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所有埃及人的痛,是埃及王室的奇耻大辱。
“如果真的是她,”巴拉蒙眼眶红了,“那她真的该死。”
巴拉蒙是塔塔沙漠的悍匪,被伯伊提拔进了智囊团,他的父亲便是当年从战场上逃回来的,但他无颜回家面对家中姐妹,父母,因为她们的丈夫,兄弟全都死在了那场战争。
于是他落草为寇,成为了塔塔沙漠的匪贼,没几年便娶了妻子,有了巴拉蒙,可惜好景不长,父亲即便是逃了回来,却落下了病根,很快便撒手人寰了。
智囊团的几人就着这件事的可能性讨论起来,情绪越发激烈。
那场战争在埃及身上留下了巨大的伤口,可以愈合,但永远都会留着一道疤,深刻的疤,没有人能够幸免。
伯伊偏头,看到拉赫里斯无声地抿着唇,看着似是触动不大。
然而他搭在腿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牙齿紧紧咬住腮帮,暗金色的眼底如有风暴在肆虐。
伯伊倚靠着椅背,低声问他:“难过?”
拉赫里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说:“那比加是什么身份?”
伯伊:“比加应该是拉塔巴那边的人,不确定和屋卡王室什么关系,她安排人把我送进死牢,大概就是希望我能把拉塔巴救出来。”
比加确实不认识那个送他进死牢的人,但她哥哥却和那人的父亲在同一个建筑队,如果不是大埃商会抓取信息的能力,很难查到这其中的关联。
比加的哥哥是奴隶,很大概率他们的父辈是先王从屋卡带回来的战俘,目前还不知道比加是如何隐瞒身份混进王宫的,但以这人的聪慧,并不是难事。
随着王后的身体逐渐衰微,比加应该非常清楚这样拖延下去,拉塔巴必死无疑。
阿曼特愣了愣,前后结合,想到阿伊大人说他来得挺快的那句话,猛然醒悟过来:“她早就知道你会进死牢!”
从芭斯泰特到麦涅乌至少得半个小时,从诸神殿到死牢需要一个小时,阿伊大人才到死牢一个多小时,自己就已经带着人赶到了。
中间自己还去了诸神殿,又是半个小时。
时间根本不够,唯一的可能就是比加一开始就笃定阿伊大人会进死牢,把大人送到芭斯泰特后立刻前往麦涅乌通知自己这件事。
“可是,她这样不怕暴露自己吗?”阿曼特不太理解,如果是他完全可以等够时间再行动。
伯伊笑了笑说:“确实,她太着急了。”
她需要的不是阿曼特做什么,而是希望阿曼特去找法老或者神殿,确保伯伊一定能出来,事实上,阿曼特确实是去找拉赫里斯了。
只是坏就坏在,她不够了解伯伊,不知道这人是全部实力,所以过于迫切地想要让第三方入场,去增加成功的筹码。
这种心急,成为了她身上最大的破绽。
说着,他的注意力又落在了旁边的拉赫里斯身上。
拉赫里斯听着他们的分析,神情非常专注。
“你为什么难过?”伯伊突然问道。
若不是那隐隐泛红的眼眶,大概无人会意识到他内心的波澜,伯伊鲜少会在意别人的情绪,但小孩儿这故作坚强的样子,像极了傲娇的毛绒四脚兽,面上假装不在意,内心在疯狂叫嚣着——
快来关心我!
伯伊难得心软一回,心想,那便如他意吧,反正也就这一次。
拉赫里斯看向他,暗金色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有个妹妹,是从在那场战争中出生的,送回来的时候,左耳被割了。”
明晃晃地羞辱与炫耀。
这件事被视为王室的耻辱,那位公主也因此从王室除名,终生囚禁于行宫。
没有人愿意看到失败的标志总是在眼前出现。
这位公主在行宫无人愿意接手,母亲看不过眼把她接到身边照顾,拉赫里斯和她是一起长大,算是兄弟姐妹中感情最好的。
伯伊眨了下眼睛,他记得这个公主。
在历史记载中,她是拉赫里斯的妻子,只不过因为拉赫里斯英年早逝,两个孩子皆是早夭,这位公主的下半生也过得非常凄苦。
“有一点难过。”拉赫里斯抿起唇。
伯伊斜睨着他,半晌,他伸出手握住拉赫里斯的手,这人长得高,手也比他大了一圈,手指更长一些。
微凉的手贴着他的皮肤,但很奇怪,一点都不凉。
拉赫里斯微怔,视线落在他冷淡的眉眼上。
伯伊笑了下说:“借你一点信仰。”
拉赫里斯垂下眼,看着那握着自己的手,纤细白皙,腕骨伶仃,好像一折就断。
但他记得,阿伊说过,自己的信仰就是他自己。
第40章 正版首发晋江
“那阿伊大人,咱们现在要怎么办?”亚胡迪亚出声询问。
随着他这一声询问,所有人都将目光转了过来,伯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觉自己抓着的那只手突然缩了一下。
“怎么了?”他偏头询问。
拉赫里斯的耳朵倏地就红了,两个人的手放在桌下,除了面前的智囊团,还有守在门口的阿曼特和托德,都是他们平日里来往最多,也最为信任的人。
心脏砰砰地狂跳,手心浸出一层热汗。
没有人发现他们桌下的小动作,隐秘的,旁若无人地牵着手,拉赫里斯能感觉到自己明显偏高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改变着伯伊,就像是要把他捂热,如自己这般发烫。
“嗯?”伯伊见他不说话,整个人好像都在出神,于是用手捏了下他的手指。
拉赫里斯觉得被捏的好像不是手指,而是自己的心脏,又酸又热又胀。
“我,我觉得这样影响不太好。”拉赫里斯红着耳朵低声说。
“什么影响?”亚胡迪亚拧着眉,“王后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没想过影响不太好!”
