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是甚么小年纪的孩子了。
这朝听得祁北南竟有要将他接去京城的打算,心头立便雀跃起来。
“我也能去京城?”
“嗯。”
祁北南见他有这心思,便继续道:
“若是我中了进士,少不得诸多耽搁,你去了京城,我也不必那般挂念,可安心的殿试,参与授官;若是不中,你打小不曾出过岭县,前去领略一番京都的风光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萧元宝心中欢喜不已,立想点头答应,却尽力克制,理智的询问:“我过去会不会太麻烦?”
“怎麻烦,寻好车马便无事了。路上我会先教秦缰好生熟悉路。”
祁北南原也不安心教萧元宝独行前往,但见识了秦缰的本事,他倒是放心不少。
届时他与自己先行了一道路,再折返接人,经验只会更足。
萧元宝见祁北南当真是打定了主意,事前也想了周全的,更为欢喜。
他抓着祁北南的胳膊:“好,我听你的。”
得晓自己也能去京城,萧元宝这些日子笑容挂在面上。
收拾东西都欢欢喜喜的,就差哼着曲儿了。
初四一日,萧护也来了城里,好初五送一送祁北南。
他见着萧元宝没焉儿哒哒的,还喜气洋洋的张罗着与祁北南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好似做欢送一般,倒是奇了怪。
原本怕祁北南去了京城,他一个人在城里不欢喜,预备说接他回庄子上住两个月的。
家里头怎么也比城里宅子的人多热闹,不教他一个人孤单单的更挂记祁北南。
这朝瞧来,倒是他多虑了。
初五一早上,下着些小雨,本是要送人到城门口的,奈何举着伞,三月初春雨下来夹着风,冷涔涔的,不比冬日里暖和几分。
祁北南与赵光宗便不教家里人送出城,就在东阳街外的大道上作别。
“要不得多少日子,你在县里待上一个月的模样,秦缰定就到了县城里来接你。”
萧元宝点点头:“我晓得,待你动身去了,过几日我就预备着收拾东西,好等他。”
因着他也要去京城,此次送别也就没那么难舍难分了,他心里反倒是生出了些期待来。
不过还是嘱咐了祁北南几句,天气冷,赶路也缓着些,别风寒了身子。
他总还记得前年那场初秋的雨,教祁北南风寒了好一场。
萧护没凑上前去打断两人,把时间留给年轻人,转便去嘱咐了秦缰一句:“路上看顾好郎君。”
秦缰一张脸早已好全,他身上捆着个包袱,精神好得很。
他虽随着镖行出去过岭县许多回,可也还不曾去过京城那样的地方,心头憧憬得很。
与萧护拍胸脯保证:“老爷只管安心。”
赵家二老也一道上城里来送赵光宗。
杨家那事儿,教赵里正和张氏心头愧疚不已,一家子都静默了好些日子,心中都不是好味道。
“一路平安最要紧,有小祁与你结伴,我与你娘都放心。”
赵里正说了几句,张氏便在赵光宗身侧,一直与他理着衣裳,只怕他冻着。
“我也不是头回出去考试了,晓得怎么应付,爹娘在家里也要注意着身子,少操劳些。”
赵里正听着少操劳三个字,吐了口浊气。
他与赵光宗道:“杨家……是爹和娘的不是。你大了,往后爹娘不插手你的事情了。”
“爹娘到底是庄稼汉,眼界理事不及你。赵氏一族兴旺,还得是望着你。”
赵光宗听他爹这般说,连忙道:“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杨家的事情我没有怨你和娘,我与杨家只是没有缘分而已,婚姻是大事,与科考一般,一次就成的也还是少数。”
“爹晓得,只是我与你娘仔细的想了一通,确实是自个儿也行得不够妥帖。”
赵里正道:“事情就这般揭过去了,你好好前去考试,不要再想这些事情,受拖累。”
“我省得了。”
“光宗,时辰差不多了,可说好了?”
不远处的马车上传来祁北南的声音,赵光宗微怔,连忙道:“嗳,这就来了。”
“爹、娘,风口上冷,要紧这身子,回吧。”
“好。你安心着去。”
赵光宗举着伞过去,从祁北南乘的那辆车子前经过,受祁北南戏谑了一句:“多大的小子了,还与爹娘舍不得啊?”
“我恍觉着时光倒转了,今夕不似是去会试,反倒是似你十岁那年下场童考。抬头我瞧瞧,眼睛可红了。”
赵光宗受祁北南如此臊,耳根微红,他没接这话头,反道:“怎回事,此去好些时月,宝哥儿竟是未与你说许多话。”
他亦挖苦:“莫不是嫌了你在跟前烦,想教你快些去了?”
