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不这般,那我更不晓得能为他做什麽了。”
顾言许心中烦恼。
萧元宝瞧着林青煜是那般清冷端方的人,接触顾言许又觉他是个外里很端的。
两人成亲以前都未有接触,乍然结亲,可想而知两边都很端,如此怎么会不疏离。
“那我多嘴一句?”
萧元宝试探着问了一声。
顾言许闻声,连忙道:“你且说,这样的事情,我都不好意思同长辈张口。你我年纪相差不大,我想听听你是如何与祁大人相处的。”
萧元宝见此,这才张口道:“我与他其实也没甚么过人的相处之道。若要我来说,大抵便是有甚么便说甚么,尽可的去表达的自己的内心,言与行一致。”
回头再看,他与祁北南自幼一同长大,确是这般。
当初他来家里,自己性子还很怯弱,他总耐心的问他吃了什麽,顽了什麽,又或者是喜欢什麽,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一应要问要自己与他说。
久而久之,他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同他便亲近了很多。
自个儿学手艺的时候,会将自己所学所思通通都告诉祁北南。
祁北南去县学读书,回来的时候也会将同窗夫子,县学里愉悦的不好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两人一直都很好,要说有坎坷,便是当初互通心意时。
也曾是辗转难眠,提心吊胆了好一段日子。
如今回望思来,不就是都没有张口去说,让彼此知道心意所致么。
若是早早的开了口,如何还会教对方去猜,让彼此心神不宁。
这般猜心思实在难,猜对了皆大欢喜,若是猜错了,只会恒增误会,长此以往,只怕有情有心,反而变做了怨恨。
“言与行一致?”
顾言许话能听懂,却不大明白其中深意。
萧元宝道:“便是说,心里想什麽就是什麽,好似我想吃面条,那便说面条,而非因为甚么旁的缘由,违心说自己喜欢吃馄饨。”
顾言许这般了悟了过来,只他当即便有些不适从。
想着他夜里希望林青煜不要在书房里久久待着,前来陪他歇息了,这样的话要他直接与之说出来,实在太折脸面了。
林青煜如今待他敬重,只是教他觉着疏离,若是他说了这样的话,只怕他觉得公府教出来的人,竟然那般不知礼数,只怕是对他的敬重都没有了。
还有,他也害怕受他拒绝。
顾言许道: “到底你和祁大人青梅竹马,情谊不同。我与他,如何张得了口。”
萧元宝见此,道:“我与他虽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尚且还做不到凭借一行一动而窥见彼此内心所想,一样要靠张口说出来才知。郡君与林大人相识的晚,若张不了口,那岂不是得去求菩萨赐一样神物,以此不靠开口,也能听人心声。”
顾言许被他的话逗得一乐,但笑罢,却觉着萧元宝说得很有道理。
两人说了大半晌的话,顾言许留了萧元宝在这头吃了午食才教人离去。
席间见他欢喜吃虾,走时,还教人与他装了一篓子手掌长的好虾与他带回家。
“郡君很是喜欢这位萧夫郎呢。”
萧元宝走后,叶夫郎去屋里头伺候,笑着说了一声。
“我觉着他性子好。”
顾言许扒了一颗葡萄送进了嘴里,道:“可又不是小门小户那般讨好奉承人的性子,是有些见识的。”
叶夫郎点头道:“只要郡君所交的不是那般歪心眼,用心不纯的人就好,门第高低并不要紧。”
国公府势大,不靠家中人去择选朋友结交来往上走。
顾言许吃罢了葡萄,他与萧元宝说的高兴,午间吃用的也比平时多些,躺不下去。
“我觉着他今日与我说的多有道理,还是不教父亲与他另置职务了。”
“那郡君想如何?”
顾言许想了想:“我也与他做一盏明目的汤水好了,待他下职回来端与他吃。”
他张不开口,就教下人去与他说,是他亲手做的就好了。
“啊?”
叶夫郎闻言面露为难,怪是有些紧张:“郡君打小厨房都没去过两趟,如何做得来那些。”
顾言许不高兴道:“我往姻缘庙里捐钱你说不好,我要与他做汤你也说不好,那我还能如何!”
