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年轻人便夸了她几句,“红姑娘,你这荷包绣工精巧,所费不少吧?”
一听这个,春红便有些绷不住,得意的笑道,“什么啊,这可是本姑娘自己绣的。”
年轻人又在空气中嗅了嗅,“姑娘你所用香粉也极有品味,不知是何处购得?”
春红又得意道,“这可是上京出名的锦绣阁新货,三两银子只有指甲大的那么一点……谅你这土包子也没见过。”
年轻人又幽幽道,“姑娘你戴的玉佩水头甚好,不知是何处得来的?”
“这可是王爷赏给我的,”春红洋洋得意道,“王爷得了空闲便会唤我去书房伺候,偶尔留宿,这府中能爬上王爷床的丫鬟可没几个……”
春红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年轻人可恶的笑脸震惊道,“你居然敢诈我!”
年轻人轻声道,“我只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话可都是红姑娘你自己说给我听的。”
春红神色有些慌张,恶狠狠地对年轻人道,“我警告你,不准胡乱说出去,更不可说给王府上的姨娘听,不然有这老东西好受的!”
“姑娘放心,我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年轻人淡定的宽慰她,“再说我这样的小人物,又如何得见王府上的贵人呢?更别说凑到眼前说话了。”
春红一想也是,便稍稍放下了心。
她神色慌张的想离开,再三叮嘱年轻人不准说出去。
年轻人也再三跟她保证,以自己的身份肯定接触不到王府的主子,春红才紧张的离开,半路上心神不定,还被绊了个狗吃屎,摔了一身泥泞。
年轻人一脸笑意的看着春红走远,才转头对老妇道,“抱歉伯母,须得打扮一番才能做戏,所以出来的晚了,让您受委屈了。”
老妇诧异的看着年轻人,沉声道,“你……”
“娘亲!”
晾晒的被褥后面突然扑出一人来,跪倒在老妇身前,抱住她的双腿痛哭不止,“是孩儿来晚了才会令娘亲受如此屈辱,是孩儿不孝!”
老妇看到跪在面前的人便愣住了。
她伸出枯瘦的双手,弯下腰颤抖着捧起地上人的脸,轻轻摩挲。
其实就算是只看一根头发丝,老妇都能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左朗。
但时隔多年,她早已做好了孤寂病死的准备,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眼儿子,摸摸他的脸……
左朗亦有所感,双手抓着娘亲的手,盖在自己脸上,眼里呛着泪花,一言不发的与老妇对视。
母子俩一站一跪,沉默了半晌。
最后老妇终于绷不住了,哭喊道,“我儿回家了,是我儿回家了!”
随即母子俩痛哭着抱成一团。
齐绍麟拎着包袱走出来,站在年轻人身边,两人一同安静的看着眼前母子团聚的场面,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会儿,年轻人体贴的说,“走吧麟哥,先让他们娘俩说说体己话,待会儿咱们再来,时间够用了。”
齐绍麟沉默的看着左朗和他娘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样子,缓缓点了点头。
……
王府后花园的假山后,姜栾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小心翼翼的放回包袱里收好,感慨道,“仇师傅真是好手艺,制作出的人/皮/面具如此精妙,竟让人半点也看不出破绽来。”
“还是娘子厉害。”
齐绍麟替姜栾脱下那身短打,又换上了来时穿的锦衣。
不得不说,姜栾的演技是真的好。
方才他们三人躲在旁边看着,春红那刁妇对左母的肆意辱骂和推搡,令左朗眼睛赤红一片,恨不得冲出去甩那女人两耳光,却被齐绍麟强行拉住。
若是他们此刻在那丫鬟面前暴露了踪迹,稍后的大戏也无法继续唱下去,更甚者被夙平郡王知道了,左朗娘亲的处境也可能会变得更糟糕。
但眼睁睁的看着左母任人欺辱,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电光火石间,姜栾心里便有了个主意。
他们随包袱携带了两套衣物以及人/皮/面具……原本是待情况最坏的时候使用,放左朗和他娘逃脱。
当时便由姜栾扮上,装作是左姨的家里人,出面解围。
但不曾想言语之间,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这北定王老眼昏花,品味实在是太差了,”姜栾摇头纳罕道,“如此刁钻的女人他都吞的下。”
“那女人确实丑陋。”齐绍麟应声道。
“心慈则貌美。”姜栾道,“否则再漂亮的脸蛋不修德,也会变得面目可憎。”
齐绍麟侧头看姜栾,“娘子,你需要麟儿去教训教训她吗?”
虽然他从来没有打过女人。
姜栾道,“诶,不能跟女人动手,咱们可以换种温和的方式来嘛!”
齐绍麟:“??”
