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短暂的沉默,在塔奥米斯看来就是默认,他惊讶地说:“听闻神殿几次面见王后要求释放大祭司,没想到王后竟然把阿伊大人送进了死牢。”
伯伊在旁边默默地观察他的表情,眉梢微微蹙了下。
拉塔巴为难地瞄了一眼伯伊。
互换身份没问题,但这叙旧他是真不行。
塔奥米斯看看他,又看了看伯伊,猛然反应过来,扭头向伯伊:“不对,你才是阿伊?”
神殿的祭司都是要净身的,才下死牢一天,怎么可能是这般形状,跟个野人一样。
伯伊也没指望对方相信自己的鬼话,刚刚那句话的反馈就足够了。
他大方地点头说:“我刚刚还没说完,我是拉塔巴的邻居阿伊。”
塔奥米斯:“………”
拉塔巴:?还能这么圆?
狱卒看看说话的三个人,想了想打开了拉塔巴旁边的一间牢房让塔奥米斯进去。
塔奥米斯的注意力还在伯伊身上,直接走进去,直到狱卒锁上牢房的锁,他才发现自己这间牢房又脏又乱又阴暗,别说和伯伊那间比,连拉塔巴的牢房都不如。
“为什么我和他们的牢房不一样?”塔奥米斯不满地皱起眉。
狱卒:“这是阿伊大人的随侍过来收拾的,你也能让你的随侍来收拾。”
塔奥米斯又看了眼伯伊的牢房,说:“那你把我的随侍叫来。”
狱卒挠挠头:“我不知道怎么让你的随侍进来啊。”
“那他的随侍怎么进来的?”塔奥米斯指着伯伊问。
狱卒:“不知道,监狱长让我放人进来的。”
他们下面的人只按照吩咐做事,哪里管这些一二三四的。
“那你让监狱长过来。”塔奥米斯语气轻蔑,人脉罢了,当谁没有,上次山谷节,监狱长还巴巴地给自己送了不少珠宝,眼下勉强用他一用。
狱卒本来还有问必答,听他这语气这态度,顿时翻了个白眼:“你一个死刑犯想见我们监狱长,喝了酒进来的吧!”
塔奥米斯没想到区区一个小狱卒竟然敢对他这么不客气,竟然还嘲讽他,他本就是贵族出身,还当了这么多年的指挥官,哪里受过这种气,顿时心脏都气疼了。
“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治你的罪!”他恨得咬牙切齿。
狱卒撇撇嘴,不乐意地说:“你要是能出去,砍我脑袋都成。”
他看守这死牢都二十年了,放大话说出去找他麻烦的不少,但真出去的一个没有。
说罢,也不管塔奥米斯气成啥样,看向伯伊说:“阿伊大人,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伯伊没说话,只站起身,铺平衣服的褶皱,等狱卒把牢门打开,跟着人一起离开地牢。
拉塔巴暗自琢磨这人是被叫去做什么,提审?不太像,难不成真要出去了??
他胡乱猜测了几种可能,但人没回来也不知道答案,索性不想了,他叹了口气看向伯伊的牢房。
一眼就看到矮几上那盘几乎没动过的冰镇葡萄,口腔瞬间分泌出许多唾液。
不是,哥,你不吃倒是分给我吃啊,拉塔巴差点要原地黑化了。
此时此刻,他想要出狱的心情达到了巅峰,比他被小刀割肉的时候还要想。
“哼。”另一间牢房,塔奥米斯见不得这种穷酸样,冷哼一声,“几颗葡萄罢了,馋的跟狗一样。”
拉塔巴瞅着他,呵呵笑道:“那你还跟狗住一样的笼子呢。”
稍顿,他纠正自己的说法:“不对,你那还不如我这狗笼子。”
贵族都是要脸的,哪里见过这般为了骂人连自己也骂的,塔奥米斯气得差点失了气度。
拉塔巴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缩在角落,如以往那般尸体式躺平,有些人被羞辱就是活该,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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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伊离开地牢,门口候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一个穿着光鲜的女人,一头长发高高束起,显得精神又利落。
见到伯伊,那人眼睛一亮,迎着走上前行礼说:“阿伊大祭司,我是监狱长,尼贝拉。”
伯伊略微挑眉,笑道:“一直听说监狱长是个聪慧利落的美丽女性,久闻幸得一见。”
尼贝拉爽朗一笑,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饱满又漂亮,对伯伊的夸奖尽数收下:“我倒是没想到阿伊大祭司竟是这般俊秀的男子。”
身在权力核心,她是没少听说这位大祭司的传奇故事,从奴隶一路爬到今天的位置,本以为这次下了死牢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一度有些惋惜。
现下看到这人姿态从容的样子,她差点以为这人是来参观地牢,体验生活的,这也让尼贝拉越发地坚信这个人很快就会出去,种种迹象都这么告诉她。
“阿伊大人请上马车,莫让王后久等。”她抬手示意,“大人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尽可提出。”
伯伊微微一笑,说:“我觉得死牢的那位狱卒很不错,尼贝拉大人不妨多多观察。”
第39章 借你一点信仰(含营养液2k加更)
马车上并不是空着的,伯伊一上去就看到了阿曼特等在里面。
“面见王后需要沐浴更衣,”阿曼特说,“我带了大人的衣服首饰过来。”
这本来是王后偏殿的事情,侍女来做就好,但阿曼特特意去寻了比加女官,比加女官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伯伊嗯了一声。
