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轰然炸开,面色红得像血。
刚刚的一切…他都听到了……
自己方才色厉内荏做的一切,都像是露出肚皮故作凶巴巴的猫一样,说着要挠对方,实际上却连肉垫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不对,不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幻境中是不是也能——
【随时都可以。】
那天道故意在他脑海中戏谑道。
睫毛间的眼泪瞬间便淌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羞耻,还是因为恼怒,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而在被褥之下,刚刚临危受命的小鲛人蛋听到凤清韵含着怒火的啜泣声后瞬间警铃大作——难道爹爹因为父亲消失才哭的?
他是不是要遗忘父亲了?
方才凤清韵温柔地嘱咐他的话一下子涌上心头,蛋瞬间打起了十二万的精气神——宝宝要出去告诉爹爹,父亲是他的道侣!
于是它哼哧哼哧地在被褥下转了半天,累得黄都要摇散了,才终于将被褥顶开了一个口子。
好在凤清韵刚刚喂过他,妖气足够支撑它动作。
而当它终于从被褥之中艰难地滚出来时,凤清韵正羞耻地哭成一片,看到它时,泪意却蓦然一顿,面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孩子怎么还在这里?!他怎么没把它收回去?!
【爹爹!】
然而连幼崽都算不上的蛋根本不知道他们俩在干什么,见只有凤清韵一人,它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冲上去就要往凤清韵怀里滚。
却不料它滚到一半,反而撞上了什么无形而坚硬的东西。
那东西宛如金属一样冷硬,一生脆响过后,差点把它的黄给撞出来。
整颗蛋一下子被撞懵了,愣愣地呆在原地,仰着“看”了“看”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依旧坚硬的地方。
龙隐:“……”
被倒霉孩子坏了好事,他略显不悦地用尾巴将那颗蛋轻轻推到一边。
然而祂刚把尾巴抽出来,心下便陡然一跳,紧跟着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凤清韵死死地抓住祂想再塞回自己口中的透明龙尾,红着眼角张嘴骂道:“——停下!”
“——!”
血契骤然发作,眼看着箭在弦上,祂却被迫只能停在那里,空气陡然宁静了下来。
凤清韵却根本不管祂怎么样,下完那句命令后,他喘了两下便拽着被褥盖在了自己身上,待遮好了一切后,连忙将撞晕的蛋抱在了怀里,好一阵哄后,才将依旧有些发懵但乖巧的蛋塞回了储物戒。
做完这一切,凤清韵才扭头看向那片状似透明,实则硬生生僵在那里的龙。
他深吸了几口气,抬手一巴掌便扇在了那龙身上,咬牙切齿道:“变回来!”
空气出现了微妙的扭曲,而后一头熟悉的黑金色的龙便在屋内显现出来。
祂看似威武无比,实际上却相当可怜地盘踞在凤清韵身旁,凑上前想去蹭龙隐的脸颊。
凤清韵见状一脚踹在祂身上怒斥道:“——我让你变回人形!”
此话一出,空中又是一阵熟悉的微妙扭曲,片刻过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凤清韵身旁。
炙热到超乎想象的肌肉贴在他的腰上,因为忍耐到了极致,那肌肉硬得宛如石块,烫得凤清韵面色发红,羞恼之间恨不得一脚把这人踹到院子里,就让他什么都不穿地在那儿站一宿。
然而他一抬眸却见大雪纷飞,心下又有些不忍心。
他就那么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纠结了半晌,而后却突然想起来,这人似乎能听到他的心声,于是他面色一僵,当即扭头阴沉着脸看向龙隐。
却见那人连忙收好神色,但恃宠而骄的窃喜之意还是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
凤清韵:“……”
龙隐:“……”
凤清韵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的肩头,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套衣服兜头砸在他脸上:“——笑什么笑,你给我穿上衣服滚出去!”
