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皓分明知道他事务繁忙,突然间一定要请他来吃饭,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这时绿水洲守城士兵也赶来了。
来的几人除了昨夜的小兵,还有那个戎装不整的兵痞子。
“城主。”几个当兵的走到江君禹面前报道。
兵痞子更是懒洋洋的说,“城主,这里有人闹事吗?”
“顾穆,看看那几辆车,你们认识吗。”江君禹道。
顾穆得令,带着几个手下晃过去。
姜栾闪身给几个兵爷让道。
顾穆看到他的脸惊讶的说,“竟然是你?”
姜栾一脸茫然,看到顾穆胡子拉碴的样子,才想起来,“你是……那天夜市上的大哥?”
“你就是‘有一家饭铺’的姜老板?”顾穆一下子就猜到了,饶有兴趣的问,“既然你在这,那天射箭的小子也在吗?”
江君禹轻咳一声,示意他不要闲聊,先办正事。
“待会儿再跟你聊。”
顾穆转身绕着马车走了几圈,“没错,这马车就是半夜来的那几辆,你们认认。”
其他几个士兵也上前查看,点头道,“没错,昨天半夜来送菜,被咱们扣下了,今早上才拉走的。”
江皓脸色稍霁,料想是姜栾在他们家车辕上做了手脚,才抵死抵赖,开口道,“既然时间对上了,那么……”
“这几辆车是浔北来的吧?”顾穆扭头问手下,“还有浔南来的那几辆……对对,就是你赶来的,长得贼眉鼠眼的,你车呢?”
送菜人被顾穆一双铁目瞪着,当即吓得两腿发软,“我……我赶来的车……不就是这几辆……”
“放屁!”顾穆直截了当的骂道,“你当老子瞎?”
江君禹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马车?”
“回城主,”顾穆朝江君禹拱手,“是这样的,昨夜共有两批人送菜过来被我们扣下,前脚一批打浔南来,后脚一批打浔北来,虽然他们的马车模样相似,但属下不会认错。”
“这么巧?”江君禹问,“那他们说过给谁送菜吗?”
“他们说……”顾穆眼珠子一转,道,“一个是给江公子送菜,一个是给姜公子送菜,属下听起来是这样的。”
“胡说八道!”
江皓原本就在郁闷,怎么会搞出两批人来,此刻一听连自己都牵扯上来,顿时跳脚。
顾穆纳闷的摸着下巴,“他们难道没提江公子?你们听到了吗?”
其他人想了想,那些人似乎是提了一嘴江公子。
若几车菜都是姜公子要的,未免也太多了,但如果是两个人要的,显然就合理了很多,于是纷纷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江皓顿时急了,朝江君禹急匆匆的解释,“五叔,这是诬赖!”
“嘿,老子说什么了就成诬赖你了?”顾穆一脸不乐意。
姜栾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一下子就乐了。
李厨子在旁边点头,“没错,我接收的是浔北来的菜,送菜的人如厕去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男人提着裤子跑出来,“来了来了,有人叫我吗?”
顾穆看到来人,就确认道,“没错,这人就是浔北来的那个。”
江君禹指着几辆车问那人,“这车是你赶来的吗?”
“对啊,”那人点点头,“是浔北‘振兴车馆’的车,车辕上不都写着吗?”
江皓惊出一身冷汗。
昨天夜里来了两批送菜的,车厢都装扮得差不多,说不是姜栾干的,谁信?
所以姜栾是早有防备?
“可是送来的菜若是没问题,”江皓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上,“中毒的那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正奇怪呢,”姜栾笑笑,“二位真的是绿水洲的百姓吗?”
原先呕吐的那两人闻言面色惨白,低头不语。
先前还跟姜栾硬气对刚的小大夫见势不好,偷摸着要溜走,却被姜栾一把揽了回来。
“小大夫,您跟我来,”姜栾搭着这小子的肩膀,将他强行拖到那两摊呕吐物前,“您既然是大夫,必然是比我有经验。你看看这这两位吃的是什么,我怎么就没看着有菜的样子呢?”
