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栾从前也没有跟什么人睡觉的经验,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睡态差的人。
他不由得就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睡觉打呼、磨牙、放屁, 当然更重要的是……
“你没事吧,”姜栾关切的问,“伤口疼么?”
每到这种时候,平日里糙里糙气的姜栾看起来温柔了许多。
“……”齐绍麟沉默了一会儿, 立马换上一张委屈巴巴的脸, “麟儿好疼啊!”
然后抓紧时间求抱抱。
姜栾没有在意,分明换药时还跟没事人似的齐绍麟,这会儿怎么变“大宝宝”了。
“麟哥,给我看看。”
姜栾移到树枝的另一端, 让齐绍麟解开外袍,帮他检查伤口。
齐绍麟毕竟年轻,身体恢复的快, 解开的绷带下面,伤口都已经结痂了。
姜栾这才放下心来,帮齐绍麟把绷带缠回去, 衣服穿好。
一抬头发现齐绍麟正在盯着自己看。
“你瞅啥?”姜栾又不乐意了。
毕竟被美女盯着看和被大老爷们盯着看感受绝壁是不同的。
但顾念到齐绍麟是个可怜兮兮的伤号, 姜栾还是放缓了语气, 搔了搔脸颊, “我脸上有什么吗?”
齐绍麟看了姜栾一会儿, 叹了口气, “没事。”
姜栾不知道齐绍麟心中所想,“啧”了一声:
“年纪轻轻的怎么长吁短叹的,你看你自己,一出生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齐绍麟:“……”
姜栾讪讪的说,“好吧,虽然是无人问津的那种。可你吃喝不愁……”
齐绍麟:“……”
“哦,你的监护人好像是有点不做人。”
姜栾捏了捏齐绍麟的脸,“但至少咱们长得帅,是吧?”
齐绍麟被姜栾这调戏似的捏了把脸,表情略微有些崩盘。
姜栾并不知道他复杂的心情。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姜栾就觉得这小子长得顺眼极了。
此时细细打量,见齐绍麟剑眉星目,英俊非常,更重要的是身材好啊!
姜栾顿时觉得十分惋惜,“麟哥,你要是生在我们家乡,靠脸吃饭恐怕不在话下,不是吊锤那帮子小鲜肉?”
“……”齐绍麟虽然又听不懂姜栾在说什么了,但还是回道,“可是我觉得,娘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麟儿最喜欢了。”
姜栾听了这话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心里郁闷。
毕竟这层皮是原主的,所以齐绍麟喜欢的是谁可想而知。
他勉强打起精神,“哼”了一声,“没想到你小子还是外貌协会的,合着‘我’刚进门的那会儿,你就看上了吧?”
同时姜栾又在心里跟上一句:只可惜你喜欢的这个“我”,并不是我。
“不是的。”齐绍麟果断道。
他的双眼注视着姜栾,认真的说,“我不是因为娘子长得好看才喜欢你,也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你。”
姜栾原本只是想开开玩笑,没想到齐绍麟的表情这么认真。
他被看的心跳不由得慢了半拍。
齐绍麟的瞳孔漆黑如墨,瞳色深沉,静静注视着姜栾,“我是因为……”
“诶,好了,”姜栾打断他,“我们该回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听到齐绍麟说出那个答案……还是不说的好。
姜栾慌里慌张的抱着树往下爬,一边爬一边抱怨这树怎么那么高。
齐绍麟坐在树杈上,微微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俩人各怀心事,氛围诡异的沉默。
李厨子虽然有些奇怪,但很有眼力劲的没有开口问。
年轻人吵架是正常的,李厨子心道,更何况他家少爷这种情况……少夫人属实是脾气不错的了。
“李师傅,”姜栾问李厨子,“你之前说的绿水洲特产的甜水虾在哪卖?”
“对,都忘了这茬了,”李厨子一拍脑袋,“我这就带您过去,不过天色已晚,恐怕不剩下什么新鲜的虾子了。”
“没关系,我就先去探探路。”
姜栾又转向齐绍麟,“麟哥,你自己先回去吧。”
“为什么?”齐绍麟不解的问。
“再晚就没有船了,”姜栾道,“你先行一步,帮我们租借一条。”
这个理由听上去多么的冠冕堂皇!
但其实真相是,姜栾现在不想跟齐绍麟待在一起罢了。
他的心很乱,需要再想一想。
齐绍麟没有说话,驻足在原地。
姜栾和李厨子则继续往市集上走。
日落黄昏,路上的农户扛着锄头回家,与姜栾擦肩而过。
农户身旁跟着提着篮子的自家婆娘,俩人一路上有说有笑。
“都叫你不要送饭来了,料理家务够辛苦了,我随身带着干粮。”农户道。
“还说呢,你不在家,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吃得下饭?”女人拿出手帕来替自家汉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俩人互相抱怨着走远,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姜栾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回头又张望了一下,却发现齐绍麟还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他。
此时农户和妻子从齐绍麟身旁走过,更衬的他形单影只。
夕阳西下,把齐绍麟的影子拉得很长,这大个子孤零零的站在路边,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姜栾只差一点就要喊他“一起来吧”,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怎么还不走?”
齐绍麟闻言,只得转身走了。
将齐绍麟赶走,姜栾其实也有些失落,但他一言不发,继续赶路。
齐绍麟走到江边后,并没有坐船离开。
他正站在江岸边发呆。
按理说姜栾赶他走,他应该更加轻松才对。
这一段时间,自己的日子似乎过的过于舒坦,已经松懈了许多,这并不是一种好兆头。
他不应当心安理得的过这样的日子,至少现在不能。
齐绍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头——藏蓝色的武袍、滚云边的浅淡花纹,皮革制的腰带,脚上还穿着牛皮武靴,简直与从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些都是姜栾亲手为他置办的。
自己真的可以离开他吗?
正在沉思中的齐绍麟耳朵忽然一动,回头看向姜栾他们离去的方向。
原本应该出现在集市上的李厨子,此时正跑在路上。
他逮着个人就问,“你见过我家少夫人吗?大概这么高……”
李厨子抬手比划,路人生怕惹上麻烦,赶忙说,“没见过,没见过。”
李厨子一路上跑的大汗淋漓,只觉得两腿发软,心里十分绝望。
这时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抓住。
“姜栾人呢?”齐绍麟冷冷的问。
……
……
入了夜,绿水洲茂密的林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点燃火把,映亮了藏在山洞后面的一架马车,一个男人正趴在上面睡觉。
“你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在睡!”
举着火把的男人将车上睡觉那人一脚踹下来,“人还没送过来?”
被踹的人滚下马车,就地打了个滚,摸摸后脑勺,“一直就只有我一人啊。”
“该死的,”举火把的男人骂骂咧咧着,“抓个哥儿而已,有那么困难?”
他话音刚落,就见两个男人从林子中钻出来,背上还扛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老大,人抓到了!”男人把麻袋丢到地上。
俩人俱是一身泥泞,其中一人脸上还挂了彩。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举火把的人问。
其中一人啐了一口唾沫,懊恼的说,“这小子可真难抓,先前也没说过他会武功啊?”
“哥儿会武功?”举火把的人直觉不好,怀疑的说,“你们不会是抓错了人吧!”
“怎么可能!”那人道,“老大你先前不说过,要抓的人是在‘有一家饭铺’旁,身着紫衣的漂亮少年?”
几个人面面相觑,七手八脚的将麻袋打开。
麻袋里滚出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发丝凌乱,双目紧闭,的确是穿着一身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