血契作用之下,龙隐立刻收敛了笑意,接过衣服后被迫起身,当着凤清韵的面,便将那些布料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
凤清韵见状眯了眯眼,视线却忍不住往某个地方瞟。
却见这人分明憋到了极致,眼下却一句讨饶的话也没说,就那么像个哑巴一样乖乖穿上了衣服。
平心而论,龙隐化形时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几乎都是按照凤清韵的偏好来的,故而眼下将这具身体一点一点用布料遮起来,对于凤清韵来说实在是一个充满诱惑的过程,诱惑到他忍不住在脑海中浮现了许多不可言说的画面。
凤清韵原本还想控制一下自己的思绪,可见龙隐动作跟着一僵,他不由得一顿,故意想了一些更加露骨的画面,却见那人明显呼吸一滞,连腰带都差点系反。
凤清韵见状好似找到了什么新乐趣,索性放弃了压抑思绪,他就那么抬眸看向龙隐,任由自己的思绪纷飞。
直到对方僵硬着动作,磨磨蹭蹭地彻底换好衣服,凤清韵才冷声开口道:“听够了没?听够了就滚出去。”
龙隐:“……”
凤清韵心声之间的孟浪与表面的冷酷形成了难以言喻的巨大反差,勾得龙隐连表情都出现了一丝扭曲。
他明明能说点什么以求宽恕的,再不济服个软撒撒娇或许也能换来凤清韵的心软,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堂堂天道,好不容易箭在弦上了,却硬生生被人叫停,但凡换一个普通人,眼下恐怕已经被几次三番的折腾折磨到血管都要炸开了,可眼下龙隐就好似心甘情愿受罚一样,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屋子,安安静静地站在了雪地中。
临出门时他甚至不忘关上屋门,生怕风雪飘进屋子,冷到了他的小蔷薇。
只这一个微妙的细节,却让凤清韵蓦然一愣,在床上坐了半晌后,还是没忍住拢着里衣起身,走到床边隔着窗户看向雪地中的那人。
雪落在龙隐的肩膀上,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埋住了他的双脚,他没有用魔息驱寒,任由那些雪落在他的肩头。
身体的热意在漫天的大雪中逐渐冷却,连带着凤清韵的怒火也跟着消弭殆尽了。
冰天雪地之间,他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出息的心疼了。
说是要罚他,说是要让他下辈子都不敢忘记这次惩罚,但实际上那些狠话听听也就罢了。
那可是用了两辈子才终于走到他面前的爱人,他怎么舍得。
于是凤清韵就那么披着里衣,赤着脚走出了屋门。
那双脚踩在雪地之中的一瞬间,龙隐眼角一跳,当即抬眸:“你——”
凤清韵却蓦然打断道;“——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龙隐闻言,便只能站在大雪纷飞中,怔愣地看着那人披着单薄的里衣,赤脚踏着雪,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脚印在雪地中清晰可见,细细数来,刚好十步。
凤清韵没有放出灵气御寒,他甚至故意收敛了周身的一切剑气,当他走到龙隐面前时,鼻尖已经有些泛红了。
眼见着他穿得那么单薄,龙隐眸色微动,一时间心疼得浑身发麻。
凤清韵在他面前站定,于雪中抬眸望向他:“心疼吗?”
龙隐喉结忍不住滑动,语气艰涩道:“……疼,疼到难以忍受。”
“这点疼你便难以忍受了?”凤清韵轻笑了一下,抬手扫去了他头发上的雪花,“那你可知,先前的我又有多心疼?”
龙隐哑口无言。
只有当真切身实地的体会过,才能真正感同身受。
冰天雪地之间,凤清韵一边认真地扫去他肩膀的雪,一边垂眸道:“我其实已经不生气了,但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要在现在说清楚。”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但我还是想亲自告诉你。”
他说着停下了动作,抬眸一眨不眨地看向龙隐:“你已经足够爱我了,我要的不是你再多爱我一些,而是扭头看一眼遍体鳞伤的自己。”
“我知道你总害怕希望落空,所以宁愿没有希望。可无论结果如何,哪怕那希望只是微乎其微,但它依旧像是一粒火种,给深不见底的未来勉强照出了一缕前路。”
褪去了患得患失,凤清韵身上那股坚韧到足够让天道为之动容的底色终于在此刻显露无疑了。
“谁也不能保证前面到底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是柳暗花明的彼岸。”
“但你来到我面前之前,已经走了九十步。”
龙隐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永远不会忘记那人站在大雪纷飞中,坚定而温柔地对自己道:
“剩下的十步,只要有这一缕光,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会走下去。”
“直至再一次见到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第63章 传言
那堪称温柔的话掷地有声地砸在雪地上。
龙隐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好似被人蓦然攥了一把一样, 胸口那股相拥的欲望冲破了一切桎梏,让他只恨不得将人死死地揉在自己怀中。
可血契作用之下,没有凤清韵的指令, 他依旧动弹不得。
明明能听到对方心声的人是龙隐,但眼下凤清韵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抬手拥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可以动了。”
血契随着这句话陡然结束,龙隐当即掐着怀中人的腰将其打横抱了起开。
凤清韵埋在雪间的双脚蓦然离地, 带起了一片雪花。
龙隐抱着人头也不回地走到屋内, 所有的风雪尽被隔绝在了门外的地方。
他全程一言不发,凤清韵隐约察觉到了些许不对,然而还没等他回过味这人到底怎么了,便被人掐着腰往床上一按, 铺天盖地的吻瞬间落了下来。
凤清韵一下子被亲得七荤八素, 胡乱之间不知道摸到了哪里,入手之间一片冰凉的水意让他一愣,意识到那是什么后, 他心下陡然一颤,面上却拥着身上人挣扎着侧了侧头, 而后轻笑道:“堂堂天道……就这点出息啊?”
方才出门时, 凤清韵的里衣裹得并不严实, 赤丨裸的双腿就那么在雪中站了良久, 眼下多少有些发冷。
龙隐一边将那双腿拥在怀中暖,一边凑上前去亲那人含笑的嘴唇:“凤宫主哭了那么多次, 还不许本座哭一次吗?”
凤清韵闻言当即别过头不让他亲, 轻哼道:“……我哭是被你气的,别老拿这个说事。”
龙隐闻言只是一笑, 但眼角的水光并未干涸。
他在凤清韵的心中,向来是游刃有余的。这还是凤清韵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
看了片刻后,凤清韵终于还是没把持住,捧着那人英俊的脸庞,低头吻过他眼角的泪,像是哄孩子一样轻声道:“没什么好哭的,花有重开日,你我也一定会有重逢那天。”
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凤清韵一出口似是意识到了这话的不吉利,顿了一下后,没等龙隐开口,便转移话题一般道:“不过我一直在想——当我真想起你那日,你是会以现在的样子再次降临,还是会失去一切记忆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