这两个人自进场后就跟饿死鬼一般,逮着肉类就大吃大嚼,对素菜不多看一眼。
所以他们吐出的呕吐物基本都是些未消化完全的肉块,哪里有白花菜的影子。
姜栾捡了根木棍在呕吐物里翻找了一下,“啧”一声,“两位来前还在家里喝过苞米面粥了吧?看样子平时日子不好过啊。”
中年人顿时两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老人还强撑着,勉强分辩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诸位,”姜栾面向人群道,“请问还有大夫在吗?”
一个耄耋老人捋着胡子走出来,“在下也是大夫。”
“麻烦您给两位再诊治一下吧。”姜栾客客气气的说。
姜栾既然有此一说,围观百姓便懂了。
有人道,“莫非他们是装病陷害小老板的?”
“看看再说。”其他人回。
老大夫分别为俩人把了脉。
中年人还十分不配合,一个劲儿说不看了,要回家,被齐绍麟捏住了肩膀,不敢动弹。
“脉象确实有中毒的痕迹,”老大夫号完了脉说,“但似乎是病了许久。”
既然是中毒已久,就不可能发生在有一家饭铺。
姜栾道:“绿水洲民生富足,走在街上极少见到像二位这般一身补丁,脚蹬草鞋的打扮。想必……临城东庄的日子不好过吧?”
两人闻言,就知道无法抵赖了。
毕竟知道他们的来处后,去临城东庄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我知道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何必出来干这陷害人的勾当?”
姜栾叹了口气道,“二位得了钱,还是尽早拿药将病医好,姜某不会继续追究。”
姜栾这话一说,原本担惊受怕的两人顿时破了防。
老人抹掉脸上两行清泪,中年人则跪爬到姜栾身边:
“姜公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家里孩子本来就多,几口薄田不够吃穿,今年偏偏又遇到这样的事,种的粮食都卖不出去,这个江公子安排我们来做戏……”
“你这刁民,在胡说什么!”江皓急了,上前就想扇中年人两耳光。
姜栾见状,将中年人挡在身后。
江皓挥出的手被人及时拉住。
“五……五叔……”江皓看到抓着自己那人,顿时噤若寒蝉。
江君禹怒视着他,“江皓,还不给我跪下!”
见江君禹大发雷霆,江皓吓得赶紧跪下,分辩道,“五叔,我真的没有做过,是有人栽赃陷害!”
姜栾在旁边凉凉的说,“是不是栽赃陷害,还是得细细查明才好,万不能冤枉了江公子。”
江皓闻言狠狠的瞪了姜栾一眼。
围观百姓们此时心里也有了数。
“原来是他啊……青山食肆的老板。”
“说得通啊,‘有一家饭铺’生意这么红火,作为竞争对手,江皓看了自然眼红,只是没想到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江城主此番,莫不是要大义灭亲了?”
“哎,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
最后这人其实说的对。
江皓就算承认陷害姜栾这事,说到底不过是私德有亏,臭了青山食肆的名声,江君禹也不会拿他怎么样,顶多就是训斥一番。
但江皓偏偏昂着头,一个劲的抵赖,“五叔,是有人诬陷我,您一定要信我!”
江君禹黑着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围观的人群突然惨叫一声:
“天呐,死人了!”
“她……她怎么了?”
姜栾闻言心里一紧,拨开人群走进去。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闪躲,留出的空地上躺了一名妇人。
妇人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身体还在地上微微抽动着。
“娘亲,娘亲!”
她身旁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吓得“哇哇”大哭,不停的去摇母亲的身体。
因为方才的事,很多人没反应过来,还在疑惑这女人是不是装的。
姜栾一看便急声道,“快帮她催吐!”
几个离的近的人立马扶起妇人,帮她扣着嗓子拍背。
姜栾又喊左朗,“取皂角水来!”
他反应速度极快,一套流程行云流水下来,只用了短短一分钟。
但可惜妇人的毒素深入五脏六腑,身体渐渐僵硬,已然不动了。
老大夫上前剥开妇人的眼皮看了看,摇头道,“没救了。”
“娘亲,你怎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