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安朗在焦急地寻找着,而新温区中,兰修的情况更加糟糕。
树枝不断刮过身体,簌簌的声音被粗重的呼吸声掩盖。
兰修捏着手中那枚金色的信号弹不断奔跑着。
此次实战共有十二支小队,每支小队的雄虫所拥有的信号弹颜色都是不同的。
而这只金色,代表的自然是身份最为尊贵的螳主之子。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亨特·艾登不愿意守着这个两次坏他好事的雌虫,目送安朗离开后便独自进入森林内部。
兰修便独自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下休息。
直到遇上了另外一支小队,小队中的雄虫有着一头鲜艳的红色长发。兰修知道他,赫蒂·凯文,算起来还是殿下的远房表哥,是血脉纯净度仅次于安朗的螳族雄虫。
这雄虫说起来还和他有些渊源。
在被兰族供上宫中之前,他便见过这只雄虫一次。
兰修想躲,但为时已晚。
跟着赫蒂·凯文的三只雌虫,都是他的雌侍,也都是军雌,他们很快察觉到了藏在树下的兰修。
“这不是殿下的掷竹吗?”赫蒂上下打量着那只弱小的雌虫,“怎么只有你一只虫?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赫蒂一个眼色,一只军雌很快上前将兰修抓了过来。
“这张脸倒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我表弟非要召你入宫也不无道理。”他继续道,“你也有些本事,竟然从奴隶一跃成为了掷竹,这般能耐,难怪要拒绝我。”
在安朗·柯菲林觉醒为纯血雄虫之前,赫蒂·凯文是天之骄子,除了出身,处处都压安朗一头。
他比安朗更快破茧,比安朗的信息素控制能力强,比安朗更有脑子——
然后那个脑袋空空的螳主之子竟然被查出是纯血。
这让他82%的血脉纯净度成为了笑话!
这只雌虫本来是兰族供上想讨好他的,谁知被安朗那厮给截了胡。就因为他是螳主之子,他想要的便谁也不能和他抢!
好在那蠢货没有脑子,被反叛军给吓了个够呛,据说现在都不能看返祖化的雌虫,一看就要晕倒。
思及此,赫蒂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更有趣的主意。
他笑起来有些得意,一边笑一边逼近兰修:“我听说,没法觉醒的雌虫会在强烈的刺激下部分返祖化。”
“我表弟不是也在找治疗你的方法吗?那就让我试试——”
若是这只雌虫能在和安朗欢哎的时候返祖化,让他的好表弟再次发烧惊厥,最好能把他误杀,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把手伸到兰修的右手手臂上,竟在瘦小雌虫的胳膊中摸到了一枚信号弹。
他兴奋地撩起雌虫的袖子,瞥见了那一抹金色。
代表着安朗的、最为尊贵的金色。
都说安朗非常疼爱那个没觉醒的废物,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安朗把求救的信号弹都留给了他!
若是他将这枚信号弹发出——
那安朗的资格就会被取消!
届时大家都会知道谁才是螳族中最有前途的雄性!
不仅如此,安朗看见了这个信号弹,一定会来救这个废物,他如果趁机引来一些星豸——
实战本来就有危险,星豸从来不是驯服的生物。在这样的打斗中,雄虫被误伤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只要安朗一死!螳族族长便再无子嗣,下一任螳主之位便是他的!
“放了他,让他跑!”赫蒂·凯文的眼睛亮得惊人,他身边有三个军雌,他根本不担心兰修逃出他的手掌心。
军雌手劲微松,那瘦小的雌虫果然挣脱了束缚,像一只敏捷的小鹿蹿入树林。
“把他往凤尾山方向赶!”
沉重的喘息声一下一下敲击在鼓膜上。
兰修肺部剧痛,几乎不能呼吸。
他已经跑了很久了,身后的军雌没能跟上来。
并不是因为他跑得有多么快,而是他们惊扰了孵卵中的甲型星豸。
甲型星豸的攻击性不强,只有在孵卵时会变得尤为好斗且极据有领地意识。
赫蒂太过托大,即使身边有三位军雌开道,但他从未近距离接触过星豸,更不用说这么大的数量!
