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只能像一个目盲眼瞎的残疾丈夫一样,空抱着自己貌美温柔的妻子,却只能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喘息挑衅。
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明面上的折磨并非最大的痛苦,最大的痛苦是凤清韵嘴上说得又冷又硬,可心底想的却是——【我们都要学会戒断。】
【要为了之后,失去你的千万个日子而戒断。】
求而不得的又何尝只是龙隐。
他曾经所谓的大爱与无私,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而自负的表现呢。
口口声声为凤清韵好,最终却让他如此伤心的自己,和慕寒阳又有什么区别?
龙隐于花瓣之下蓦然闭了闭眼,被捆在身后的双手无力地攥紧。
而就在他心思最不堪一击的时候,凤清韵突然起身,毫无征兆地扯开了压在他嘴上的花苞,含着水意问道:“若你当真合于大道……难道就当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命了吗?”
爱意是天底下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仅靠一腔爱意,连凤清韵自己都不能保证,要等到哪一年才能想起来。
龙隐双眼被蒙,又被凤清韵捆着吊了那么久,猝不及防听到此话后,大脑一片空白间几乎是脱口而出:“……有办法。”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随即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可这一次,凤清韵没有强给他下箴言咒,甚至没有动用血契,只是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道:“什么办法?”
龙隐喉结微动,意识到对方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一个认错的机会。
错过了这个台阶,之后再想获取谅解,可能就难如登天了。
龙隐沉默了三秒,最终总算开口道:“本世界之道回归本位后,自然只修正本世界之法。”
“对外方世界的生灵,这一规律其实并不起作用。”
凤清韵心下一怔,蓦然从他怀中抬眸:“你为什么不早——”
然而他话说到一半便蓦然意识到了龙隐先前不说的缘由——对外方世界的生灵是不起作用,但这个规律有什么用呢?
此世界被人为与其他世界隔绝这么久,除了那些像老鼠一样,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的残仙,哪还有外方世界的生灵呢?
难道真要为了他们的一己私欲,去向那些残仙低头吗?
先不论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被龙隐那次自爆而震得修为尽散成了残仙,只能依靠仙器保命。
单单就说这些残仙的来历分布,他们之中本就有一半是此方世界飞升的仙人,因为受到了天道化形的馈赠,极速飞升之后眼见神位有限,便想扭头断绝后人的仙路。
对于这些仙人,自然不属于“外方世界的生灵”这一行列。
而剩下那些仙人中,也不知道有几个是外方世界飞升的仙人,就算有,他们恐怕也不敢将这些人留到决战之后,凭空给自己埋雷。
就算对方恳切地答应了,到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天道曾经化形,他的道侣还是凤清韵的事情,却只有那一个仙人记得,若那仙人转头拿此事威胁天道让祂放自己回归仙界,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怎么想,这条路都是充满危机的绝路。
而待到龙隐归位,和其他世界的通道打通后再去他方世界寻找见证者的方法显然也行不通。
想到这里,凤清韵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然而他闭眼闭到一半,脑海中突然有一道光闪过,紧跟着蓦然抬眸道:“等等——”
他匆忙之间从龙隐怀中坐了起来,龙隐窥探到他的心声后也跟着一顿,却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
——此方世界,确实还有一个除仙人之外,降临此世的生灵。
凤清韵刚想从戒指里把那颗蛋拿出来,却想起来两人衣冠不整的样子,于是慌里慌张地收回捆着龙隐的藤蔓,又胡乱披上自己里衣,待把表面上收拾好后,这才把那枚鲛人蛋拿了出来。
他没有问龙隐对此为什么丝毫不惊讶,因为他心知肚明——希望是最美妙的毒药。
正如龙隐不知道凤清韵会在什么时候想起来一样,这颗蛋到底能不能孵出来,又会不会胎死蛋中,谁也不知道。
它看起来有一点灵识,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实际上仅相当于一个没化形的小妖怪,能指望它什么呢?