祁北南道:“外头雨兮兮,不舍他受冷,索性快些上了马车来。”
赵光宗嘴抿做了一条线,摇了摇头:“倒是我多此一问。”
两人如此相互调侃了两句,离愁别绪,倒是浅淡了许多。
车轴转动,马车踏过湿润的石板街,这时辰上,又落着雨,主街上也凄清的可怜,车子倒是行得顺畅。
萧元宝挥着手,直至车消失在了视野之中,这才慢慢的停下了动作。
外头下着细雨,风吹又冷,他倒是想在此处在立一会儿,但还有三个长辈在。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自己年轻身子骨儿好,却不好教长辈在如此风口上冷着。
他便招呼着赵家二老一同回去。
四人到了巷子里的分路上,这才作别各自家去宅子。
“阿南可与你提了婚事的事情?”
萧元宝避踩着地上的水洼,听他爹冷不防的如此道了一句,他转头道:“爹爹记性不好了?去年不就已坦白了婚事?”
萧护道:“傻哥儿,我说得是他可与你提了甚么时候成亲?”
萧元宝闻言懵了一下,倒是还真没有与他说过这些事。
两人虽都知晓了婚约,也互通了心意,但成亲的安排,他一个小哥儿,终归还是没好意思主动张口去问,到底还是得等起北南主动的说才好。
他向着祁北南说话:“中举以后距离会试的时间多紧,哪有时间想这些。爹爹便安心,他不是那般见利忘义,轻易辜负的人。”
若哥哥因自己现在身份高了,有心于更好的人,那他也便不会大大方方的与杨家说他有了婚约,也不吝旁人知道他定了亲。
再者,这番前去京城,也不会提议要接他过去了。
萧护道:“我当然晓得阿南的人品,只是想说也别耽误得太久了。他今年过了生辰也二十二了,村子里他这般年纪的男子,孩子都俩了。爹可甚么时候才能抱上外孙啊。”
萧元宝脸一红,眉头微紧:“爹,你说些甚。成亲都还没定日子,便说甚么孙子不孙子的事情了。真不害臊!”
“便是说得早些把成亲的日子定下啊,不定下,那一直都得害臊。”
萧护吐了口浊气,道:“你们俩倒是年纪轻,舍得耽搁。爹这两年感觉是老了,日里不是头昏就是腰痛,再捱几年光景下去,只怕连外孙都抱不动了。”
萧元宝抿着嘴,心想他爹多要强的一个人,竟也为着催促成亲要外孙给装起身子骨儿不好来了。
他道:“阿爹要是身子不爽利,我这就去请个大夫来与你瞧瞧。”
“不过我觉着阿爹要是少吃些酒,当也不会头昏脑涨的。”
“诶,你这孩子,甚么时候学得这般牙尖嘴利的。”
萧元宝轻轻哼哼了一声,默着没说话,父子俩一并进了宅子。
半晌后,萧护又听得人道:“那、那不然等哥哥回来了,爹去探探口风?”
萧护闻言,心中想,瞧来也不是他一个人心头着急。
他道:“过个月你也要去京城,届时乘机就问问他。等着他回来县里,爹再问,那得甚么时候去了。”
萧元宝想了想,倒也有些道理。
不过他哪里好意思应承,便鸭嘴一般:“我才不要问他,待他自张口去。”
说罢,快着步子回了屋去。
过了两日,萧护就回了庄子。
去年底为了开新得那处山林外的荒地,庄子上又招揽了几个佃户。
如今庄子上田地多,人手也多,倒是不必再要庄主老爷亲自下地操劳了。
不过时下春耕,是庄子上忙碌的时候,萧护虽能得空出来,可心头也还挂记着地里。
他得回去盯着些才放心。
另外田恳提议说有了山林,可以栽种些果子树长果来卖。
如此比山林光只产柴火,木材要挣得更多。
萧护觉着不错,着手于去寻买合适的果子树去栽种。
萧元宝一个人在宅子里有些乏味,便去了一趟明家。
“我的哥儿,难得你还想得起我这号人物来。”
明观鑫见着萧元宝来,心头欢喜得紧,嘴上却说着凶悍的话。
萧元宝自知理亏,他确实有些日子没有过来耍了。
“前阵子不是忙着不得空嘛,这一闲下来还不是头个想着你。瞧我今日还特地带了你欢喜吃的鸡鸭杂碎来。”
明观鑫道:“你哪里是忙碌不得空,是教祁郎君缠着脱不得身。也就祁郎君时下不在县上,你才舍得出门。”
萧元宝被说得有些脸红。
明观鑫见他这般,好笑道:“不过也怪不得你,若有这么个郎君,换做是我,我也不想出门闲耍去。”
萧元宝道:“你别笑话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