等到马车门从外面关上,缓缓行驶起来,阿曼特从腰袋里取出一本卷起来的小册子递过去。
伯伊伸手接过打开。
[两位都已准时抵达]
[女官不认识那个人,但她哥哥与那人的父亲曾经同在帝王谷的建筑队,也不认识←]
这些年阿曼特跟着巴特巴尔识字看书,伯伊当初觉得招揽他,除了手上无人可用,最主要的还是阿曼特对信息的敏锐和与人交流的能力。
如今阿曼特成长了许多,除了在他身边当随侍,还兼顾着商会那边的事情,是大埃商会的会长,中间还去跟着商会的人跑了两年的路线,对商会的管理越发地娴熟自如,小事处理得很好,大事会主动向上汇报。
一开始伯伊是想让他专心做会长,但阿曼特不愿意,说什么也不放心把随侍的工作让给别人来做,直接提了一个副会长上来管事。
伯伊见那个副会长也是个能干的,管理事情井井有条,于是便也由着阿曼特去了,有才干的人不必事事躬亲,只要阿曼特制得住下面的人,他不会过多的干涉。
看着册子上那简单的两排字,伯伊陷入沉思。
册子上的←指代的是伯伊左边牢房的拉塔巴,让阿曼特去查比加是他的授意,昨天提到比加时,拉塔巴那一瞬间的失态让他起了一点疑心。
调查下来的结果好像解开了什么,又好像更含糊不清了。
马车的速度开始减缓,伯伊抬起手腕,阿曼特立刻接过册子重新塞进自己的腰袋,没有人知道在这短暂的行程中他们已经完成了交换信息的过程。
马车夫打开车门,伯伊和阿曼特下车,看到比加站在马车前,显然是来接他们的。
“比加女官。”伯伊颔首示意。
比加欠身行礼,碍于马车夫还在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前面引路。
比加将两人带到芭斯泰特的偏殿,是伯伊刚来埃及时的那个偏殿,风格已经变了许多,但伯伊记得这个偏殿的位置。
“阿伊大人便在这里洗漱吧。”比加说,“沐浴用品已经准备齐全,还需要什么阿伊大人可以指使门口等候的侍女。”
“多谢,”伯伊微笑,视线略过比加的手腕,说:“比加女官好像很喜欢戴缠臂?”
缠臂和护腕是一个意思,用布带缠住手臂,有保护手臂防止在劳作和战斗中受伤的效果,埃及使用缠臂的人不少,比加也一样,每一次见面无论身上的衣服如何变换,手上的缠臂都是不变的。
比加抬起手腕,很自然地笑了下说:“我的手臂小时候受过烫伤,不好看,就一直缠着,王后也不喜这般丑陋的东西。”
伯伊惋惜地安慰了两句,又说:“我此行巡游认识了伊西祭司,还算是说得上话,不然让伊西祭司给你看看,她的魔法举世无双。”
比加不太在意地摆摆手:“比加不敢让大人这般麻烦,总归现在是习惯了,反倒没什么感觉了。”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加便告辞了。
“大人,您是觉得她的缠臂有什么问题吗?”阿曼特好奇地问道。
“不好说,”伯伊模棱两可地说,“只是觉得总是带着缠臂有些奇怪。”
虽然比加的理由无可挑剔,但在知道有可能可以治疗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拒绝,这就不止是奇怪了。
阿曼特思考片刻,立刻明白了伯伊的意思。
“那我观察一下,”阿曼特说,“也许可以考虑从阿娜卡那里入手。”
阿娜卡和比加同为王后的贴身女官,比加很聪明,但王后却更喜欢性格天真的阿娜卡,阿曼特虽然离开了底比斯许多年,但他在王宫里的关系却是一点都没落下。
伯伊嗯了一声。
依照平日的习惯,沐浴自是伯伊自己来,阿曼特则是趁机去寻找阿娜卡,刚好阿娜卡今天休息。
见到阿曼特时,阿娜卡哇地叫了一声:“阿曼特,好久没见到你了。”
昨天法老巡游归来的时候她也去了,但全程没有看到阿曼特,也没见到阿伊大人,阿伊被下了地牢的事情,现下还没有传播开来。
阿曼特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从腰袋里掏出一条项链和一个手镯,做工精美,具有异域风情:“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阿娜卡笑得眉眼弯弯,又惊又喜,接过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这种首饰她平日里都接触不到,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真是太漂亮了,”她说:“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饰品。”
阿曼特打着哈哈地跟她东拉西扯,又说了些巡游的见闻,惹得小姑娘惊呼连连,又是害怕又是希冀:“有生之年我也想去一次孟斐斯。”
阿曼特哈哈笑了两声,开始询问她这些年的近况。
在王宫里的生活总是千篇一律的,阿娜卡说了两句就没什么能说的了,每天除了干活就是伺候王后,小姑娘丧气地长叹一声。
阿曼特想了想说:“比加女官是不是手臂受伤了?”
“你怎么这么想?”阿娜卡吃惊地问。
阿曼特挠挠头:“我刚刚遇到她,看她一直摸缠臂,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阿娜卡回想了下,笑着摆摆手说:“没有的事情,可能就是天气热,手臂捂着难受。”
阿曼特不太明白:“既然热为什么不摘了缠臂呢。”
他小声嘀咕:“我都没见她摘过那个缠臂。”
阿娜卡没有多想,很自然地说:“比加手臂上有个纹身,王后不喜侍女纹身,所以她便一直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