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看了几张,上头写着气虚养血的,养骨的,养颜的,分门别类,当真是多。
一沓起码三十几个方子,这可不是一日之功。
“怎样,我也不曾虚度光阴吧。”
祁北南笑起来,将方子放进了匣子中:“如何这样能干。酱菜铺子才开好多少时月,这就又谋划着新的生意路子了。”
萧元宝道:“趁着如今空闲,精力足,多做点生意起来不也是为着往后的日子清闲么。”
“要不然小孩子怎么养?以后我们的小孩子,我可要给他吃用最好的。”
祁北南闻言一顿,面上的笑容凝滞了片刻。
他们曾经……也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彼时,得知萧元宝有了孩子,他不知有多欢喜,只恨不得能将萧元宝给供起来。
两人也曾一同期许着这个孩子平安的降生。
夜时,他秉烛遍读诗书,想给小孩子取个好名字,萧元宝便陪在一侧,借着烛光,与小孩子缝做衣裳。
为人父母责任临门,他们不觉沉甸压身,反倒是觉着别样的喜悦和满足。
只是这样的欢喜,并没有存留太久。
孩子四个月的时候,在村里的萧护要进山给小外孙攒钱打一个长命锁,进了山就再没有出来。
萧元宝得到消息受了极大的刺激,他身体本就算不得好,这个孩子也没能留住。
孩子没了,他心中伤心又愧疚,多番不顺的事情压在身上,身子就没再好过,以至于连自己走至了绝路上……
即便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祁北南想起这些往事,心口还是有一阵细密的痛席来。
萧元宝见他面色有些差,眉心一动:“怎了?”
祁北南扯起嘴角,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你说得很合理。桂姐儿和罗大人时下来了京城,有桂姐儿与你作伴,她又擅医,我觉得很好。”
“如今什麽都好了,我们一定能好好的生下小孩子,将他健健康康的养大。”
萧元宝觉得祁北南说这话语气有些恍惚,感觉怪怪的,不过听他说养孩子,心中还是别有些期许。
他过去挨着祁北南坐下,问他道:“那我们要生几个小孩子?”
祁北南看着萧元宝亮堂堂的两只眼睛,道:“几个都好,他爹能养得起。”
萧元宝闻此便高兴起来。
祁北南在家里休整了一日,说是休整,倒是不比外派公差时要轻松。
两人夜里睡得少,午觉时间歇得长,一日光景就这般蹉跎了去。
休沐的第二日,他与萧元宝一同做了一桌子菜,喊了罗听风夫妻俩,又喊了姜汤源还有姜汤团一道过来小聚了一场。
一早,萧元宝就唤文哥儿红棠出去市场上选了几斤鲜活的青虾,再买上一笼有膏的螃蟹回来。
去的早,虾个头很大,有巴掌那么长,两个大拇指那般粗,很是肥美。
萧元宝选了大的肉厚的来焖,小虾便与螃蟹一般清蒸了蘸醋吃。
先前桂姐儿从蓝田县带来的醋很是香,他都爱启了蘸菜。
外在又用黄酒香料腌了一盆子生腌。
中秋前后的天气算不得凉爽,这时节上吃生腌也很合适。
外在又烤了一只兔子,炖了鹿蹄筋,炸了肥鳅鱼,辣炒了田鸡。
一应还有些应时节的瓜菜。
这回他没有做食疗菜,研制方子的这俩月里头,不单是他们家,姜家和罗家吃了太多的药膳,今朝宴客要再吃那些菜,只怕都没人再敢来登门了。
萧元宝又启了一罐子玫瑰蜜酱做酥饼,弄成圆圆的形状,与那月饼一般,就当是提前一道过节了。
下午些时候,白巧桂和姜汤团早早的就过来了,罗听风跟姜汤源是下职后,往家里换了官服才前来的。
“可吃些酒?”
祁北南从厨房那头提了两坛子羊羔酒出来,问在园子里头的两个人。
姜汤源正在侍弄园子里头那颗开得满枝丫的金桂,闻言道:“瞧着坛子是江南酒坊的好酒。”
“今日有口福,不过话且说在前头,只能浅啄两杯子。”
“我可晓得你酒量不差,作何只吃两杯。”
祁北南道:“翰林院考课不是已经过了。”
姜汤源吸了吸鼻子:“考课过了,是能松口气,为此我与吏部缴了休沐申请。”
“过两日要回金陵一趟。”
罗听风听这话,放下了手头上从祁北南书房得来的一本古籍,道:“怎忽要回金陵?”
姜汤源默了一下,笑道:“是婚事。”
萧元宝端着才烤好的玫瑰酥饼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忍不得道:“这就要预备着回金陵了?”
