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阁下,您要休息会儿用餐吗?”工作人员忐忑地问道,要知道这位雄虫已经连续看了四五个小时的屏幕了,连晚饭都没有吃。
安朗看了眼餐车,随意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用关,我还要看,你们饿了自己吃点。”
工作人员小心地觑了觑安朗,随后又转头望向角落里的军雌,得到军雌否定的摇头后,他再次缩回原地。
这位小祖宗还不累吗?难道他要在这看一整晚?
就在他暗自叫苦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那位雄虫发出了一句咒骂。
“卧槽——”
工作人员回过神来,就见端坐在椅子上的雄虫跳了起来,几步跑到了右边的光屏之前。
“把这个放大!”
43区的画面很快被投成全屏。
画面之中,一个黑发的少年从盘虬的树根上飞速越过,紧接着,一只硕大的硬壳类甲虫用翕动着口器将整根大树连根拔起。
连带着在树根上飞奔的少年也被高高抛在空中,他没能长出骨翅,只能调整姿势摔落在地上,借几个翻滚卸去冲击的力道。
他的后背狠狠地撞在被拔起的树根上,下一刻,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他伸出手背将鲜血擦去,满是血污的脸上一双红瞳亮得惊人。
少年的视线突然对准了仿昆虫式摄像头,屏幕外的众人悚然一惊,好似隔着屏幕和那双染满鲜血的红瞳撞上了。
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燃烧了他的灵魂。
多么令人震撼的一双眼睛。
下一瞬,红瞳的雌虫收回视线,又奔跑起来,他身上受了很多伤,面对星豸的攻击只能逃跑,只是他的动作越来越滞涩,眼看就要被星豸的口器钳住。
“兰修怎么在里面?!”安朗转头看向工作人员,“快喊停,把他放出来!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工作人员的神色却为难起来:“雄虫阁下,‘无垠’区本是星豸们的栖息处,开启光墙之后只能进不能出。”
“不是有光墙吗?他怎么进去的?!”安朗惊道。
工作人员面对雄虫的怒火,脸都吓白了,嚅嗫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旁沉默着雷利的答道:“罪犯的手环可以录入身份识别信息和光墙出入权限。”
像‘无垠’区这样的特殊的光墙权限肯定是事先录入的。
高大的雌虫顿了顿:“或许是您之前做的决定。”
雷利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作为螳主的得力下属,几乎是钦定的雌君虫选,知道的消息自然要多一些。
兰修的腺体就是这位殿下下令挖除的,原因是为了杜绝他觉醒的可能性。毕竟先天发育不良不代表不能治愈,只要有腺体,他就有可能会返祖化。
挖出腺体这样的事情太过残忍,容易引起雌虫的公愤,所以这件事殿下做的还算隐蔽。
听说那雌虫还算硬气,拼死反抗了一阵。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的腺体还是被摘除了。
既然已经结下深仇,这位殿下不可能一点防范也没有。兰修手上的镣铐就是最好的印证。
一旦兰修有不轨之举,那个镣铐就可以要他的命。
雷利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在安朗失忆之后,他对这只雄虫有所改观。
谁知道即使失去了记忆,他也一如既往的恶毒。
甚至更为变态。
他先前百般对兰修好,或许是想让那只雌虫以为自己足够幸运能得到殿下的垂青,然后再感受到坠落泥潭的绝望吧。
安朗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评价,他这才注意到兰修右手上的银色手镯——那玩意做的精巧,他曾见过一次,但却根本没往镣铐方面想过,还以为这是哪款时兴的个虫终端或是镯子!
安朗着急地来回踱步:“里面没有救援队吗?!”
工作人员有苦难言,这送进去的都是罪犯,就是让他们进去当活体饲料的,怎么可能有救援队!
“可以远程对话吗?我们给他开启光墙权限,让他往边缘跑!”
工作人员再次摇头,这里面虽然有许多摄像头,但是却没有对话功能——许多临死前的罪犯都会肆意辱骂贵族,或是抖露秘密,为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整个‘无垠’区都没有传声机制。
连表演都是同期配的音,而不是原声。
而且光墙进出权限是要在特殊仪器上开启的,手环不在,根本无法开启。
“我们不能开悬浮车从上方救援吗?”安朗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停在斗兽场外的悬浮车,悬浮车速度很快,飞得也高,比地球上的直升飞机更适合救援。
工作人员连忙摇头:“因为部分星豸有翅,所以光墙是呈碗装倒扣在‘无垠’区之上的,而且为了防止罪犯逃跑,‘无垠’区内开启了强磁场干扰,所有交通工具进入之后都会失效。”
“平日中B级以上的星豸都是关在分隔墙内单独喂食,不会跑出来。”
“但前些日子抓到了蝗族叛军,三天前这里有一场表演,上级吩咐将光墙内所有分隔墙打开。”工作人员一边调出无垠区内的示意图,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雄虫的表情。
平时里光墙内部还有数个隔断,每一只高等级星豸都单独饲养,若误入‘无垠’区也只会碰到兀自觅食的低等级星豸,危险性并不大,可若是这位雄虫现在非要他们进去救援……
安朗认真查看着示意图,发现【无垠区】内的分隔墙相当密集,但因为占地过大,每一块分隔区的面积都有四千平米左右。
工作人员提醒道,他只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偏偏撞上这么个雄虫:“分隔墙启动还需许多手续,一时半会儿也批不下来,而且若是贸然打开分隔墙,可能会将星豸和里面的虫一起关在里面……”
到时候里面的虫连逃跑都不行,只会死得更快。
第11章 该死
工作人员看了眼里面逃窜的雌虫。
那只虫是个罪犯不说,明显就是没能觉醒的雌虫,这样的雌虫能有什么身份地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地去解救呢?
