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阿穆克越害怕,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换来这样的待遇,他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听到对方提及女儿,他又犹豫了。
做狱卒听着是吃官家饭,十分威风,但其实就只能糊个口,甚至连给女儿抓药都时常出不起钱,亲戚借得不肯再往来,家里值钱的抵了七七八八。
今天逃出来,翻了又翻,也只找到女儿最喜欢的发卡,但也不值什么钱。
“大人,你是想要我做什么?”这句话他问得心惊胆战。
伯伊被他的谨言慎行逗笑,毕竟这位狱卒在死牢里那可是非常敢说的:“很简单,三天后,你出面作证,王后囚禁屋卡摄政王之后,试图谋反。”
打蛇务必快准狠,伯伊很清楚,耽误了时间,让身处边境的塞贝克收到消息赶回来,那这将会是一场绵长且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哪怕他们现在手里有一定的军事力量,但他并不觉得这些力量足以和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相抗衡。
“这这这!”阿穆克瞪大了眼,“我哪里敢啊!”
他就是因为害怕王后,才逃跑的,现在要让他回去,还什么证明王后谋反,王后还不得把他撕成一片一片的。
伯伊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他和他怀里的小女孩,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能请你们离开这里了。”
稍顿,他似是想起什么:“对了,王后已经封城,如今想要离开底比斯大概是不太容易。”
说罢,他站起身,对身侧的阿曼特说:“你送阿穆克大人和他的女儿出去吧,外面雨大,多给一把伞。”
阿曼特低头说是。
阿穆克愣在原地,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决绝,一点余地都没有,怀里的女儿砸吧着嘴,嘟囔了句什么,他仔细一听,是好吃。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吃,阿穆克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女儿跟着他从来没吃过什么好的,但哪怕只是一碗稀粥,她都笑眯眯地说好吃。
想到女儿的懂事,越发心酸难过,他抹了一把脸,眼眶通红。
阿曼特走上前,看看他又看看怀里的小孩儿,长叹一口气,低声说:“阿伊大人从不养无用之人。”
阿穆克讷讷:“可,可我要是死了,怎么知道大人是否善待我的女儿。”
许因大家都是身份微贱之人,许多不敢言说的话语,当着阿曼特的面,阿穆克反倒更能说出口,直道满心忧愁。
阿曼特偷偷瞅了眼外面,捂着嘴小声说:“你是不是傻,谋反那可是绞刑的大罪,王后人都没了,还怎么杀你。”
阿穆克一愣:“王后如此势大……”
谁人不知王后强权多年,岂是好扳倒的,就连底蕴深厚的神殿都拿她没办法。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不想叫外面的人听到。
怀里的女孩累极,含着大拇指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只肚子咕噜噜地发出鸣响。
阿曼特哎呀一声:“你可知阿伊大人是何等人物?”
阿穆克愣愣摇头。
阿曼特:“我们阿伊大人那可是神殿的大祭司,法老的先知,深受陛下信赖,我们此举便是为了帮助陛下拿回政权,法老和神殿一起使劲儿,筹谋好些年。”
顿了下,他捂着嘴用很小的声音说:“法老亲政了,阿伊大人是头等功臣,你我还不得跟着翻身,要啥没有,你女儿还用饿着肚子啃手指吗?”
阿穆克神色间满是挣扎。
“阿曼特,该走了。”伯伊的声音在密室外响起。
阿曼特哎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拍拍衣服,叹气说:“算了,你这般坚持,和你说这些也是无用,我送你出去吧。”
密室的门一打开,迎面吹进一股带着潮湿的凉风,怀里的小女孩瑟缩了一下,揉着眼睛小声嘀咕:“阿父,是要走了吗?我有点饿了,不过也就一点点。”
阿穆克心下发酸:“还不走,再睡会儿。”
他捂着女儿的耳朵,一咬牙,抬头说:“我干,死了都行,不说大富大贵,只求我女儿以后有人照顾。”
-
这三天阿穆克需要暂时待在这里,交由酒馆的人照顾。
关上密室的门,伯伊和阿曼特没有出门,反而是进了反方向的另一个包间,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另一个密室。
伯伊弯腰走进去,阿曼特跟在后面,按下按钮,面前的墙壁缓缓合上,包间里书柜悄然回到了原位,仿佛从不曾有人来过。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悠长的密道,直到尽头,是同样的一堵墙。
伯伊伸手在墙壁上用长短不一的节奏叩了几下。
短暂的寂静后,“咔嚓”一声,面前的墙壁缓缓敞开,跳跃的烛光倾泻进来,照亮了密道里的人,也显露出外面接应的人。
伯伊略一挑眉,笑道:“陛下怎么做起这等兼职了。”
拉赫里斯轻哼了声,伸手将人拉了出来,顺手摘了他头上的斗笠,上面的雨水洒了他一身,他也没管,只不太高兴地说:“怎地淋雨回来?”
说罢,他神色冷冷地扫过紧跟在后的阿曼特:“你便是这般伺候主子的?”
