才行。
九月下旬上,门庭才算是清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