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身边的孩子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拽着娘亲的衣角吓得大哭起来。
姜栾无奈,只能上前把那孩子抱起。
小孩儿也有五六岁了,抱起来分量不轻。
姜栾茫然无措,抱着小孩儿踉跄了一下,被齐绍麟扶住。
“麟哥你来。”姜栾顺势将小孩儿塞给齐绍麟。
这次换成齐绍麟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孩儿茫然无措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江君禹简直怒不可遏。
老大夫检查完妇人的遗体,道,“她是中毒死的。”
其实不用大夫说,周围人也看得出。
妇人面色铁青,嘴唇发紫,典型的服用了毒药。
这一次不同于刚才,毕竟是真死了一个人。
百姓们顿时慌了,互相议论着,“她方才吃了什么,有人看到吗?”
“不、不,我都不认得她……”
江君禹喝令道,“所有人不许外出,检查全部饮食!”
江城主一声令下,顾穆脸上也认真起来,带着手下将门口围起。
原本藏在暗处的三个影卫纷纷现身走出来,和睿宝、左朗他们分头查看饮食。
遇此变故,江皓彻底吓傻了,跪在地上呆呆的拉了拉江君禹的衣角,“五、五叔……这……”
江君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怒斥道,“你这畜生给我闭嘴!”
“五……五叔?”江皓被喝的一凛,满脸不解。
检查过后,左朗端上一碗蛋羹,“是这一碗。”
蛋羹通常是给小孩子吃的东西,可见下毒的人何等狠毒。
好在这期间没有其他人再出事。
老大夫拿着那碗蛋羹观其颜色,又低头嗅闻了一下,“似乎是寂灭散。”
这是一种仅次于鹤顶红的毒药,产于南疆,一般人极难得到。
江君禹一听就怒了。
他将江皓一脚踹倒,“你与南疆的人有联系?从何处得来的这毒药!”
南疆虽然是一群江湖人士聚集处,但因为处于敌国交界处,里面的人鱼龙混杂,和朝廷向来不睦。
江君禹身为朝廷官员,自然十分恼火。
南疆?
姜栾听到这个名词皱了皱眉,有点耳熟,近期似乎在何处听到过……
江皓被江君禹踹倒后一下子就懵了。
虽然他的确陷害了姜栾……但那也只是找人来做戏搞臭有一家饭铺的名声,那些有毒蔬菜也断然不到害人命的地步。
他怎能想到饭庄里真的有人中毒死了?
江皓爬起来,不复往日贵公子的模样,结结巴巴的辩解道,“五、五叔,我不知情啊,真的不是我干的!”
“还说不是你?”江君禹瞪着他,“刚才那人不是已经承认了?你死性不改,还想抵赖!”
“我……”江皓一咬牙,只得承认道,“这几个人确实是我雇来的,菜也是我从临城买来陷害姜栾的,但我没有在蛋羹里下过寂灭散,这种毒药我都没有听说过!”
“你确实应当没有听说过,”江君禹冷笑,“当年我们天启攻打大兴失败,就是遭到内奸陷害,数名大将死于此毒,朝廷至今未能恢复元气。圣上只要听得此毒名字,就恨得牙根痒痒,此事若是被圣上知晓了,怎能容你!”
江皓一听,这毒居然还牵扯到叛国了,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五叔,真的不是我啊!此处人多手杂……”
江皓说着说着,顿时想到了,建议道,“人人都有下毒的机会,不如现场搜身!”
“用得着你说!”江君禹冷哼。
方才他在气头上,如今冷静下来细想,他这侄子应当不会如此大胆。
但此时牵连重大,江君禹命顾穆暂且封城,并调派绿水洲驻扎军队过来。
绿水洲小半个城的百姓都在此处,挨个搜身,没有一个人拉下,有一家饭铺里里外外也被搜查干净。
这一搜就是大半天,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搜到,若是入了夜,恐怕更难搜寻。
“城主,是不是该搜查一下姜公子的住所,”顾穆顿了顿,“还有青山食肆?”