“你没听她方才三令五申,让我不要把她与王爷偷腥的事告诉家中的姨娘,”姜栾微微一笑,“恐怕在这王府中姨娘众多,女人扎堆的环境里日子也不好过,那我怎好拂了她的美意,必然是……跟众位姨娘们提点一番。”
齐绍麟:“……”
姜栾诚恳的说,“北定王年纪也不小了,媳妇儿娶了那么多,都不知道能不能顾得过来,我这可是替王爷身体着想呢。”
看姜栾一本正经胡扯的样子,齐绍麟憋不住笑出声来。
姜栾看他这么开心的样子,“啧”了一声,“麟哥你也别笑,王爷也算是人中龙凤,家花种了一堆,还有精力采野花,待你到了王爷这个年纪,恐怕还不如他呢!”
齐绍麟闻言果然不笑了。
他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姜栾,眼神有些许“不善”。
姜栾顿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假装若无其事的往假山外走,“也不知道左朗和他娘说好话了没有,咱们可还有正经事要做……”
齐绍麟一把把姜栾拉回来,“娘子,你先前不是说还有时间么?就不要去打扰别人母子团聚了,我们先说说你刚才讲的那番话……”
见齐绍麟带着危险的气息靠近,姜栾情急之下,又是灵机一动,“对了,咱们去王府后厨看一看,席间吃的那道童子鸡味道怎会如此古怪,啧,我得去看个究竟……”
“但是方才席间,并没有什么童子鸡。”齐绍麟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姜栾的谎言。
姜栾一拍脑袋,“对,是我说错了,吃的是烧鹅!烧鹅是不错的,咱们得去看一看。”
“娘子想吃鹅,麟儿可以烤给你吃啊,”齐绍麟微笑道,“你还记得上一次,在田间野地里……”
“停,打住!”姜栾满脸通红的制止齐绍麟继续说下去,诚恳的道歉道,“麟哥,是我错了。”
“可是麟儿并没有说什么啊?”齐绍麟一脸无辜,“娘子你在道什么歉?”
“……”姜栾咬牙道,“我不该说你不行,你很行,很行可以吧!”
齐绍麟对这个认错显然还是不太满意。
当然就算是满意的,那必然也得装出不满意的样子。
“娘子你的记性实在是不够好,”齐绍麟捏着姜栾的下巴凑近,“某些事还得麟儿给你巩固巩固,加深下印象。”
姜栾:“……”
……
直到左朗和左母抱头痛哭完,说完小话,捎来的食物又吃了一轮,齐绍麟和姜栾都没有回来。
左母略有些担忧的问,“两位恩公是走到哪里去了,莫不是迷路了吧?”
左朗正喂娘亲吃姜栾做的肉干,习以为常道,“不必管他们,‘忙’完他们就回来了。”
第60章 “仁善之家”
姜栾红着眼睛回到浣衣坊, 这次齐绍麟并没有跟在他身边。
左朗习以为常的起来收拾东西。
左母恭敬的向姜栾致谢后,又奇怪的问道,“姜公子, 您这是哭过了么?”
“没事,”姜栾闷闷的说,“被狗给咬了。”
左母:“……”
她记得王府中仿佛并没有养狗。
姜栾道,“伯母, 左朗应该跟您交代过了吧?待会儿做场戏,可能要委屈您一下。”
左母连忙道,“不委屈不委屈,一切都听从恩公您的安排。”
……
北定王府正厅里的宴席已近尾声。
王爷和齐家家主酒酣胸胆, 喝的脸颊微红, 脸上皆带着迷离笑意。
齐玉恒知道王爷好面子,言语间也是投其所好,尽是盛赞,从过路时见到的归属于北定王府的万顷良田, 夸到王府上下种种装点、摆设、饮食,事无巨细,把北定王哄得笑得合不拢嘴。
一干内眷坐的有些乏了。
终于有人想起离开已久的夫夫俩, 便问了一句,“姜公子追人还没回来?”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
敲锣的声音极大, 并且听着越来越近, 很难令人忽视。
桌上众人停下交谈, 王姨娘奇道, “近来未听说谁家办喜事啊?”
众人正好奇着, 一个小厮跑了进来, 在正厅中跪下:
“王爷,有喜事,大喜事呀!”
“何喜之有?”北定王诧异的看着报信的小厮。
侧王妃朱氏原本就被众人忽视已久,心中十分不快,此时可拿出一派当家主母的架子,一脸不高兴的说,“怎么话都说不清?”
小厮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连连道,“主子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北定王府一家,连带着齐家人一同出门去查看情况。
一支锣鼓队在北定王府外面敲打个不停,吸引了一干过路的百姓在此处围观。
敲敲打打的锣鼓队前站着个领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