他先前倒是听姜汤团提过一嘴,姜汤源的婚事在他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说定了,两家一直和睦的走动着,今年定了日子成婚。
那户也是个官宦人家,与姜家门当户对,是一桩不错的亲事。
姜家双亲长辈在金陵,京都前往金陵也算不得远,便定了在金陵成婚。
姜汤源道:“虽婚事一应有父母操持着办,我不必费甚么心思,但到底是做新郎官儿的,还得是早几日回去。”
翰林院的考课顺利通过,他心情不错,没了甚么拖累,这才能安心的递了申请回去成亲。
“如此可恭喜姜兄了。”
罗听风道:“人生大事,去了两桩。”
一桩金榜题名,一桩洞房花烛。
几人听得这样的好消息都为姜汤源高兴。
可惜是不能赴金陵去吃喜酒,姜汤源言待着完婚回京,再另请一同吃一桌子席。
说是少吃两杯酒,这一说到欢喜事,纵起情来,足是把两坛子的酒都给吃了个干净。
一桌子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罗听风酒量不是很好,回去时进了马车就给睡着了,姜汤源倒是还好些,只也红了一张脸。
“路上小心着些。”
“嗳,马车夫稳,你俩回吧。”
祁北南跟萧元宝将两家人送到了宅子门口,分是嘱咐了安全,瞧着车子出了巷子,这才踏着月回宅子去。
“姜大人成婚,我也替他欢喜。只他这番回金陵,汤团也要随着他回去了,这一去,就不再跟着回来了。”
祁北南吃了好些酒,他虽酒意不重,但身上还是染了很重的酒味。
萧元宝喊灶上送了好些热水进来,要他好生泡个澡,省得明儿去上朝还有酒气。
他与坐在浴桶中的祁北南抹着香胰,心里头有些惆怅。
“怎就不来了?”
祁北南问了一声。
“在京都里头这桩婚事没成,姜家自要另外同他寻一门亲事。”
萧元宝道:“经过乔家那事儿,汤团说家里头如今更属意于给他寻个姜家能拿住的人家,省得门第高了想为他撑腰都不成。”
祁北南晓得姜家的苦心,昔年也是这般。
姜家原本是要与门第高的人家结亲,后来出了不好应付的事情,到头来反惹了一身骚。
后头姜家就改了主意,要与姜汤团寻个容易制住的人家,挑中了个门下的农家书生。
只汤团也是命苦,这书生看似忠厚老实,实则也都是为着攀附姜家而为。
萧元宝道:“他这一回去,就待着家里与他选好人家嫁人。多半也都是金陵那头姜大人接触过的官家儿郎或是科考的读书人了。不知猴年马月还能上京城来。”
他心中怎么能不惆怅,汤团是他在京城交的头一个朋友,除却旧相识,他在京都交好的也就只他一个。
如今好不易桂姐儿是来了京城,汤团却是要回去了。
祁北南晓得他感伤这般聚散离合,他轻轻拍了拍萧元宝的手背:“他成了亲,若夫家郎君也做官,指不得哪日就也调来了京城。”
萧元宝点点头:“也只这般想了。”
祁北南靠在浴桶背上,吐了口浊气。
汤团是个良善的小哥儿,不当是再与那般背信弃义的男子纠缠在一起。
届时他从姜汤源那儿旁敲侧击的留意着他的婚事,早叮嘱姜汤源留心着那门生,认清了他的面目,也好不再教汤团走老路。
“咦!我忽的想起来一事。”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甚么事?”
“光宗考官中了,前去金陵下的丰县任县丞。”
他折过身与萧元宝道:“他与汤源也认识,如今他大婚咱们都去不成,丰县到金陵不远,他倒是能去吃一杯子喜酒。”
萧元宝欢喜起来:“赵三哥哥倒是比咱有口福些。”
祁北南笑了笑:“一会儿我与他去封信,他如今当也在丰县那头落脚了。”
翌日,祁北南去了官署,萧元宝在库房里寻了些好东西出来。
他要备两份礼,一份送与姜汤源做成婚礼,另一份则是随着祁北南的信送去与赵光宗的,祝贺他考官顺利,也做上了官。
姜家兄弟俩动身走的前一日,萧元宝把礼送了去。
顺道与姜汤团辞行。
“你身子不好,素日里头虽说别出去着了风寒,但也别总闷在屋里,也是要出去走走的。”
萧元宝与姜汤团嘱咐:“不过你在金陵许多年,至交好友都在那头,想来也不会像是在京城这般,总在府里不出门。”
姜汤团见着他拿了一箱子的东西来,里头一应是温养身子药材,他素日里喜爱的吃食这样的物品,又听他百般嘱咐,心里头不知多感动。
“你这拿来的东西,比送我哥哥的成婚礼还多了。”
“哪里是我一人的,还有桂姐儿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