他惊惧之下控制不好信息素,喷涌而出的信息素更是让繁殖期的甲型星豸陷入了疯狂。
兰修趁机逃脱,只是来时的路已被暮色掩盖,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兰修抬头想要通过星座辨明方向,却只看到黑压压的枝叶。
肩上背着的大包早在他逃脱赫蒂时就丢下了,没有个虫终端,没有武器,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他浑身上下只有那枚安朗塞到他手里的信号弹。
他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不立马点燃信号弹当然不是因为他对安朗有多么忠诚,而是兰修清楚地知道一旦他让安朗·柯菲林缺考的事情暴露了,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所以当安朗将这枚特制的信号弹塞给他的时候,他的心中只有冷笑。
那位殿下……
与其说是心善不如说是愚蠢。
雄虫就是这样的货色,以为只要他们稍微和颜悦色,给出一丝甜头,雌虫就得感恩戴德,为他们施舍的爱意赴汤蹈火。
这只身量矮小的雌虫面无表情地撕下自己的衣摆将还在流血的手臂包扎起来。
几分钟后,兰修倏地睁开眼睛,他反应极快地跳起,三两下便爬到了树枝上。
——不对劲。
这森林太安静了。
第10章 无垠
这森林里太安静了。
兰修屏住呼吸,发现这一片区域内不仅没有鸟叫声,甚至连一丝风也没有。
他心下一沉,悄无声息地顺着树干继续往上攀爬,手臂肌肉用力,伤口再次裂开。
但他无暇顾及。
挡住视野的树叶越来越稀疏,等兰修爬到树的顶端,拨开仅剩的几片叶子后,他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举目望去,蓝黑色的天幕上既无星也无月。
只有一盏瓦数巨大的探照灯高高地悬在西北方。
它好似月亮。
却更加冰冷无情。
在它的映照下,兰修也终于看清了悬在头顶的蓝黑色天幕——
那是一块巨大的光墙,呈碗状倒扣在这片森林上。
森林广袤,林海涛涛。
像极了它的名字——“无垠”。
红瞳雌虫的视线越来越冰冷,他默默地抬起右手,那称得上伶仃的手腕上套着一根银色的手环。
自那日他被发现是兰族后,这枚手环就被戴在了他的手上。
这也不是什么手环,而是禁锢罪犯的镣铐。之所以被做成手环的模样,只是为了不惊扰那名尊贵的殿下。
它内嵌了芯片可以显示罪犯的身份信息,同时拥有定位、电击等功能,并设置了罪犯的出入权限以防止他们逃跑。
也就当然能设置权限让他进入‘无垠’区。
过往的对话纷纷涌入他的脑海。
——飞船的休息室里,雄虫捧着茶杯微微偏着脑袋。
【兰修,你知道‘无垠’区是哪里吗?为什么他们都表现得那么害怕?】
【我发烧后忘了好多事。】
——茂密的丛林里,雄虫抱着双手,神情傲慢。
【待在这里很无聊,倒不如去斗兽场看场表演。】
【那当然,我只是想看戏。】
这位殿下所表现出来的随和、善良,都是假的。
对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第一面就能残忍下令剜去他腺体的雄虫,怎么可能会与善良搭上边?
安朗迫不及待地赶去斗兽场,原来是想看这一出戏啊。
兰修一贯平淡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鲜红的眸子在黑夜之中亮得惊人。
这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
那位殿下只是换了个玩法。
真是抬高了他的身价,他这么一个无法觉醒的废物,竟然值得那位殿下这般大费周章。
只是不知道,他这个演员能让那位高贵的殿下满、意、吗?
——
夜色笼罩在这静寂的山脉之上,只有斗兽场顶阁内依然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