“就是就是。”巴拉蒙义愤填膺,恨不能在后日朝会上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伯伊垂眸,视线在两人的手上淡淡略过,勾唇笑了下:“难不成你是觉得不好意思?”
拉赫里斯心想,这个人怎么敢这么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觉得不好意思?”亚胡迪亚感觉自己被绕迷糊了,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梅丽特千错万错啊。
“没什么,”伯伊撩起眼皮,嘴角含着笑意说:“我和陛下会出席后日的朝会,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把拉塔巴换出来。”
不只是他们,巡游的几位话事人都会出席这次朝会,对巡游的事宜进行总结汇报等等。
“那咱们是这次朝会上揭穿王后吗?”巴拉蒙迫不及待地问。
他永远记得父亲去世时,眼睛是看着南方的,在那里是他回不去的故土,早在十几年前,他的父母已经以为国捐躯的烈I士之名埋葬他。
父亲常说,不回去至少家人还能以他为傲,但巴拉蒙不止一次看到父亲擦拭那把从战场带回来的剑。
如果可以他一定想要再上一次战场,为曾经的屈辱洗名。
“吞噬大象要一口一口来,”伯伊说,“这次朝会的目标是让法老亲政。”
“亲政?”亚胡迪亚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
上一任法老三十七岁都没能得到实权,梅丽特掌权近四十年,想要从她手里抢东西谈何容易。
“我以为应该扳倒王后再提这件事。”巴拉蒙略显迟疑,他当然不会觉得伯伊是错的,但这件事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尤其是有了王后的把柄,他觉得先扳倒王后再往法老亲政会比较容易。
智囊团的另外两人米尔吉萨和尼克拉什也表示同样的顾虑。
说到正事,拉赫里斯努力忽略手心里的温度,智商开始回笼,他思忖片刻说:“是因为塞贝克将军?”
伯伊投以赞赏的一眼:“没错,王后一支势力崛起是因为手握军权的塞贝克将军全力扶持。”
王后倒了,还有她身后的塞贝克,比起“平民”出身的梅丽特,塞贝克是贵族出身,掌握军权,多年守卫边境,在民间的名声极好,有塞特转世之称。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是了,他们只专注于眼前的梅丽特王后,然而,王后一倒,必将露出她身后隐藏多年的塞贝克。
“阿伊大人准备怎么做?”亚胡迪亚问道。
伯伊挑眉看着他,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我以为各位大人的智慧应该各有妙计才是。”
亚胡迪亚和其余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扶肩行礼道:“是,还请大人宽容半天,我等下去再做研究。”
这件事所图甚大,他们也不敢轻易妄言。
伯伊嗯了一声:“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也不能久待。”
他才从芭斯泰特出来,虽然在他们回来以前,已经安排人把诸神殿里重要位置的随侍都换了一遍。
托德听到动静,连忙进屋去给几位大人开门引路。
他们走的自是诸神殿的密道,只不过这密道四通八达,出口也有好几个,托德带他们走的是一条通往底比斯集市的道路。
等人走了,伯伊站起身,很自然地松开了拉赫里斯的手,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眼,笑道:“你力气还挺大。”
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红痕,是很清晰的手指印,煞是惹眼。
拉赫里斯攥着空落落的手心,有些羞赧:“我下次注意。”
伯伊哼笑一声:“还想下次,做梦吧。”
拉赫里斯抿起唇,心想,怎么就没有下次了。
但他没有说,而是问起刚刚的事情:“你是有计划了吧。”
以阿伊的性格,必然是考虑周全了才会提出计划。
“我以为你会指挥他们去做。”拉赫里斯说。
阿伊这人看着好相处,但性子是强势的,不喜欢别人质疑自己的决定。
伯伊:“我需要的是智囊团,而不是一群只会听从指挥的无脑生物。”
如果下次再出现这种进地牢的事情,他们各司其职,各显神通,而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他自己亲自去筹谋。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这些年,拉赫里斯几乎参与或者旁观了伯伊所有的计划,深刻地领悟到这个人的足智多谋。
他毫不怀疑,只要是阿伊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