阿曼特不敢辩解,连忙跪地请罪:“还请陛下恕罪。”
伯伊伸手推了推他,解下身上的雨披,随意丢在地上:“你倒是罚起我的人来了。”
拉赫里斯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冷色,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人抱在怀里,低声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生病吗?身上都凉透了。”
虽然穿着雨披,但不完全防水,衣服早就被雨水沾染了七七八八,鞋袜更是湿透,这一路走来,穿着雨披时还好,这一脱下,反倒寒凉许多。
伯伊感觉到对方跟个暖炉一样,热乎乎的,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跟着温暖起来,忍不住心下喟叹一声,这就是养大猫的好处啊。
拉赫里斯从芭斯泰特回来,在屋里等了半天,见阿伊不抵触,顿时眉眼都带上了笑,暗暗收紧了力道,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阿曼特偷摸着瞅了眼两人,又立刻垂下眼,心说这陛下也太黏阿伊大人了些:“阿伊大人,我们现在回去吗?巴特巴尔应当准备了浴汤。”
伯伊嗯了一声,拉赫里斯不舍,但还是松开了手,冷漠的眼跟刀子一样从阿曼特身上剜过去。
“王后派人盯着麦涅乌呢,只怕回去不安全。”他说。
“人还在?”伯伊诧异,以王后对黑猫的看重,姑且认为这个时候不会搭理自己。
毕竟自己人就在这里,跑不掉,但猫可就不好说了。
拉赫里斯神色镇定地点头:“嗯,要不你今夜就休在诸神殿。”
伯伊思忖片刻:“也成。”
此举确实是可以避免节外生枝。
“你去和托德准备浴汤。”拉赫里斯偏头,吩咐阿曼特,“让你家大人暖暖身子。”
阿曼特哦了一声,连忙站起身要走。
伯伊出声叫住他,淡淡瞥了眼拉赫里斯,刚刚抱了那一下,把他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水,还有自己雨披上的泥水也溅了几滴,在白色的布料上很是扎眼。
“直接开汤池吧,我和陛下一起泡。”他说。
拉赫里斯:?!!
第46章 阿伊最好看
王宫里只两处汤池,一处在法老的诸神殿,一处在王后的芭斯泰特里。
伯伊一直都知道有,但还没泡过,还挺感兴趣的。
毕竟在埃及想要泡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能泡泡浴桶那都已经是属于贵族的顶级享受了。
阿曼特领命,和托德一起下去准备。
伯伊回头,突然注意到拉赫里斯的耳尖一片绯红,隐隐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他略一挑眉:“怎么,不想跟我一起泡?”
“不不不,”拉赫里斯连忙摇头,磕磕巴巴说:“愿,愿意的。”
伯伊伸手在他耳朵上摸了下:“那耳朵怎么这么红?”
拉赫里斯看不到自己耳朵红了,却能感觉到,冰凉的手贴着耳尖,他脸颊却是正在升温,几欲沸腾,咳了咳:“雨天屋里太闷了。”
伯伊轻笑一声,收回手。
心想,这小孩儿大概从来没和人泡过澡,所以这般害羞。
想想倒也合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值青春期,总是要害羞一些,他第一次长到这个年纪的时候和大人相处也觉得别扭。
“陛下,阿伊大人,泡池准备好了。”托德候在门口小声提醒。
伯伊和拉赫里斯跟在他身后一起前往,路上拉赫里斯一直没有说话,眼神发飘,耳朵红红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浴汤的位置和寝殿距离不算远,因着埃及的风沙,汤池是建在室内的。
伯伊对比了一下,不算大,和现代的单人泡池差不多,有大小不一的三个池子连在一块,边缘是用一种白色的石头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热气熏的,脚踩在上面有种温热的触感。
“先淋浴,再下浴池,”伯伊说,“去更衣吧。”
他可不想在污浊的池水里泡上半小时,这也太膈应人了。
拉赫里斯刚刚降温的耳朵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了,托德在前面给两人引路,带到更衣房。
“陛下,阿伊大人,需要奴留下来伺候吗?”托德将熏好的巾子放置在架子上。
“不用。”拉赫里斯脱口而出。
说完,他自觉失态,小心地看了眼身边的青年。
伯伊:“不用,有需要会再唤你。”
托德诶了一声,行礼退下。
更衣房的两边放置着架子,用来放置衣物和干净的巾子。
明明空间很大,但拉赫里斯却觉得十分憋闷,闷得人心脏都跳快了几拍。
“怎么不脱衣服?”伯伊问。
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拉赫里斯甚至觉得对方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闭气凝神都不能抑制的躁I动。
“这,这就脱了?”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暗金色的眼眸悄无声息地深沉了几分,清晰地倒映着青年的身影。
他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不然?”伯伊挑眉,“你打算穿着衣服淋浴?”
他双手抱胸,看向对面整个耳朵都染上粉红的少年:“脱啊。”
拉赫里斯头皮发麻,在他的视线中,踟蹰片刻,终于是把上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