若是操作不好,误将里面的罪犯放了出来或是造成大面积伤亡,这样的错误他可承担不起!
雷利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此次前往斗兽场本就是秘密行动,他更不想将此事暴露出来,于是补充道:“您在屏幕中只看见一只星豸的原因是,它是一只A级星豸,其余的星豸闻到它的味道不敢上前,但实际上‘无垠’区内关有上千只星豸。”
“驻守在这里的工作员并非军雌,贸然进去只怕有所损伤。”
雷利继续道,一旁的工作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只有C级,进入现在的‘无垠’区简直是在送命。
“殿下,我已联系A级军雌赶往此处,我们只需再等待一个小时。” 雷利压低声音凑近安朗耳边劝说道,“若我们前来斗兽场的事情暴露,螳主也会受到攻讦。”
关在里面的那位掷竹是一只觉醒失败的雌虫,身份低微,若不是容貌昳丽、且保持了幼年形态,正对了殿下的口味,他根本不会被选中。
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救一个玩物搭上几个工作员的命。
雷利并非冷血,只是事实如此。
一只觉醒失败的雌虫就和废物无异。
虫族就是这样一个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族群。
谁知安朗盯着大屏幕中狼狈逃窜的雌虫看了几秒,突然开口道:“雷利,我们开悬浮车上去,他等不了一个小时了。”
安朗又转头对那个工作人员说道,“你留在这,等待时机升起隔断墙,确保他们所在的隔断区中没有有翅星豸,再打开那一处顶棚的光墙,让我们进去。”
“我们接了他就马上跑。”
“可是……”工作员急得上前一步。
安朗把自己的个虫终端在权限台上一刷:“按我说的做。”
工作人员看到权限台上状若弯月,交叉相抵的图案时,才知道眼前这位竟然是殿下!
安朗一边说一边就大步往外走去。
雷利连忙反对道:“殿下万金之躯,怎么可以以身涉险!”
“对呀,还是等待救援吧殿下!”工作人员冷汗都下来了,如果殿下在这受了伤,他们斗兽场里所有虫都只能以死谢罪了。
安朗回头,屏幕上的黑发少年又一次被甩飞出去,他摔在地上,一根树枝插入了他的大腿。
安朗看着雷利,一字一顿地道:“那是一条命。”
雷利呼吸一窒,他当然知道那是一条命,可是雄虫的命和雌虫的命能相提并论吗?
“我命令你!出发!”
安朗沉下脸来,再在这里啰嗦,里面的那个人早就死透了。
“是!”雷利咬牙应道。
——
兰修不知道自己在山里跑了多久,他艰难地爬上了一颗树。
他早已感知不到疼痛,或许是过度分泌的肾上腺素替他屏蔽了一切感知。
右手不正常地扭曲着,他只好伸出左手猛地将插入大腿的树枝拔了出来,血液飞溅到他的脸上,除了温热以外他再也感觉不到其他。
他面无表情地撕开衣服绑在自己的大腿上,用牙齿咬住布条的一端单手完成打结。
那只硬壳类甲虫并不以速度见长,然而力大无穷。
兰修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即使爬在树上,那只甲虫也会将大树连根拔起。
或许他应该放弃了。
即使他侥幸从这只甲虫手下逃脱了,也会死于其他星豸之口。
他出不去‘无垠’,也从来没想过有虫会救他。
可以说,自他懂事起就没有奢求过别人的帮助,以前他总是想,等他成年了就好等他成年了就好。
然而他觉醒被打断了。
唯一能指望的自己也背叛了他。
连觉醒都失败了的雌虫,死在圈养的星豸之口,也算起了一点食物的作用。
总比废物好上了那么一点。
兰修的嘴角无意识勾起,像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的目光落在右臂覆盖的黑色硬甲之上,这是他浑身上下唯一能返祖化的地方,而且不受控制。
当他被雄虫殿下绑住双手吊在刑具上的时候,就是这不受控制的硬甲突然长出,撑裂了手铐。
也将那位殿下吓得花容失色。
他怎么就没能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