“好好好,做汤,做汤。”
叶夫郎见人又生起气来,连忙安哄道:“这就去教灶上的吴妈妈教郡君做汤。”
顾言许这才收起脾气,美滋滋的去了厨房里。
倒是不枉叶夫郎闻说他要做汤脸色大变,在厨屋忙活了一下午,人哭唧唧的回了屋里,身子一歪躺倒在了软榻上。
林青煜今日下职回来的比往时要早些,他见着外头天色不大好,似乎是要下雨,怕回去的路上雨大了不好走,于是便没有在官署久留。
马车方才在宅子门口停下,他下车来,就见着伺候顾言许的叶夫郎出来唤人说是要请大夫来。
“作何请大夫?”
叶夫郎见着下职回来的林青煜,连忙同人行了个礼。
顾言许嫌丢人嚷着他不准教林青煜晓得了,他哪里敢张口多言。
林青煜见其避而不谈,道:“郡君病了?”
叶夫郎连忙道:“没有。”
林青煜眉头微蹙,他没有再与叶夫郎言,径直往宅子里去。
叶夫郎见着他往顾言许园子那头走,连忙跟了上去。
“郡君勿要再伤心了,您是千金之躯,生来便尊贵,那般熬汤煮水的事情并便是我们这些下人干的,您做不来那不是寻常么。”
顾言许心里头不是滋味,犹觉自己无用,就没有一样能干得好的事情。
他正欲是谴了人出去,在屋里头安静待会儿,就听见屋外拨帘儿的下人请安的声音。
顾言许眸子霎时睁了个大,紧张从床上起来:“他如何来了!”
“这时辰大人是该下职了。”
顾言许道:“往日里下职他自去了书房那头,如何会先来这边的。”
他坐在床上摸了摸头发,觉得自己时下定然很不成体统,连忙催促身侧伺候的人:“你快去与他说我睡下了,不教他进来。”
“早有些时辰便要到晚食的时间了,还睡着?”
林青煜在外间听到下人过来说,眉心更紧了些:“郡君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上午郡君宴请了祁大人家的萧夫郎,午睡的便有些迟,这才还睡着。”
林青煜有些疑惑,他什麽时候与祁北南的夫郎有了来往。
不过这些也都不要紧,将才伺候他的人分明是让去叫大夫,如今又说睡着不让打扰,两派说辞显然便是有鬼。
林青煜看了闭着的门一眼。
想来屋里的人是不想见他,那他也便没必要强求。
“既然如此,就教郡君好生歇息吧。”
站在屋门前屏风边听着外头动静的顾言许听见林青煜清冷的声音,眸子微垂,他看了一眼桌上那盏烧的似草药汁子一般汤,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正是他徐步想要回床上时,又听得外头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进去看他一眼。”
林青煜本已是要去书房那头,行了两步又顿住了步子。
想着若人真要是病了,没有知晓而不关切的道理,说什麽他都是他的夫君。
下人迟疑着不动,林青煜觉着唤不动他的人,便自行启开了门进去。
不想正站在屋里的顾言许便与他面对面碰上。
一时间屋里静了好半晌。
林青煜见着人分明是好生生的站在屋里头,不似病了,也没那般睡状。
无疑是做实了他不想见着他的想法。
便是知了这般,林青煜还是维持了两人之间的体面。
“见着叶夫郎唤人去请大夫,以为郡君病了,不想当真是在歇息,是我吵着你了。”
顾言许觉得自己现在这副尊荣,想来是丢人的很。
他强撑着说:“没有。”
“那我不扰你歇息,待着晚间用餐时,郡君再起便是。”
说罢,林青煜就要出去。
顾言许张了张嘴,几番在嘴里打转的话,犹豫几番吐不出,见着人要走,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醒了没要再歇息,你……你办了一日公务当也是累了,吃点东西歇歇,不必那般急着去书房。”
叶夫郎见状,连忙道:“阿竹,去与大人沏一盏茶过来,再取些糕点让大人垫垫肚子。”
林青煜见这般,也便不好再拗着去书房,他进了屋坐下。
叶夫郎将伺候的人唤去了外头。
顾言许见着林青煜留下了,心头又颇为懊悔,自己怎就张口说了那样留人的话出来。
且自己方才在床榻上躺了那么一阵,头发定然也乱了,不知是什麽不得体的尊荣。
“这是什麽?”
林青煜见着桌子上有一盏褐色的汤,偏头问闭口不言的顾言许。
顾言许面上一臊,怎还忘了那碗汤,想着那是自个儿做出的东西,当真是恨不得连碗也给丢出去。
“你真病了?”
林青煜见顾言许脸色不似寻常,细看下,眼睛也有点发红。
嗅着那汤也似草药的味道,更是有些做实了心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