但有时候,希望也是最宝贵的东西,是比任何事都要珍贵的火种。
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龙隐才会在没有箴言咒,也没有血契的情况下将剩下的那些真相全盘托出。
——自以为是的无私并非是无私,反而是一种带着傲慢的自私。
满室的花香尚未散去,蛋感受到凤清韵的妖气后,立刻开心而亲昵地蹭了蹭凤清韵的手心,一副无忧无虑的幼崽模样。
凤清韵见状一下子软了思绪,轻轻攥着它,一边放出妖气温养,一边低头吻了吻它的蛋壳:“宝宝……”
小小的鲛人蛋立刻大喜过望,亲昵地往他脸颊上猛蹭,龙隐隐约之间还能从它的蛋壳下辨认出来它微微成型的想法——【爹爹!】
凤清韵听不到这些,于是攥着它,低头吻了吻它的蛋壳:“拜托你一件事,宝宝。”
蛋有些听不懂“拜托”这么复杂的字样,于是歪了歪头,但当凤清韵侧过身,指向龙隐时,它却听懂了凤清韵接下来的话语:“劳烦你记住他,如果有一天我当真忘了他,麻烦宝宝提醒我一下。”
【他是我的道侣,哪怕迈过千山万水,我也要去寻他。】
龙隐心头瞬间泛起了万千难以言喻的酸胀。
他的小蔷薇明明这么爱他,可他却打着对他好的名义,将对方的一腔真心束之高阁。
蛋看不懂大人之间的辗转悱恻,闻言只是转了个弯,“看”向龙隐,半晌滚过去撞了他一下,随即竖起来看着凤清韵,颇有些昂首挺胸的意思——【我记住了,爹爹放心!】
龙隐喉结微动,终于和凤清韵道:“……他说他记住了,让你放心。”
一颗小小的鲛人蛋,在眼下却像是冬日中一团小小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有那么一瞬间,凤清韵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黑夜中走了良久,突然看到了一抹光一样,当即便想落下泪来:“……谢谢你,宝宝。”
但最终,他硬是在孩子面前忍住了那点泪意,而后一言不发地继续放出妖气,一边温养,一边轻轻揉着它的壳子。
那一刻,凤清韵身上所有因为恼怒和缺乏安全感而建造起来的冷硬全部荡然无存,整个人好似一下子露出了内里的蚌肉一样,柔软得不可思议。
也是直到这一刻,被藤蔓松开良久的龙隐才终于敢抬手搂住了他的腰,小心翼翼地凑上来想讨一个吻。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一巴掌扇在脸上的准备了,可下一秒,凤清韵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搂着他的肩膀,转头便亲了上来。
熟悉的,夹杂着芬芳的柔软一下子扑面而来,憋了整整一晚上的龙隐当即失去了一切理智,攥着人的腰忍无可忍地撬开他的唇舌,立刻探了进去。
他就像是渴了上万年的旅人一样,只恨不得把人揉到怀中。
可怜的蛋被两个家长用完就扔,刚吃饱打了个奶嗝,一扭头却发现它的好爹爹中了美男计,把持不住将它放在了一边,而后一床被子便扔了下来,直接盖在了它的头顶,而后它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蛋:“……?”
水声混杂着什么人的呜咽从被褥之外的地方传了进来。
过了很久那微妙的水声才终于淡去,而后先是响起了一阵“错了”“对不起”“本座当真知道错了”之类的话语,又伴随着一阵亲吻声。
待到那人实在是被亲得受不了了,才软着声音道:“……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凤宫主一招治得本座服服帖帖,以后只敢当坐骑,任凤宫主骑乘驰骋,哪还有别的念头。”
“你别趁机开荤腔,谁要骑你这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四象之心得其二……收回这么多权柄也没见你有什么作用……嘶——你干什么?!”
“凤宫主想玩点别的?”
“——?!”
蛋虽然听不太懂,却依旧在被褥下面听得津津有味。
然而此话一结束,龙隐的气息却蓦然消失了,蛋在被子下一愣——父亲不见了!
而被褥之外,凤清韵则在一片看似空荡荡的床褥间汗毛倒立,心跳都跟着安静了几分。
——不可视,不可睹。
直到这一刻他才陡然意识到,什么叫做此方世界最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什么又叫做天道。
不祥的预感让凤清韵当即便想开口发动血契,他甚至不知道在这种状态下发动血契是否有用,然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刚一开口,什么无形的东西便蓦然塞在了他的嘴中。
“唔……唔唔——!”
大雪纷飞中,小屋之内,香艳和诡异共同织构了一副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伴随着喘息声,因难以控制而越来越多的花苞,在层层叠叠间,隐约透出一个白皙修长的身影。
床褥之间明明只有那一道身影,他却不知为何难耐地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一被子。
呜咽之间,又好似被什么透明的,不可名状的存在从床上卷起,于无声的颤抖中,被迫跪在床褥之间。
凤清韵猛地闭上了眼睛,方才因柳暗花明而生的那些原谅之情瞬间变成了更大的恼羞成怒。
他无力地抓住透明的龙角,闭上眼在心中将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那龙听到之后反而在他耳边轻笑,无形的舌头舔过他的锁骨,又一路吻到了他的喉结上。
凤清韵实在控制不住了,他睁开眼却见屋内依旧空无一人,被迫垂眸看着自己被无形的龙鳞磨出红痕的腰肢,蓦然红透了身子,一时间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哪怕是羞愤欲绝,哪怕是极其败坏,在内心深处,凤清韵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而真实的事实——他根本不可能对龙隐做到真正的戒断。
那将来该怎么办呢?
若蛋当真破壳得恰如其时,一切都好,但若是它什么都没记住呢……若它在千年之后再破壳呢?
他该如何度过那些空空荡荡的,只能一个人开花的日子?
凤清韵于巨大的情海中出现了一瞬间茫然,他拥着那透明的爱人,神色空白地望着外面的大雪。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毫无征兆地炸开——【不用担心,在你开花的时候,本座会陪着你的。】
【就像现在这样。】
凤清韵整个人如遭雷劈地僵在了原地。
那龙学着他的语气于他脑海中低声道:【所以不需要戒断,本座会陪着你的。】
“——!”
凤清韵缓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脑海轰然一声炸开。
这人怎么能在自己脑海中说话?!
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先前因为孟婆汤而遗忘的真相如潮水般涌来,凤清韵大惊失色。
他难道能听到——
【自然,天道无所不能。】
那恶劣的龙戏谑地看着他变换面色,得意忘形之间收紧了缠绕在人身上的龙躯。
凤清韵被缠得浑身一颤,当即软了腰身,跪趴着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