毕竟今天的事牵连到的主角就是这俩人。
江君禹沉着脸点了点头。
其实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甚至有些怀疑,下毒之人恐怕早已离开有一家饭铺。
只是今日进出的百姓这么多,要找到那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等待过程中,江皓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虽然他没有做过,处所必定不会有此毒药,但心里还是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姜栾心里更是纳闷。
他虽然一早觉得江皓有问题,派左朗打探回来的结果也是——江皓跟齐百里是好友。
江皓大概是记恨当日他们把齐百里揍成猪头的事,才跑来报复。
但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大胆,下毒搞出人命。
临近黄昏时,分头搜查的军队回来了,姜栾居住的红袖招的确是没搜到可疑地东西。
派去青山食肆的当兵的却有些吞吞吐吐。
士兵道,“青山食肆内,找到了装有临城东庄有毒蔬菜的马车。”
这事刚才江皓已经亲口承认,所以江君禹并不意外。
他观察到士兵们脸色难看,已然有数,心里凉了大半。
“还有呢?继续说!”江君禹冷冷的说。
“还有……”士兵拿出一个纸包来,“在青山食肆厨房里搜到了这个。”
江皓在旁看着,一脸懵逼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江君禹看也不看他,将纸包拿给老大夫,“您看一下,这是何物?”
老大夫打开纸包,显出里面的白色粉末,低头嗅闻了一下,便肯定道,“就是这个,寂灭散。”
江君禹深吸一口气。
江皓闻言一愣,面如死灰的爬到江君禹脚边,“五叔,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五叔……”
“别叫我!”
江君禹一脚把江皓踹倒,冷声道,“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收押,通知绿水洲知府,三日后开堂审理此案,不仅我要旁听,百姓们到场也不许阻拦!”
江城主都这么说了,当兵的立即七手八脚地把江公子拖了下去。
江皓被拖着两脚乱蹬,哭天抢地的喊着,“五叔,真不是我啊……姜栾,是不是你要害我,是不是你!”
人群里有人冷哼道:
“这个江皓,真是死不悔改,事情败露了还要攀扯他人。”
“没错,还好江城主大义灭亲,只可惜了这个孩子……”
“死者我认识,东街姓伍的寡妇,住的宅子倒也大,就是孤儿寡母的……如今孩子死了母亲,怕是难了。”
姜栾听着人群的议论声,脸上表情若有所思。
齐绍麟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可怜兮兮的问姜栾,“娘子,这个小孩儿要送给谁啊?那个姓江的城主吗?”
姜栾摇摇头,“咱们先带回去吧。”
齐绍麟:“……”
……
……
深夜,姜栾躺在床上又失眠了。
他的身侧睡着饭庄里抱回来的小孩儿,齐绍麟则睡在床下。
齐绍麟听到他那翻腾的动静就知道,“娘子,你睡不着吗?”
“我在想白天的事,”姜栾翻起身,盘腿坐在床上叹了口气,“江皓真就那么恨我,宁愿搭上一条无辜的人命,也要陷害我?”
其实,齐绍麟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此事,也大约知道是谁下的毒。
寂灭散牵扯到南疆,再加上昨夜屋外的两个小贼……江皓倒霉不过是因为误中副车。
但他不能说出来,也没有必要说出来,江皓是生是死干他何事?
齐绍麟只知道这小子不是个东西,与他家娘子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暗暗陷害,若不是娘子聪明……
“娘子别想了,”齐绍麟道,“他就是罪有应得。”
姜栾叹了口气,“还有别的事。”
他爬下床,盘坐在齐绍麟被子上。
两人隔着月色相望,姜栾认真的问,“人的生命为什么那么脆弱?”
这是他小半生见到的第二个死人。
相较于死有余辜的绑匪,妇人的死亡对姜栾造成的震撼更大,尤其是无知孩童坐在母亲身旁哭喊的那一幕。
“我在想蛋羹是给孩子吃的,为什么中毒死的人却是母亲,”姜栾难过的说,“大概是母性使然,想帮孩子尝过味道,或者是提前试过温度,却没想到遭此劫难,丢了性命。说起来是因我而起,若是有一家饭铺不开张……”
“娘子,不要这么想!”齐绍麟握住姜栾的手,制止他钻牛角尖,“真正可恨的是下毒之人才对。”
“你说的没错,”姜栾点点头,反握住齐绍麟的手,“我不该自寻烦恼。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我们应当珍惜当下才对。”
齐绍麟只觉得眼神坚定的姜栾充满魅力,一时没忍住,起身抱住了他。